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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象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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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象之歌

那次沖突之後,象群裏有了很多新變化。

安瀾有了更多空閑的時間,亞賈伊拉和讚塔有了更多和幼崽玩耍的

時間,諾亞有了更多加訓的機會,萊婭和阿麗耶也有了更多聽故事的機會……但所有這些成員加起來都沒有阿蒂拉變得多。

自從大家都長成跺跺腳就能把地洞震塌的龐然大物以後,二代象群的保衛工作就基本由亞賈伊拉主導,但它到底不是“前輩”,只是年紀稍長、體型更大,表現欲同樣旺盛的阿蒂拉總是不太服氣,認為自己也能完成頭象布置的任務。

“勸架”事件之前,它也就是想想。

“勸架”事件之後……它好像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看不住就要拆家的哈士奇這回非常支棱,在態度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每天從早到晚黏在斷牙母象身後,連喝水都要看看人家是怎麽喝的,一起跑去“學藝”的諾亞險些沒有站的地方。

面對這種熱情攻勢,斷牙母象也不藏私,為了博得頭象的信任,它甚至把畢生積累下來的經驗傾囊相授,短短幾周時間,阿蒂拉就從總在做替補任務的後備隊員變成了四處出擊的絕對主力。

安瀾不得不承認:特訓的效果是真好。

……就是有點太好了。

那段時間阿蒂拉的“排除威脅”行為幾乎帶著點實驗性質,帶著點檢驗成果的性質,二代象群活動區裏所有會動的東西都遭到了無差別的“針對”。

帶著小貓的獅群被它攆著到處跑,過路的尼羅鱷也要被它踩幾腳,可憐的花豹差不多住在了樹上,就連牛背鷺都不愛去它身上蹲著,生怕下一秒鐘就會被狂風吹倒,結結實實地摔個倒栽蔥。

動物們在“渡劫”,保育員也不能“幸免”。

雨季的尾巴稍,大河抓緊最後關頭發力,把三角洲的範圍又往外推了推。因為到處都在漲水,非洲象們有一半時間都站在泥潭裏,剩下的功夫則被用來對抗泥漿,瓦納福克的腳掌就受了點傷。

傷口的尺寸很小——大約只是努力固定時被石頭、骨片或者其他硬質的東西刮了一下,按大象的恢覆能力完全可以自己長好。

事實上,安瀾在那麽近的距離觀察瓦納福克都沒覺得它走起路來有什麽“一瘸一拐”的現象,頂多是因為隱隱作痛而動作受限,但達拉加營地的官方賬號接到了熱心游客的反饋,並且拍回去的視頻有些模糊,保育員們還是過來檢查了一趟。

一如既往的是理查德和李這個二人組。

一如既往的是乘坐著獨木船。

小船對抗水流,選了個還算平坦的地方勉強靠岸,理查德趴在船舷上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洪水已經退的差不多了,沒有迫切的危險,這才小心翼翼地跨步下來,回身去船艙裏撈醫療箱。

箱子是營地按照當地獸醫的標準特制的,放的東西不多,也沒有什麽大件,但因為土地都被泡軟了,鞋子一直在往深處陷,要拎箱子就沒辦法揮舞雙臂保持平衡,走起來難免深一腳淺一腳。

據諾亞事後回憶,當時理查德和李兩個人為了不摔跤在那勾肩搭背,姿勢頗為笨拙,他看著擔心,還特地跑到小船邊上伸長鼻子去接。

總算站穩了腳跟後,兩人做了一個情況評估,發現斷牙母象不在,亞賈伊拉和讚塔也比較平靜,認為可以開展工作,但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天在給護衛隊沖業績的壓根就不是陌生成員,也不是帶崽母象,而是脫韁的阿蒂拉。

當這頭年輕母象格外嘹亮的聲音在空地上響起,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小跑上來做“歡迎儀式”時,理查德和李已經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了;

當站得比較靠前的亞賈伊拉從鼻子裏不滿地噴出一口氣來,旋即把女兒賈思麗往跟前摟了摟,好像擔心有什麽意外會發生時,理查德和李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目光;

當他們終於轉過頭去,正對上阿蒂拉那混合著好奇心、表現欲和決勝精神的眼神時,兩人果斷拋下瓦納福克和醫療箱,起身進入了倒退姿態。

開玩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過去數年照看象群的經歷讓他們看清了每一頭小象的本色,阿蒂拉平時還行,可一旦敞開了搞事情,那天當班的保育員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累到後悔自己沒去當幼教。

此時的安瀾還在給斷牙母象做思想工作,告訴它瓦納福克需要得到更好的治療,嚎兩嗓子也是正常的雲雲,壓根沒想到外面正在“生死時速”。

等她聽到異動殺出樹林的時候,阿蒂拉都已經在撲棱耳朵作勢威嚇了。

大概還知道這是“演習”,它沒有亂揮鼻子,饒是如此,因為退得太艱難,李已經被軟泥灘卷走了一只低幫套鞋,理查德更是摔了個屁股蹲。

安瀾:“……”

她看看諾亞,諾亞看看她。

那意思很明白——在作夭,攔了,沒攔住。

安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特別是看到阿蒂拉嚇唬完人還喜氣洋洋地扇著耳朵往回走,一副自己把保護任務完成得特別好、全然忘了頭象囑托過什麽的樣子,恨不得上去就朝它腦門邦邦來兩下。

理查德和李反應過來大象在玩之後倒是坐在那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李甚至還想掏手機給同事拍醜照。他們重新回到崗位上,做完檢查,臨走前才板著臉,一人給了阿蒂拉一通說教。

安瀾就沒那麽溫和了。

那天晚上,她先是把阿蒂拉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轉頭就剝奪了它四處撒歡的權利,要求斷牙母象加快授課進度,改魔鬼課程為地獄特訓,用最大力氣壓榨這頭有點進度就想搞事的皮實母象。

還真別說——地獄特訓竟然該死的有效。

斷牙母象不愧是接受過系統課程也見多識廣的大前輩,它一旦擺出教導主任的模樣,阿蒂拉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連同期蹭課的諾亞也要抖三抖,做夢都在大象電臺裏做閱讀理解。

而有了他們的“艱苦奮鬥”,象群察覺並防備危機的能力再度有了質的飛升,安瀾也可以把部分精力從這一頭抽出,多去護林員出沒的地方轉轉,多去同游客互動、同保育員共度時光了。

這是她的老本行,放松身心,且回報不斐。

四月中旬,護林員在閑聊中帶來了一則壞消息。

說是前兩天晚上,有同事在西北角聽到了槍聲,隨後一個由五名成員組成的長牙象家族宣告覆沒。很顯然,經過去年一整年的混亂局面,當外界呼籲加強象牙管控的風潮再次過去時,大型盜獵團體又開始肆無忌憚地在三角洲裏活動了。

看得出來,槍聲讓他們極度不安。

對動物保護者而言,排查陷阱、填埋坑洞、隔離有毒水源……無論如何都比對槍要安全,更何況,槍聲大作往往意味著更多家族的毀滅,也意味著動物保護勢力在“上游博弈”中的落敗。

這一點,護林員群體知道,達拉加營地也知道。

基普加各夫婦難得地來探望了二代象群,威爾看起來病得更重了,對這場動蕩的直觀感受肯定讓他很不好過——這段時間又有三頭孤兒小象被送往了營地,全部三頭都是在濕地內救護的。

至於保育員們……

給小象佩戴的定位項圈本來就不那麽牢固,因為它們長得快、要定期更換,而且小家夥們比較活潑,太緊了容易卡死在各種地方。

某次,賈思麗抱怨自己脊背疼痛,亞賈伊拉於是用蠻力扯掉了它的項圈,那天理查德和李竟然連夜趕到了濕地深處,靠近時嘴裏還喃喃自語著“謝天謝地”,顯然是害怕小象已經遭遇了不測。

安瀾理解他們的擔憂,她自己也憂心忡忡——

二代象群是活動區域相對固定的群體,而且在社交平臺上以“人類傷害的幸存者”聞名,難保不會有故意發動針對性襲擊的團體。

陷阱,她可以排查,還有護林員在排查;毒藥,她和諾亞有著相當充足的經驗與知識儲備,不至於錯過水源地邊上其他動物死去的征兆。

但是子彈?

無論怎樣防備都不敢說萬無一失。

雖然有些冷血,但對野生動物來說,最終也只能寄希望於以其他個體的遭殃來保護自己家族的安全,這是當初她認為大型象群總歸比小型象群單體存活概率更高的原因,也是她最終做出惹不起總躲得起、少在開闊水域活動這個決定的原因。

然而在五月上旬,游客又帶來了一則新消息。

那是兩名從其他大洲趕來奧卡萬戈的客人,安瀾命令象群留在樹林裏,自己稍稍觀察了一會兒,便習慣性地走到獨木舟邊上去潑水互動,順便聽聽他們在聊什麽閑話。$$

她很快就定格在了原地。

“……你確定?”其中一個游客正說道。

“百分之百。”另一個游客聳著肩膀回答,“豹子?獅子?大象?說出什麽名字,你就能在那網站上找到什麽。”

在小船前方,向導用帶著些口音的英語打斷了他們的竊竊私語,介紹了一群剛剛騰空而起的鷺鳥。

於是他們興高采烈地舉起手機,也用帶著些口音的英語說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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