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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千峰似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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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千峰似劍

(連妖王的功勞都搶啊?)

先不論這話在這情形說出來可不可信, 總歸是毫無鋪墊,出現得太過突然。

花妖也全未反應過來。待眾人都朝紀從宣那邊打量了許久,才擡手一抹, 將幻術收回,恢覆了紀從宣的原貌。

眾人早已見識過這妖術,見青年眨眼間從其貌不驚的小妖,變成了一位器宇不凡的人族,好奇多過於震驚。

只以為他們都有張能千變萬化的臉,不知哪個才是真面目。就算哪日變成犀渠的模樣, 他們也觀不出任何差別,自然說是誰便是誰。

“這位是人境的陛下?快讓我看看長什麽模樣!前邊兒的兄弟把頭壓一壓。”

“別擠了,蒙騙黃毛小兒的胡言你也信?三百多年了,人境的朝廷哪時管過我們妖境的百姓?”

“休要胡說!你這話的意思是陳先生在故意扯謊?”

一人悲觀愁悶地道:“哪裏不對?人境的高官貴胄們衣食豐足、安枕無憂,大好的日子不過,送人主來妖境來出生入死?我是不信。我聽聞人境的國運已經沒了,想必是這才來我妖境圖謀,想借我等之力再辟一座人城,好與妖王相爭。”

他這話表面聽著有理有據, 很快感染了周圍一圈人。本就動搖不安的村民們在他三言兩語鼓動下,心中的那點遲疑憧憬, 很快變成了頹唐自喪。

傾風瞥向花妖,放下背後長劍, 看似不經意地提在手裏甩動, 朝著人群那邊指了指, 示意需她妖術配合襄助。

衍盈亦擔憂傾風是個外來之客, 不解妖境人情, 只管胡亂吹噓, 鎮不住眼下場面,早已化出另幾道虛影混進人群,尋著機會為其造勢。

不等衍盈想出有力的反駁之詞,倒是先有頭腦清明的百姓暴躁大罵:“你這廝再危言聳聽,說些蠱惑人心的妖話,我便動手打你!先生與我們共濟一舟,還有救命的大恩,好好同你解釋你不聽,偏拿著那幫賊人的幾句說辭在這危急關頭胡亂賣弄,存的什麽心思?這王將軍三年多前就在妖境了,許多人都認得,哪裏能做得假?莫非三年多前人境的國運已經失了?當下借著我們這群連刀劍都沒有一把的半殘之人,去辟人城,殺妖王?別的不說,你殺得了這兩位妖族嗎?”

半數多人不能聽信傾風所言。

眾人雖只困囿於方寸之地,字也不識得一個,不知天地廣莫,然人情冷暖看得還算通透。

但信不信紀從宣為人族皇帝是一回事,願不願意聽傾風統率又是另一回事。

縱是傾風所言有虛,也不過是因知曉這王姓小妖是個良善人,可以信賴,想叫眾人安心,才編出這麽一套漏洞百出的謊話。

何必非得拆穿?

眾人各懷心思,各有考量,四面便紛紛響起應和聲,裝作信以為真。

傾風從容淺笑,用劍指向質疑的那人:“你有話說錯了。人境國運被轉調至妖境,是因人境重新出了一位劍主,並非如你所說,已近窮途末路。人境正受天道披澤,方興未艾,日益東升才是。”

她這話說得模棱兩可,底下百姓一時忘我,放開嗓門驚叫起來,討論聲震耳喧天。

“何為劍主?”

“連劍主你都不知道?劍主就是國運,有劍主就是國運昌隆!人境百多年來的富庶,都是因為有劍主!少元山上的趙鶴眠,便是離劍主只餘半步之遙,惜被妖王戕害。”

“所以妖境國運覆蘇,是因為人境重出劍主,特意分潤過來?”

“你這人好生不會說話,什麽叫分潤?那本就是人境的國運。想是先生們慈悲,憐恤妖境蒼生,是以才斷腕賑濟。國運這東西,是說割就割,說讓就讓的嗎?”

“難怪人境能出劍主!都是大善之人啊!”

大善之人沒見著,大開眼界倒是做到了。

貔貅擡手挖了挖自己耳朵,感覺連腦子都在發癢,對傾風的厚顏無恥更是有了新的認知。

連妖王的功勞都搶啊?

這也忒不要臉了!

貔貅見傾風說得如此氣定神閑,篤定她早就盤算過這陰險的念頭,打好了腹稿存在心底,只為能倒打祿折沖一耙。今日是終於逮到了機會。

傾風無視貔貅那刺人的視線,用內力將聲音蓋過眾人,接著道:“人、妖兩境閉鎖之後,彼此不得越界,後來妖王自少元山上尋得破境的法門,才得以潛入人境。我們陛下——”

傾風又指了指紀從宣,振振有詞道,“陛下窺破妖王詭計,無奈開不了兩境通道,又憂心妖境子民,才將計就計,假意被妖王擒縛,忍辱潛伏於昌碣,臥薪嘗膽,伺機而動!”

紀從宣正稀裏糊塗,腦子都被一團霧水給撐大了,面上還得不動聲色,陪著傾風演這出大戲。

他心中驚疑不定,摸不準傾風意圖為何。又暗暗希冀她所說的人族劍主為真,千頭萬緒憋在胸口,引得背後冷汗出了一身,一時在冰火兩重天裏反覆徘徊。

眾人本都以為傾風是在胡扯,可聽她越說越真,前後竟還能推敲得上,震驚之餘跟著搖擺起來。

再見紀從宣氣度雍容華貴,相貌如松似玉,真有幾分想象中人主的矜重。心中的擺鐘不由偏得更厲害了。

“人境的陛下是個妖啊?”

“說你蠢真是不冤枉,這妖身定然也是偽裝的,你瞧他現在就變成人了。陳先生在昌碣,也曾被誤以為是妖,定是有什麽法寶,能幫他們瞞過城主!”

“別再叫城主了,那就是個畜生!往後該叫他潑賊!還怕什麽?”

一些善察言觀色百姓們小心翼翼地窺覷傾風,怕那些肆意的質疑會惹她不快。

傾風挺拔站立在起伏的石塊上,由著他們爭論,靜等他們聲音小了,情緒穩定下來,才和顏悅色地問:“你們想繼續做人奴嗎?”

眾人緩緩搖頭:“不想。”

人群中間一位青年中氣十足地發出咆哮:“不想!”

一人的嗓門生生壓過周圍成百上千人的聲音。

傾風掃向他,發現他就是先前那個睜著眼睛擁護自己瞎話,兩句將局勢穩定下來的暴躁小哥,笑說:“怎麽?其餘人,背著犀渠,連句不想都不敢說?先前的那股膽氣呢?隨著殺幾個小妖就抖落幹凈了?別是我高看你們。想不想?!”

百姓們咬咬牙,齊聲應道:“不想!”

“是了。這幫監工的小妖是可惡,但罪魁禍首不是他們,是犀渠。”傾風振奮激烈道,“是犀渠將你們貶為人奴,是犀渠命他們欺壓爾等,是犀渠心狠手辣,動輒屠殺。”

傾風拔高聲調:“殺了這幫小妖,還會有更多妖兵要殺你們。但是殺了犀渠,你們就能翻身做主!”

眾人聽得恐懼又興奮。哪怕只有萬一的機會,在這兩種矛盾心情的交織下,還是不切實際的野心占據了上風。

屈辱嘗得夠多了,他們今日只想求個痛快!

傾風厲聲喝問:“敢不敢殺?”

眾人漲紅了臉吶喊道:“敢!”

“殺了犀渠!”

“翻身做主!”

傾風鼓舞了幾句,見眾人士氣大盛,滿意點頭道:“想殺犀渠,就得聽話。我現下回城喊人,你們在此等候,聽憑陛下調令,不得違逆。”

眾人聽她要走,主心骨頓時缺了一半,依依不舍地喊她留下。

這個傾風沒有辦法,人心只能叫紀從宣自己收服,她已是盡心竭力了。

紀從宣急急追上她,待出了人群,用氣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傾風指著花妖說:“你問她。”

花妖斂目道:“她確實是人境來的。”

“你說你是刑妖司的司主,那先生呢?”紀從宣張了張嘴,神色黯然道,“你姓陳?你是陳氏的人?陳冀與你是什麽關系?你是如何到妖境來的?你……”

他在緊迫中壓抑住的情緒隨著疑問井噴出來。

傾風停了一步,打斷他道:“我很難同你解釋清楚,也沒有那個時間。你等我師叔或是林別敘來了,再跟他們敘敘舊吧。我師叔正是謝引暉。”

她說完急切要走,留下諸多的疑團,紀從宣哪裏敢不明不白地放她離開?跟在她身側,追問道:“你去哪裏?”

“我去給你們收拾爛攤子啊!你們在這裏殺得痛快,犀渠哪裏能不知道?等他派遣一支整肅的軍隊過來,你是要領著這幫農戶,與他們碰個頭破血流嗎?”傾風頭疼地催促道,“你快回去!別叫百姓以為我們都要跑了!”

紀從宣尷尬楞了下,慚愧道:“我……我也沒預料會鬧到這等地步。”

“事急從權嘛。”傾風理解道,“人奴受不了要反,這又不是你能掌控,換我在此,只會鬧得更兇。我也不知後頭具體要如何,去找個聰明人給你問問。你趕緊帶著這幫小兵操練一番,別真到要作戰的時候,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貔貅耳力通達,聞言心道,林別敘可真是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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