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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師宴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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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師宴17

“七、七……七爺!”

“七爺。”

與丁執強同行的二位瞧清了那位的模樣,同是一臉驚恐。

丁執強捂著傷口哆嗦不止,不知是痛是懼,面上頓時全無了顏色。

駱雪盯著狂笑不止的岑寂看了會兒,蹙眉偏頭,吐出口帶血的唾沫。

岑寂瞧出了她的不快,克制著清了清嗓子,勉強憋住笑。他慢慢悠悠站起身,拿掉了嘴裏銜著的狗尾巴草。

丁執強眼見他一步步過來了,像是才記起要喘氣。瑟縮退躲,磕磕巴巴地解釋道:“七、七爺,那貓我……我沒逮著。跑了,那貓真、真跑了。您、您信我,我剛、我剛剛就是嚇唬……”

他意識到自己險些又說錯話,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更慌了:“不、不是……是我錯了,七爺。是我嘴賤……我不該亂開玩笑。七爺,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岑寂不疾不徐地走到了他面前,俯身低頭,盯著狼狽滾了一身泥的丁執強看了數秒。

與他涕淚橫流的正臉撞上,他沒忍住,又噗呲笑了一聲。

“你漏氣啊?”駱雪不滿道。到底是哪裏好笑了?他可真不是一般的有病。

岑寂聞言擡眸,與她對視了一眼,差點又沒憋住笑。他抿唇偏頭,手中捏攥著的狗尾草丟到了丁執強的臉上。

“推她下水的人,就是你吧?”

“七爺,我、我……”丁執強一聽這話就知道他已經什麽都知道了,膝下一軟,一巴掌甩到自己的臉上。

“我錯了,七爺。我不是東西。”他話音低低,帶著哭腔,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以為我不在,就可以隨便動我的人了?”岑寂笑問。

這護犢子的語氣,跟她提及小巴時有幾成相似。

駱雪忽地想起前一夜與他談及小巴的那些話。蹭擦嘴角血汙的動作一頓,低眸看他。

他明明是微微笑著的模樣,卻把丁執強嚇的不輕。

丁執強完全不敢擡頭,更不敢與他有任何的眼神碰撞。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一頭紮進土裏,大氣都不敢出。

岑寂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火苗熄滅,四下無聲。林中的風都好似一瞬停滯了,周遭死一般的靜。

丁執強終是承受不了這樣的外壓。在他無聲的註視下,他沾滿鮮血的手哆哆嗦嗦地擡起,狠狠招呼到了自己的臉上。

“啪——”

“啪——”

左右開弓,清脆的耳光聲很有節奏。沒一會兒他的兩邊臉都腫了起來,嘴角破裂,鼻下出血。

即便滿臉血汙,他仍不敢輕易停手。

駱雪盯著驚恐萬分的丁執強看了片刻,訝異擡眸,看向了岑寂。

他都不用做什麽。只是站在那裏,就能把丁執強嚇成這副模樣。

他到底,是怎樣可怕的存在?

“這筆賬,咱們回頭慢慢算。”岑寂漸漸覺得有些掃興,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拍落袖上沾到的蒼耳:“你可以好好期待一下。”

丁執強沒敢停下扇耳光的手,惶恐道:“謝、謝謝七爺。”

岑寂面朝著他退行了幾步,從包裏掏出瓶水,又拿出塊幹凈帕子,給一旁的駱雪遞了過去:“洗洗嘴,走了。”

駱雪楞了一下,這會兒確實是覺得嘴裏味兒沖。慢半拍接過他遞來的東西,擰蓋漱口,邊擦臉邊一步不落地跟著他往林深處走。

“呯——”

爆竹般的一聲巨響。

駱雪被這突然的動靜嚇一激靈,循聲看去,林子上空有煙霧未散。一股火藥味。

岑寂放慢步子回頭看了她一眼:“獵戶在放槍。”

“這地界,還有槍?”駱雪有些驚訝。不過轉念一想,這農莊的古怪處頗多,凡事確實不能用常理去思考。

“嗯,靠山吃山。村東頭就有幾家獵戶,家裏除了捕獵,還有制槍的活計。偶爾也接點散活。”岑寂道。

“散活?什麽散活?”駱雪問。

岑寂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今晚你就知道了。”

像是在跟她打啞謎。

林子裏有人在說話。

兩人默契對視了一眼,止步細聽。

“哥!”

“怎麽了?跑那麽急。”

“谷叔家出事了,快回去看看吧。”

“出事了?出什麽事了?”

“一句兩句說不清,反正就是出大事了。娘讓你別忙活了,趕緊回去幫著搭把手。”

“得嘞。我收收網,這就來。”

隔的有點遠,只能聽個大概。

“村裏好像出事了。”駱雪道。

“嗯。”岑寂點點頭,轉身往回走:“那就,改道去谷叔家看看。”

草間有一長條狀的活物在飛速往他們腳邊竄。

駱雪瞥見異常,避閃之際迅速推了岑寂一把。

岑寂冷不丁被推,一頭磕撞到一旁的樹身上。

“呲——”他頓時眼冒金星,捂住撞疼的額頭不爽道:“幹什麽你?一驚一乍的,謀殺親夫啊?”

駱雪懶得跟他打嘴仗,眼見草叢裏那東西過來了。

她撿起塊石頭就要砸過去。

“喵~”小巴頭上頂著片樹葉,從草堆裏冒出了頭。

“小巴?”駱雪及時收手。忙不疊丟了手中的石塊,驚喜抱起跳到她腳邊的貓。上下左右翻轉著細細查看,耳朵貼著它的胸腔聽它的心跳聲。

熱乎乎的,心跳也很有力。是活的小巴。

岑寂盯著她看了會兒,見她緊抱著貓又哭又笑的,忍俊不禁:“你這是在哭還是在笑啊?”

駱雪摟緊懷中失而覆得的小巴,背過身不給他看自己失控的表情:“不要你管。”

“喵嗷嗷——”

小巴被她勒到炸了毛,奮力掙紮。

“你弄疼它了。”岑寂道。

經他這麽一提醒,駱雪才發覺抱得太緊了。她立馬松了力,小心翼翼地把小巴放回地上。安撫著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腦袋。

岑寂緩行了兩步,蹲到她身邊,看著歪頭回應她的貓:“你喜歡它。”

“什麽?”駱雪一楞,轉頭看他。

“我說它疼,你就松了手。”岑寂曲肘托腮,微微笑著回視她:“這就是喜歡。”

關於“喜歡”,沒人教過她具體的概念。

她自被生下,接收到的外界信息,更多的詞匯是“責任”、“良心”。至於喜不喜歡,並不在她有權考慮的範圍內。

駱雪怔了半晌,逃避般撇開了視線,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在胡說什麽。”

“這話好像有人教過我。”岑寂若有所思地轉了轉指間的圈戒,話音低了下去:“奇怪,我不太記得那是誰了。”

“別胡說八道了,走吧。”駱雪站起身,朝仰頭看她的貓招了招手:“小巴,跟上。”

一人一貓走在了前頭。

岑寂盯著她的背影沈吟片刻,垂手折了根狗尾巴草,晃晃悠悠跟了過去。

谷叔家門前圍堵了不少人。裏三層外三層地站在院門外,伸長了脖子在往院裏瞧。

“叮鈴——叮鈴——”

院中傳出一陣清脆的響鈴聲。

“七爺。”

“七爺。”

……

站在外圍的一眾外鄉人很有默契地騰出了道。

聚在院門口的多是村中人。即便是有人騰了地,岑寂與駱雪並肩站著的位置和院門之間依舊隔了段不短的距離。

“裏頭什麽情況?”岑寂問。

“王清浥失蹤了。村裏的人收到消息都出動了。一夥人忙活了一上午,就差把地掀了,可還是沒能找到她。谷叔覺得這事不太對勁,於是便差人請了村裏的神婆黃姑來,幫著找人。”豎耳聽院中動靜的於逸詳述道。

“神婆找人?”駱雪懷疑道,“能找著嗎?”

“剛剛黃姑在房梁上找到了個草紮的小人,說是有人在谷叔家施了厭勝之術。黃姑畫了道符紙貼在了那草紮人身上,接著就是一陣抖動。之後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說了句奇怪的話。”伊桃道。

“什麽話?”岑寂問。

“她是強盜。”於逸道。

強盜?誰是強盜?

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駱雪還沒能琢磨明白,就聽院中大喝了一聲。

“西邊!”黃姑手中掛滿鈴鐺的法器往正西方向一指,聲又高了一個度:“她在西邊!”

“西邊。快快快,給黃姑讓道!”谷叔急道。

“快讓道!”村長跟著吆喝。

聚在門口的村民陸續往邊上退開。

岑寂側行了一步,略揚了揚手,示意駱雪跟上。

黃姑高高舉著法器走在最前頭,出了門,往西去。

浩浩蕩蕩一波人尾隨其後,穿過麥田,拐過石橋,涉過淺溪,又往前行了一陣。在一片沼澤地前,黃姑停了下來。

“她在這裏。我感覺到她了,她就在這裏。”黃姑喃喃道。

“什麽?在這?”谷叔聞言大驚失色,“我家丫頭怎麽……她怎麽會在這呢?”

人群議論紛紛。

關鍵時刻還是村長及時出聲穩住了局面:“都別亂!別亂!都分散開,找人!都去找人!”

很重的土腥味。

這股腥臭氣味下,暗藏著血的味道。

駱雪鼻翼翕動,細嗅了嗅,目光定格在沼澤中央堆積壘疊的枯草上。草雖是枯的,但草色很新,與邊緣散落的枯草顏色有明顯差異。

岑寂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很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他往沼澤深處指了指,吩咐手下人:“去,借副農具,把那堆草挑開。”

三五個人與村民借了釘耙來,桿子推過去,左右配合著撥扒覆蓋在表層的枯草。

枯草一層一層扒開,掩在草堆下的濕土慢慢顯露了出來。

“這下頭有東西,都輕點。”在一旁認真觀察的伊桃提醒道。

“有什麽?發現什麽了?”谷叔急匆匆跑了過來。

駱雪稍一擡眼,瞧見村醫福伯拄著藤拐站在了石橋上。

他正看著沼澤地,神情悲愴。

在橋上駐足片刻,福伯慢慢騰騰地轉過了身,步履沈重地往回走。一步一步,越走越遠。

本就佝僂的背跟壓了千斤頂般,看著更彎了。

“人!是人!那裏有個人!”有人驚呼出聲。

駱雪的目光倏地轉回了沼澤中央。遠遠的,枯草下能瞧出是個人的輪廓。頭朝下,陷進了淤泥裏。四肢在沼澤中抓爬,早已僵硬。

看那人最後僵化的形態,像是無意中陷入沼澤地,出了意外。

即便沼澤裏的人滾了一身黑泥,谷叔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丫頭!那是我家丫頭!”

他一把推開了拉他的村民,不管不顧地朝著沼澤深處跑了過去:“清浥啊!清浥!”

沼澤深處,行步艱難。谷叔一步比一步慢,拼盡全力走到了沼澤地中央,半邊身子已經全陷進了泥中。

“爹來了!清浥別怕!爹來救你了!”

他哆哆嗦嗦地朝早已僵死的王清浥伸去手,抓著她後腦勺用力往上一提。

整顆腦袋從泥地裏拔了出來。

脖項與身體斷連,是屍塊。

谷叔大驚,哆嗦得更厲害了。

另一只手朝王清浥陷入泥中的胳膊伸去,心驚膽戰地拿起。

果然,也只剩了半截。

沼澤裏的王清浥,被分屍成塊,又插進泥中重組成形。

遠遠觀去,與完整屍體無異。

走近了,才能辨出不同。

“啊——”

受了刺激的谷叔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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