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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謝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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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謝宴11

窗外的風呼呼作響。

駱雪關嚴了窗,跳回床上,裹緊了被子。

“真冷啊。”

謝必安聞言看了她一眼,在紙上仔仔細細畫下最後一筆,擱筆道:“過來。”

“哦。”駱雪披著被子從床上滑了下來,走去了沙發邊,在他身邊坐下。小巴喵喵叫著跟了過來,往她被子裏鉆。

屋裏飄浮著紙墨香,他從進入安全屋後沒多久就一直坐在這裏寫寫畫畫。

駱雪掀起被角供小巴往裏爬,拿起桌上的一頁紙,懸在眼前對光看了看:“你這畫的什麽?”

謝必安低眸看小巴拱進了被子裏。他把手也伸進了被中,手掌墊在小巴暖呼呼的肚子下:“不覺得眼熟嗎?”

是好像有點眼熟。駱雪盯著手中那頁紙看了看,又看了看桌上淩亂攤放的幾張紙,記起來了:“啊,是那風箏上的圖形。”

她曲指彈了一下手中的那張紙,恍然點頭:“你果然是人形打印機,這都能記住。”

謝必安抓住了被子裏在用腳蹬他的小巴,把毛團子從被子裏拖了出來,抱進懷裏暖手:“聽著像是在誇我?”

“可不就是在誇你嘛。”駱雪偏頭看了眼像是快哭出來的小巴,忍俊不禁:“怎麽?你研究出什麽來了?”

“還沒,”謝必安朝攤開的那一摞紙擡了擡下巴,“你來看看,能不能瞧出個所以然來?”

“行,那我就琢磨琢磨。”駱雪往前挪了挪,伸手把那些紙扒拉過來,一張張比對著查看。

謝必安摁住了在他懷中扭來扭去掙紮的小巴,非要把冰涼的手放在它暖呼呼的肚子上。

他邊與貓打架,邊不動聲色地往後靠可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坐在椅子裏,盯著神色專註的駱雪靜看了片刻。

夜深了,駱雪漸漸有些乏。眼睛泛酸,她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怎麽樣?有發現嗎?”謝必安問。

“單張看好像沒什麽特別……”駱雪話沒說囫圇,就被漫天飛的貓毛迷了眼。

小巴一個貓貓打挺,從謝必安的懷裏蹦了出來。“噗通”一下,掉在了駱雪暫放手邊的那沓紙上。

“誒?小巴!”駱雪伸出的手撲了個空。她沒來得及抓住它,眼瞅著它四只腳爪在那沓紙上來回劃拉了幾下,將碼整齊的紙全扒拉到了地上。

“哎呀,真是的,全亂了。”她忍不住抱怨,曲指彈了一下小巴的腦門,小小的教訓了它一下。

小巴嗷嗚嚎了一聲,撅著屁股往她的被子裏躲。

謝必安托腮看戲,被一人一貓的混戰逗笑。

“笑什麽笑?”駱雪佯裝生氣,氣勢洶洶地拍了他一下:“還不過來幫忙?”

謝必安慢吞吞直起身,跟她一起撿拾掉地的紙張。他有些心不在焉,註意力在她亂了鬢發的側臉上。

“等等!”駱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歪過頭,換了個角度看並排掉地的兩張紙。

謝必安一楞,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去。

她確認清楚了,頓時眼睛一亮,指了指地上那兩張紙的銜縫處:“你看這。這圖形,首尾是不是完整銜接上了?”

兩人默契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

“是拼圖。”

“是拼圖。”

駱雪把手伸進了被子裏,抱起小巴,往邊上挪了挪。轉瞬把小巴往被子裏一塞,在沙發上騰出地,道:“就在這操作吧。”

“嗯。”謝必安點點頭,把手中的那摞紙重新碼整齊。他隨意挑出一張,給駱雪遞了過去。

駱雪把那紙平放在沙發上,攤手朝他討來第二張紙,比對著紙頁上的繪線紋路,暫放到一邊。

轉瞬又朝他攤手要來另一張紙,一一比對。

忙了大半宿,終於把所有的圖形拼合在了一起。駱雪累癱了,趴在床上換了個角度看鋪滿沙發、地毯的紙。

那些紙上的線條雖是能完整拼接在一起,但構不成一個能讓人看懂的圖像。她看了好半天仍沒能琢磨明白這紙上畫的是什麽,怎麽看都像是無意義的塗鴉。或者,是某種抽象畫?

“這畫的是什麽呀?蜘蛛網?”她犯了嘀咕。

謝必安繞著那一大塊拼圖換著角度觀察了片刻,重新拿起一張空白的紙頁,在上頭勾勾畫畫。

耳邊是唰唰唰的落筆聲,很助眠。

駱雪漸漸感覺眼皮發沈,打著哈欠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便沈沈睡了過去。

晨時轉醒,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床上坐起,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悠閑擼貓的謝必安。

原本在沙發上的被子在她身上好好的蓋著。

窗簾拉開了,柔和的陽光透過窗,照在沙發上的一人一貓身上,美好得像是一幅畫。

許是她看去的目光過於專註,他似有所覺,擡眸看她:“醒了?”

“嗯。”駱雪點點頭,若有所思道:“謝必安……”

聽她欲言又止,謝必安推了推眼鏡,看著她。

“我們,是不是也快道別了?”她問。

他似是楞了一下,點了點頭:“嗯。”

屋內靜了一瞬。駱雪清了清嗓子,用聽起來還算平靜的語氣,道:“那我……如果回到之前的那個地方,我還會記得你嗎?”

謝必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移開了:“不知道。”

“我們之間,是都能活下?還是,只能活一個?”駱雪斟酌道。

“在游戲規則之下,只能活一個。”謝必安道。

“什麽叫,在游戲規則之下?”駱雪急忙問。

“如果能在游戲結束前提前找到逃離這個世界的出口,或許,你我還都有一線生機。”謝必安道。

“啊,”駱雪點了點頭,“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最後只能活一個,你也不用對我留情。”

謝必安搓揉小巴的動作一頓,語氣冰冷:“當然。”

駱雪歪過頭試圖辨清他的表情,打著商量的語氣道:“那就,這麽約好了?”

“嗯,”謝必安沒打算在這個話題上深聊,“我也有一個疑問。”

“你問。”駱雪點頭道。

“如果我沒感覺錯的話,你之前是怕我的。怎麽後來,又突然不怕我了?”謝必安道。

這個問題她還真沒細想過,聽他問起,駱雪悶聲思考了片刻:“可能……是因為我老過吧。”

“老過?跟你怕不怕我,有什麽聯系嗎?”謝必安不解道。

“我老過。”駱雪下意識摸了摸曾因衰老根本無法站立的雙腿,道:“所以,我更清楚地知道心有餘而力不足是什麽感受。”

謝必安推了推眼鏡,擡眸看她:“我不明白。”

“我第一次爬山,站在泰山十八盤的最高處俯瞰來時的階梯,我感覺一陣暈眩。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畏高是什麽感受。我覺得我肯定下不去,這麽高,這麽陡的石階,我要怎麽下去呢?”

駱雪似是說了個題外話,回憶道:“後來,有一個路過的小姐姐告訴我,讓我不要往下看,要我只專註自己的腳下。我只要看著自己腳下的臺階,一步一步往下走,自然能順利下山。”

“下山時我聽了那個小姐姐的話,就只看著自己的腳下。她說的沒錯,只要我只看著自己腳下的臺階,就不會因為這是一條又高又陡貼著巍峨山壁的石階感到膽怯。因為在我的視野範圍內,沒有潛藏的危險。”

“但是看不見,並不代表沒有危險。我回去後上網查了一下,泰山十八盤每年至少會摔死五到十人。”

“每年至少摔死五到十人。乍一看,這死亡率很小。可就算是再小的死亡幾率,一旦降臨到個人頭上,那就是百分百的死亡率,”駱雪道,“你看,危機其實並不會因為你不去看它,就自動解除。”

“你說的那個山,人流量大嗎?”謝必安問。

“嗯,大。遇到節假日,爬山的游客堵在半道寸步都難行。可就算是又堵又危險,還是會有人前赴後繼地去。”駱雪道。

“為什麽?”謝必安更覺費解了。

“我不太清楚別人是因為什麽,我是因為那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只為那一句,我去了泰山,登了頂。”駱雪道。

“那你登頂後是什麽感受?”謝必安好奇問了一嘴。

“冷。”駱雪的咬字加重,著重強調說明:“特、別、冷。”

謝必安被她這話逗笑,忽地記起方才不是在說爬山的問題,輕呲了一聲:“你是不是跑題了?”

“如果說把人這一生也類比成爬山,登頂的時候是盛年,之後就是一路下坡,近終點是衰老,直至死亡。這一整個過程是躲不開的話,那麽只盯著最終的結果,一味沈溺在擔憂害怕中,那也算是白活一場了。”駱雪道。

“所以……”謝必安揉了揉在他懷中伸懶腰的小巴,神色覆雜地看著她。

“謝必安,我老過,我曾經也快抵達過終點。人在無限接近死亡的時候,會本能地畏懼。我有過害怕,可也出奇得平靜。我有好好想過,為什麽會是那樣的心情?我第一時間想到了你。”

駱雪道,“我遇到了你,還有伊桃他們。我在最不像有正常人類存在的地方,真切地感受過人類本該有的情感。那都是我從前沒有感受過的。有了這段經歷,我也不算白活一場了。換句話說,就是值了。”

謝必安沒吭聲,眉間微微蹙起。

在他聽來,她的這番話,更像是在說服她自己。

“與其糾結未來會發生什麽,我還是更在乎你,更在乎當下的你。我不一定非要弄清你是誰,我只要清楚地知道你喜歡我,而我也喜歡你。這就夠了。”

駱雪挺直了腰板,直直看著他的眼睛,語氣認真:“這就好像是,我眼下雙腳踩著一塊結實的臺階,那就不要去想下一塊臺階會不會松動,更不必去想萬一一腳踩空會不會跌下山崖,那是邁開下一步時才值得思考的問題。忠於自己的感覺,對我來說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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