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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師宴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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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師宴9

“差不多是時候了。”

謝必安接過手下人遞來的羅盤,折步往院墻邊走。忽地記起個事,回頭沖還在啃糕點的駱雪喚了聲:“跟上。”

日頭沈下地平線,農莊中的村民都消失了。靜得詭異。

村中屋舍的大門口都掛上了紙紮的白燈籠,駱雪這才註意到,白日裏這些古怪的燈籠並沒有出現過。白紙燈籠,是入夜特有的物件。

一聯排的燈籠高高掛,沒點燈。素白的色調在暗夜下吱呀吱呀,搖搖晃晃。

明明一絲風都沒有。

以謝必安為首,一行人很謹慎地跟行在他身後。

他正凝神觀察著什麽。每至一戶門前,停頓一下,低頭看一眼手中飛速轉針的羅盤。

“是不是很好奇我們在幹嘛?”祁陽小聲道。

他是個話多的。駱雪覺得他有點吵,不過對他口中的問題確實是有幾分興趣。便沒堵了他的話,由著他自個兒往下說。

“七爺這是在點燈,為的是找能過夜的安全屋。這地入夜要是沒安全屋庇護,可不是一般的兇險。”祁陽道。

“點燈?”駱雪不怎麽理解地看了他一眼。

“點燈的流程,就是利用羅盤和二十四山口訣辨位找到安全屋,再把燈點上。火光能將燈籠染成紅色,那就是安全屋。如果還是白光,那就是點錯了,會很兇險。有這獨門點燈本事的,也就咱七爺了。”

祁陽話說到這,回頭往另一波探尋安全屋的人群處指了指,聲又低了幾分:“像季風那組,就是靠犧牲新人探屋的底。用人命填的氣運。能點上燈籠的是安全屋,點不上或點錯燈的,闖屋人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這屋子啊,偶爾也會騙人。有不少新人就是折在入夜這關。”

“屋子騙人又是什麽意思?”駱雪問。

“就是障眼法,比如……”祁陽的話沒來得及說完,被突然尖嚎起來的求救聲打斷了話音。

“啊——救、救命!”

是個女人。她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吸力吸住了,死死扒著門框,但身體還是不受控地騰空而起,在往黑漆漆的屋裏拖拽。

“小安,你抓牢我!別放手!”有個灰衣男人站在門外,緊緊抓著她的手,想把她從吃人的屋子裏強行拉出來。

“怎、怎麽辦?我……我害怕……救我!救救我!”因驚恐,女人語不成句,渾身發抖。

駱雪望了眼那戶院門口掛著的燈籠,詫異道:“奇怪。那不是個紅燈籠嗎?怎麽……”

“啊啊啊——”

鮮血四濺。

女人的後半截身體被黑暗中突然冒出的一排密密尖牙生生啃食掉了,僅剩的上半截身體還有一絲殘存的意識。

她驚恐瞪圓了血目,在劇烈的恐慌後虛弱垂手,再無掙紮的力氣。

原本抓著她的灰衣男人被這血腥一幕嚇到了。手一抖,眼睜睜看著垂死的女人被拖進了無盡的黑暗中。

他又驚又怕,連滾帶爬地逃出了院。腳下一軟,跌坐在院外的空地上。

院外高高掛著的紙燈籠吱呀吱呀在劇烈晃動。

暗處的那東西在啃骨,有咀嚼聲。

眾人齊齊望著那一處。皆是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

院內驚悚的響動聲漸漸消了下去,院外燈籠的顏色也跟著在發生改變。刺目的血紅色褪去,眨眼間便成了兩盞白紙燈籠。

“就是那個。”祁陽往事發的院門方向一指,與新來的駱雪解釋道:“那燈籠初看是紅色,但其實是屋子對人眼設了場騙局。就是個陷阱。目的嘛,估計是屋裏那東西餓了,想騙吃個夜宵吃。”

“……”夜宵?祁月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

這地是挺兇險。

駱雪的目光轉向了癱倒在地的灰衣男人。他被嚇得不輕,一張臉白的跟院門上的燈籠一個色。

有人情緒崩潰,在低低抽泣。

“這他媽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季風那頭有新人嘟嘟囔囔地罵了一嘴。

腕部一緊。駱雪冷不丁被外力拉著往前踉蹌挪行了幾步,差點摔倒。小巴喵喵叫著用小小的身體拱住了她的腳踝。

謝必安止步回頭,沖駱雪一招手:“走了。”

他一絲情緒都沒被影響到,從容得很。

駱雪這會兒倒是有些慶幸跟他捆綁在了一起,起碼不會掉隊。擔心小巴被不知名物叼了去,她迅速抱起貓,快步跟行了過去。

一行人繞著農莊又悠悠地轉了一圈,天色更暗了。

祁月轉頭四顧:“七爺,我們是不是又繞回來了?”

確實是繞回來了,幾步外是先前生吞了一個活人的院子。

祁陽附和著點點頭,心慌慌地往祁月身後躲:“月啊,一會兒萬一有什麽東西冒出來,記得罩著點你哥我啊。”

戲真多。駱雪看著祁月一巴掌招呼到了祁陽的後腦勺上,突然有點想笑。

謝必安收起羅盤,往事發的院子方向指了指,示意:“今晚就在那歇腳。”

“那兒?那裏剛剛不是……”伊桃欲言又止,挺不安地往於逸身邊又貼近了些。

“燈下黑。越兇險,越安全。”於逸摸索著抓住了她的手,“我信七爺。”

伊桃回應著扣牢他的手,細聲細氣道:“嗯,我信你。”

小情侶還挺膩歪。

駱雪撇開視線,揉了揉懷中的小巴。

謝必安耳尖一動,倏地轉頭看向斜後方。語氣陡然間變得急切起來:“林子裏有東西過來,快!都速度跟上!”

“點燈!快!”祁陽反應很快地追了過去。

他看到了什麽?怎麽突然那麽緊張?

駱雪快步進院,站在院中往他方才看著的方位望了過去。叢霧彌漫,根本看不清那裏有什麽。

林子?林子在哪兒呢?

他的視力有那麽好嗎?能穿過濃霧看清有東西過來?駱雪挺納悶地看了眼在取燈籠的謝必安。

等等!這股味道是……

她嗅到了前一夜的危險氣息,心下一驚。再往濃霧深處看去,瞧見有個巨大的黑影在濃霧中快速穿行,正直逼這處而來。

駱雪抱緊懷中的小巴,警惕退行。屏息凝神,悄聲觀察那團巨大黑影的動向。

那影子的移動速度越來越快。

過來了!

眼見那道團霧狀的黑影即將沖進院中,院墻上的兩盞白紙燈籠恰被點亮。

千鈞一發之際,燈籠發出的血紅色光芒瞬間形成了一個保護罩,將那團來勢洶洶的黑影阻隔在了院墻外。

“好險。”與於逸拉著手躲在院中樹下的伊桃剛要松口氣,感覺後腦勺撞到了什麽東西。

她摸了摸腦袋,一回頭,頓時被眼前的場景嚇到驚聲尖叫。

於逸迅速將她護藏至身後。可惜他眼睛看不見,並不清楚她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著急詢問:“怎麽了伊桃?發生什麽事了?”

“有、有……有人吊死了。”伊桃驚慌失措道。

樹上吊著個人。

駱雪跟站在院門口的謝必安對視了一眼,一步三挪,小心翼翼地往樹下走近了些。

是之前在屋門口試圖營救那可憐女人的灰衣男人。他的腳下是一塊被踢走的大石,勒住他脖子的是他從褲腰上解下的皮帶。

此刻他已一動不動。口中吐舌,臉色僵紫。

“死了吧?”

“肯定是死了,都不動了。”

院中的人三三兩兩地走了過來,圍著吊死人的樹在小聲說話。

若是在現實世界,遇到這樣的情況第一反應肯定是先把人從樹上解下來,搶救一下。但在這怪異的農莊裏,可不能用常理去行事,不然一準成炮灰。

多管閑事會短命。

駱雪大致學到了這裏的生存守則。抱著貓安靜立於一旁,豎耳聽旁人的議論聲。

“自殺的吧?”

“瞧著像。”

“嘖,那就慘咯。今晚可有得熱鬧了。”

“熱鬧?這是什麽意思?”

“你沒見過在這裏自殺的人嗎?”

“沒。”

“這個世界是不允許人輕易了結自己性命的。一旦來到了這裏,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這種逃避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擅逃者,抹殺。他這一自殺,就已經壞了規則了。”

“我的命不是我的?這又是什麽意思?你在說繞口令?”

“意思就是,那位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要是違逆了那位的意思,就會受到懲罰。等你擅自結束性命涼透的時候,那位就會不遺餘力的一整晚不間斷地覆活你。然後,抹殺。”

“抹殺?”

“就是雷劈。”

“雷、雷劈?又是雷劈?”

“托這位脆弱小哥的福,我們今兒能聽一晚上的雷劈聲了。你說熱不熱鬧?”

“……”

呲。這掌控農莊的不知名力量,從某種角度上來看,完全就是變態級別的。

駱雪正暗自琢磨,忽地註意到吊死在樹上的男人起了變化。

男人僵化的面部在慢慢恢覆血色。旋即大喘了口氣,緊閉的雙目倏地睜開了。

活了!

他因窒息在痛苦掙紮,掙紮的時間不過數秒,一道驚雷劈下,頃刻間便把他劈成了一灘血沫。

圍樹議論的人皆是大驚失色,慌亂遁逃。

一片混亂裏,更詭異的事發生了。

原本灘化成血沫的男人在尖叫聲中凝成了實形,再次覆活。

他驚恐至極,連滾帶爬地想要逃跑。才剛跌撞站起,再次被雷擊中。

溫熱的血噴到了她的臉上。駱雪擦蹭了一下額角尚有餘溫的血液,眼見指尖那抹刺目的紅漸漸消失不見。

那個男人,再次覆活了。

“……”真是瘋了。

謝必安冷眼看著這一幕,步子都懶得挪一下。百無聊賴地摸出煙盒,敲了根煙出來。

西南角的一道目光如有實質,實在讓人無法忽視。

他摁燃打火機的動作一頓,隔著火光,擡眸看去。

周遭的紛亂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她。她無驚無懼,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鮮血飛濺到她的臉上。紅與白相襯,她像極了一朵盛開在地獄裏的花,熱烈又清冷。

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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