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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城墻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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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城墻朱紅

世家小姐們見了也跟著出聲相勸:“是呀,皇後娘娘您還是回去歇著吧,身體要緊。”

皇後被身邊的宮娥攙扶起來,欣慰地點了點頭,“那本宮就先回去了,讓如妃她們幾個帶你們去後花園逛逛,也是本宮今日招待不周了,德全,去取些上等的胭脂讓大家回去時帶著,胭脂配美人,正好。”

德全應聲:“嗻。”

眾人也都欣喜地屈身行禮,“臣女謝過皇後娘娘,”見皇後要走,又接著說了句,“恭送皇後娘娘。”

如妃走出席位,左右笑看一圈,“走吧,各位姑娘。”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往後花園去了,只是人人心裏都裝著事,心思各異。

......

後花園一角。

姜懷柔在池塘邊的小道上停下步子,睫毛輕顫,不由伸出手手掌向上,沒過一會兒手心裏便躺了一朵朦朧的雪花,“又下雪了啊。”

禦景煊回過身靜靜地看了眼姜懷柔手心裏的一片雪花,嗓音清冽,“嗯。”

姜懷柔淺收手看向眼前身形修長,冷然而立的淡漠男子,一向沈默寡言甚至被別人斷論會孤獨一生,也許是知道他的好,在禦景煊沈穩淩厲地維護她時一些決定就已經動搖了。

柔婉的聲音如同羽毛輕撫:“有人保護你嗎?就像你剛才維護我那樣。”

禦景煊諱莫如深的目光不見半分情緒,只是指尖卻微顫一下,“沒有。”

雪花一片又一片飄下,姜懷柔的視線越過肆意飛揚的雪落在那雙浩瀚星眸裏,對視幾許,“在青陽縣時,有一位很好的阿婆告訴我要記得總會有人在默默保護你,禦景煊,也有人會去默默保護你的。”

不遠處從橋上經過的一隊宮娥中有人瞧見了,用胳膊喊過姐妹:“你快瞧那邊,怎麽有人站那淋雪?一動不動地也不嫌冷。”

被喊的那個宮娥也好奇地看了一眼,“外冷心熱唄,也看不清是誰,真是的,這雪怎麽說下就下,白茫茫一片,遮眼的很。”

宮中最近時常有入宮覲見的皇親貴族,也有得聖上準允來後花園一逛的王族,並不奇怪,宮娥們也不敢多看,轉瞬又低頭步調一致地跟隨隊伍消失在拱橋之上。

有些堅定安慰的語氣被偽裝了一層隨意,像是玩笑話,禦景煊唇角勾起,緋紅的薄唇微張,“你怎麽知道?”低沈的嗓音帶笑,好似融化的寒冰,漫不經心的隨意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引誘。

姜懷柔穩住目光坦然一笑,轉身眼含點點笑意地望盡飄雪,“你看這雪染盡城墻朱紅,而池中錦鯉,江上星光,空中飛雁,多得是自得其樂,所以我想,也會有人去守護如雪般的你。”

她一直覺得,雪落九州,空寧花木,在雪中的自得其樂會換來世間美好的駐足。

也會覺得城墻朱紅是刻在任性揮霍裏的針,所以她用了“而”,自得其樂的前提是自由。

所以她改變主意了,以前說到做到的她也會輕易因為一些細節而動容,或許正如素慧姑姑所言,特別的是人,而不是那些故事,讓她甘願畫地為牢去為那個特別之人謀一份安穩。

禦景煊沒說話,只是深深地凝視著眼前沈默如水,故作灑脫的姜懷柔,有些沙啞地說道:“那你覺得,你會選什麽?”

是錦鯉,是星光,是飛雁,都可以,只要是她,他都認了。

可偏偏事與願違,姜懷柔搖頭輕言:“我會選城墻朱紅,是大雪染盡也改變不了的朱紅,我想,我不會是錦鯉,不會是星光,也不會是飛雁,所以也不會選擇為清雪駐足。”

雀躍的心情猝不及防被一塊沈重的石頭砸下,玄色鬥篷被突然刮起的寒風略微掀開,禦景煊轉眸看向不遠處,淡聲道:“想好了?”

姜懷柔嘴角抿起一抹親切又疏離的笑,“想好了,殿下於臣女有恩,若有意交個朋友,臣女定真誠以往。”

沒想到才不過說了幾句話就已經挑明了,本來也是,以禦景煊可以輕易運籌帷幄的智謀自是不難聽出。

禦景煊一向果斷,此刻也是毫不猶豫:“你隨心即可。”

此話隨意但卻有認真的意味,姜懷柔有些難辨,索性也不再顧及,跳過了這個話題,“殿下今日得罪了皇後娘娘,不出意外的話對您是有一定的影響,殿下近日還是多加註意的好。”

後者卻根本沒放在心上一樣,隨意至極,沈冽的嗓音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無礙,只有別人得罪本殿的份。”

姜懷柔嘴角微抽,想想還真是,但同時心下也有些不忍,這樣的禦景煊又回到那個高高在上如神祗的禦景煊了,高處不勝寒,避免不了的是孤獨。

姜懷柔看著眼前又恢覆到初見時那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習慣性的面無表情,自然又清冷至極。

就像他本人一樣似乎永遠都無懈可擊,能打敗他的想必只有他自己了。

氣氛有些窒息,“看樣子這雪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臣女不好讓朋友多等,就先告辭了。”

“嗯。”禦景煊沒有看過去,而是垂眸註視在雪地覓食的孤鳥,而後在人行禮告退後將視線緊緊鎖在那道在飛雪中漸行漸遠的倩影,一動不動,蒼茫的大雪遮住了長廊也遮住了廊下之人臉上的神情。

一步一步踏在淺雪上的姜懷柔其實一直在看前面的枯枝,紛亂的雪花打得睫毛亂顫。

其實,在她這裏,守護雪的不是錦鯉,不是星光,亦不是飛雁,而是堅定的城墻朱紅,不會駐足只是為了更好的守護,可這些她不能說,也只能言盡於此。

一開始,她是打算遠離撇清成為陌生人以防止他被她連累跌入泥沼,可在禦景煊義無反顧護著她時,她想,也是該還恩了。

即使推開,她也會盡力去為他掃除一些危險,她這人,恩怨分明。

前途艱險,有很多秘密是她所難以把控的。

沒想到剛走出後花園就在另一條長廊裏遇見了領著太監宮女散步的皇帝,驚得姜懷柔不由呆楞一瞬,隨即行禮,“臣女參見皇上。”

倒不是驚訝於天威,而是驚訝於皇帝看她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像是充滿了求知的......八卦表情。

禦嘯天爽朗道:“不必多禮,起身吧。”見這小姑娘站穩禦嘯天捋了捋下巴的胡須,笑瞇瞇地問道:“你是姜賀的女兒吧?前陣子朕和你父親還聊起你的近況,沒想到今日依著煊兒的意思走個過場可就見到了,果真是繼承了你父親的虎狼英氣啊。“

依著煊兒的意思走個過場?姜懷柔不敢深想,也不敢多問,她怕答案是她想的那樣,眼神輕顫,櫻唇因為驚訝而微張,還是情緒占了上風,“陛下的意思是?”

常年與各種老奸巨猾交手過招的禦嘯天自是具有過人的觀察力與敏銳,能穩居皇位的睿智是隱藏在和藹的皮相之下的,溫善而又威嚴的目光似是震驚地看向姜懷柔。

不過很快便恢覆了神色,“朕就知道以這小子悶葫蘆似的性子定是不會多說,你也不必多想,他啊,自己的選擇自己擔著就是。”

姜懷柔聽著禦嘯天越來越沈重的語氣,了然之下又想起禦景煊的處境,雖然她不清楚他的羽翼,但皇上說的“擔著”與若有若無的擔憂都讓她無法沈下心思考。

下意識地呢喃出聲:“怎麽個擔法啊......”說完才意識到,不由懊惱低頭表示歉意,“臣女一時多言,實屬無意之舉,還望陛下寬諒。”

禦嘯天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捋胡子說道:“朕呢,也是一時感慨,與你多說些倒也無妨,反正也不是什麽不可言說的秘密,也不過是朕比較了解煊兒這個孩子就是。”

同樣氣派的上好木制長廊,不同的場景,姜懷柔卻沈默了,嘴角扯過一抹牽強的笑意,“臣女明白。”

她知道皇帝要說什麽,可現在,她並不適合再聽一些與禦景煊相關的事情了,所以也將“洗耳恭聽”換成了“臣女明白”。

禦嘯天一肚子的長篇大論硬生生止於口中,輕嘆一聲,“罷了罷了,朕也不逗你了,拉著朕去給你撐腰是真,得罪人也是真,也沒人能讓他擔個什麽。”

又佯裝無意地慨嘆道:“朕也不會去心疼他這個倔脾氣,只希望啊,不是一廂情願,這世上但凡是一廂情願哪會有什麽結果呢?”

姜懷柔遲滯片刻,在口中回旋多瞬最後也只是點頭應道:“多謝陛下指點,臣女謹記在心,定會深思。”

眼中的落寞是誰也沒看到的,旁人怎麽看待已經不重要了,如今,她沒資格心疼,也沒資格去回應聖上過於直白的“一廂情願”,退居幕後的人要有坦然接受遺憾的準備。

禦嘯天見她像是聽進去了,心上也不由欣慰,“朕還要回去批奏折,也不多聊了,替朕跟你父親問聲好。”

姜懷柔彎腰恭送,“是。”

又擡眼環視了一圈眼前大雪漫天的驚心動魄,姜懷柔面無表情地提步離開,長長的走廊上移動的少女,臉上盡是超脫年紀的堅韌。

而這邊的禦嘯天滿心歡喜地朝禦書房走去,臉上溢出的除了喜悅就是欣慰,反倒是撐著傘的太監總管李公公想得多些,但還是堆著笑意問出聲:“陛下,您方才的話會不會直白了些?”

禦嘯天瞥了一眼,依舊笑意不減,“直白是直白,”又猛然一頓,止住步子疑惑出聲,“誒,朕突然想起來剛才那小丫頭是一個人吧?煊兒沒送人家?不應該啊,回頭朕可得知會他一聲,這樣可不妥。”

全然是一個人的自言自語,李公公無奈地笑了笑也趕忙跟上一邊走一邊疑惑滿腹的禦嘯天,陛下對二皇子的用心可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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