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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劍出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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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劍出山河

(為何只有我看不見?)

刑妖司裏的兵器是有不少, 但農具實在不多,只負責打理花園的匠人留了幾把放在偏院。

傾風隨著年輕弟子一起去挑趁手的工具,真找到兩把生銹的鐵鋤, 其餘的器械管事不願給,全因弟子口快,直白說出他們是要去挖墳。

等回來時,林別敘將小妖受害的事情也處理完了。

傷人的青年被五花大綁堵住嘴巴,由兩名弟子拖拽著帶回牢獄。

邊上的衙役們面色鐵青,雙拳緊握, 卻漲紅著臉不再叫囂,心緒浮在臉上,看著頗為覆雜。

林別敘手中翻玩著黑色鏡面,唇邊笑意冰冷,慢條斯理地道:“人境之地自分立起數百年間,有不少大妖舍身佐助人族治亂,而今刑妖司內亦有不少妖族協理,方有人境今日太平。”

弟子端著壺熱茶過來,見大廳氛圍凝滯, 肅殺逼人,自覺止步, 不敢上前。就聽林別敘接著道:“我不管你們究竟如何想,是覺妖低人一等也好, 活該打死也罷, 都收好心裏那些倀鬼, 莫要冒頭。刑妖司自有規章, 一日未倒, 凡有犯禁者, 我便可一刀削了他的虎威。”

諸人鴉雀無聲。季酌泉跟謝絕塵顧自閉目養神。

傾風扛著鋤頭走進來,將柄尾往地上一頓,似全然察覺不到現場的沈凝,拍拍手上的土,問:“你去不去?”

林別敘把萬生三相鏡還給她,看神色是想拒絕,但垂眸一掃身上衣袖,或許是覺得已經臟了,便轉了口風,應說:“也可。”

傾風朝門口招招手,示意弟子分自己一杯茶,先休息片刻再出發。

最後留了兩名衙役負責帶路,再挑了兩位弟子跟著學習,將其他人都打發回去。

董小娘子家境貧寒,家中還有幾位姊妹。此番無故慘死,又牽連出一串鬼怪奇談,族親的墓地不肯讓她落葬,最後只能選在荒涼的郊外。旁邊就是那位落水而亡的女子。

一行人對此地不熟,在附近打轉了幾圈,才終於找對墳包。

弟子將燈擺在地上,朝著簡陋的墓塋拜了兩拜,再點上幾支香,兩手合十胡亂道歉幾句,安了心,讓衙役幫忙刨開墳冢。

衙役們心有抵觸,可職責所在推脫不得,挽起袖子挖了一陣,撥開上方一層淺土,感覺快要接近棺柩時,停了動作,畏畏縮縮地不敢再動。

刑妖司的人不信那些古話忌諱,他們只是俗人,還是信的。掘鬼墳這樣的事情,他們不敢做。

弟子無法,只能上前接替二人。

沒一會兒,鋤刃頂部便傳來撞擊硬物的聲響,確實是挖到棺材了。於是二人圍著木板四周開始松土,打算將棺材起出來。

二位弟子完全不會使這農具,力氣雖大,一鋤子下去勾不起半捧土。傾風看得疲憊,主動上前拿過鐵器,彎腰忙活起來。

季酌泉跟謝絕塵跟黑白無常似的,一臉新鮮地杵在墓碑邊上觀摩。兩位弟子不好坐下休息,於是也站在他們身側。

寒夜寂涼,傾風利落地挖出一條深溝,擡頭對上一排齊整的長影,立在妖燈的背光處,頓時噎得說不出話。

林間剪影微動,荒草森森。傾風實受不了他們瞪著眼睛安靜站立的模樣,單手支著鋤頭,模仿得惟妙惟肖:“如果是柳隨月在,此刻定然會說,‘陳傾風,你好厲害啊,你怎麽什麽都會?’。”

眾人:“……”

季酌泉勉為其難道:“陳傾風,你好厲害啊,墳也挖得那麽好。”

謝絕塵又驚又怕:“……這真是要說的嗎?”

林別敘不給面子,直接朗聲笑出來:“哈哈哈。”

夜裏蚊蟲密集,幾人擡手驅趕都被叮咬,只林別敘捏著把扇子,閑散坐在那裏扇風。

傾風悔要將他帶來。這人一身懶骨,光會在那兒礙眼。

她拿過另外一把鋤頭,對林別敘示意道:“你,來。”

林別敘將手中紙扇一合,不等她再次催促,竟真的站起了身。

他那身大袖寬衫用來刨土實不合適,傾風也不信他通曉此道。

這貴胄公子看著就是從小養尊處優,料想不懂農人艱苦,天真以為容易。傾風等著他落敗狼藉,在人前出出醜。結果林別敘將袖口束緊,抄過鋤頭,動作流暢姿態熟稔地鏟起土來。

眾人都楞在原地。

林別敘迎著視線回頭,面色如常說:“看我做什麽?我以前也替我父親種過地。”

傾風更是驚詫:“你還有父親?”

“如今死了。”林別敘推著長柄將邊上的土塊挪開,問,“你還挖不挖了?能叫動我做事的人鮮少,要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想半夜弄這一身狼狽。”

傾風滿腔好奇,心癢難耐,但到底沒問,只回道:“挖。”

二人合力,董氏小娘子那口棺材終於出土。

傾風站在土坑裏,頭身上都落了一層泥沙,她隨意抖落了下,用手指叩叩棺壁,繞著檢查了一遍,確認下葬後無人開過棺。正準備蠻力將木板掀開,林別敘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傾風忙道:“我知道,死者為大,我肯定給它原樣裝回去。”

林別敘還是將她手按住,點點下巴,示意她擡頭。

傾風轉了半圈,見眾人都在朝前頭的樹下看,聲音放低了些,問:“怎麽?”

季酌泉俯下頭:“你看不見?”

傾風單手攀著坑沿,借力輕盈跳上地面。

季酌泉給她指明:“一個女人,手裏提著個竹籃,坐在樹下。她正在看你。”

兩名衙役早已碎步遠離,又不敢走得太遠,背靠著一棵古樹,持刀護在身前。

傾風嘁聲:“看我做什麽?看我好看?那邊兩個給我滾回來,怎麽那麽慫?”

季酌泉又說:“她開始低頭哭了。可能是因為你動了她的棺材。”

傾風觀察眾人臉色,發現他們眼中俱是一樣的場景,驚疑了聲:“真是奇怪,你們都能看見,為何只有我看不見?”

她摸向自己肩上的妖丹,思忖片刻,將它取了下來,讓邊上的弟子捧著拿到遠處。

靜等過後,眼前幾縷浮游的清氣逐漸交匯,白與黑的光色莫名變得清透,慢慢在樹下融出一個模糊身影。不過還是看不清楚。

傾風瞇著眼睛,說:“好亂的妖氣。”

“哪裏有妖氣?”季酌泉立即看向自己雙手,遲疑道,“沒有吧?”

她身上血煞之氣偶會暴動,對妖力感知也算敏銳,可是如今一點知覺也無。先前在城中撞見異象,甚至都未察覺。

謝絕塵同是如此。他身上封存了龍脈的妖力,真要中招,不可能半分牽動也無。

傾風很快沒了興趣,隨意道:“管它呢。讓她哭。”

只是一道唬人的幻象,因他們動了棺材才觸發法術,華而不實的老把式,無甚它用,傾風懶得理會。

她讓弟子將妖丹還給自己,跳回去開了棺蓋。

裏面只有兩床紅色的被套,沒有屍體。傾風翻了下,發現下面的布料有浸水後潮濕發黴的跡象。

弟子說:“那就是我們送的被套!”

看來打從一開始,他們埋的就不是屍體。真是著了別人的道。

傾風點頭,轉了個身去挖另外一座墳。

她繞到碑前,認了下字,問:“為何是叫無名氏?”

領頭衙役見他們都不放在心上,也稍安幾分,走回兩步,手中還是橫著刀身,回答說:“這女子說是姓葉,衙門重新查驗了她進城的公文,發現姓名來歷皆是偽造,只好這麽記了。她來儒丹城時日尚短,沒有什麽親朋也沒什麽仇家,掉進河裏泡了好些天才被撈上來,仵作驗不出什麽,用她家裏剩的銅錢為她買了口棺材,就那麽葬了。”

傾風“嗯”了聲,擡手招呼林別敘過來,二人接著掘那葉氏小娘子的墳。

衙役強忍了一整晚,邊上那個低泣的幽影越來越近,實在煎熬不過,問了出來:“幾位先生既然有……那什麽生鏡,就是那等至寶,何須還要如此操勞?直接查看誰人是兇手不就成了?若是缺血,我多找幾個兄弟來,大家拼拼湊湊,看能不能補上。”

林別敘撣撣肩上的土:“縱然三相鏡有那等威能,你以為凡人可以輕易取用?先前所見,是你們自己的過去相,若是要直接蔔出兇手,你們幾人的命全部賠上,怕都不夠。”

衙役失望道:“原來如此。”

他不再追問,擡起頭,發現遠處那道倩影又近了幾分。不再低眉垂淚,而是從手中挎著的竹籃裏取出一把泛著冷光的匕首。

女子的面容並不真切,一是夜裏光色朦朧,二是她長發淩亂下垂,遮擋住了一半五官。可據見過的百姓所言,聲音同董氏小娘子是極其相似的,身形也是一般較小。

衙役再次後退幾步,仗著有刑妖司一眾高手在,克制住心底恐懼,盯著白色身影細看。只覺對方舉手投足都極為真實,不似幻象。連裙邊拂過地上的落葉,落葉都會隨之拂動。

衙役一怔。

啊……?

林別敘停下動作,擡頭一掃,眸光微凝,等察覺異常再出聲,已是有些晚了:“小心——”

傾風看不見鬼影,但倏忽之間,直覺有一股勁風從虛空襲來,多年來的求生本能讓她立即旋身躲避,同時抄起手中鐵鋤朝方才站立的地方打去。

一道寒氣擦著她的皮膚險險飛過,斬在後方的樹幹上,發出一聲巨響。

樹梢晃動不止,葉片簌簌而落。樹幹傳來“哢嚓”幾聲,終還是□□不住,轟然塌倒在地。

那女子身影化入方才那道刀氣,一擊過後,殘像一並消失。

傾風擡起手,順著脖頸上發涼的位置輕輕一拭,就見指尖果然染上了鮮紅的血。

“有意思。”脈搏的跳動強烈起來,傾風一手按著傷口,反笑道,“這幻象居然還能殺人?原來真是我小瞧,城裏藏著只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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