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34章

關燈
第234章

說實話,安瀾有點想擺爛。

最近虎鯨家族一直沒出現,可能是在尋找新獵場,可能是在躲避南極A型虎鯨,她還以為這些大家夥已經放棄調戲帝企鵝的把戲了,沒想到念頭才剛剛起來就慘遭打臉。

這段時間她的心情本來就很差。

那兩只掉隊的小企鵝毫無意外地死在了捕食區裏,視力受損的原因仍然不能查明,安瀾和諾亞幾次討論都沒有定論,只能這也防那也防。

潛泳時間長了怕海水裏有汙染物,曬太陽時間長了又怕被強烈的紫外線所傷,甚至看到一些陌生藻類都要思考一下它們會不會對眼睛造成損害,日子過得是提心吊膽。

後來還是諾亞先放棄了。

他在某天吃飽飯後直截了當地對安瀾說出了這麽一個觀點:帝企鵝平時要跟著群體活動,同伴沒走,就算這片海水確實有汙染也只能默默承受;再說太陽……誰還能防住陽光呢?又不是躲在海水裏就吃不到紫外線,除非一直在深海潛泳。

以往面對這家夥的躺平哲學,安瀾總是很有話要說,但眼前這種哲學聽起來竟然非常有道理……並且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緊繃的心緒就自然而然地放松了下來。

安瀾被說服了。

因為心情好轉,她看到虎鯨時也沒那麽自閉了。

既然在要命的事上都躺平,在短期內不會要命的項目上當然也可以躺平“享受”,反正不管他們逃不逃虎鯨都能追上,還不如抓緊機會搞搞鯨語教學,當做極地生活裏的一點娛樂。

如果說諾亞在穿成企鵝前特別喜歡虎鯨的話,在穿成企鵝之後他對這種“萌獸”的濾鏡就消失了,甚至開始追問鯨語裏有沒有抱怨的話。

局限於帝企鵝的發音方式,安瀾絞盡腦汁也只找出了少數幾個可以被大致模仿的詞匯,從學會這些詞開始,諾亞就從一只講文明樹新風的好企鵝變成了一只祖安企鵝。

無奈他的攻擊沒有半點作用。

虎鯨家族都沒有在意,而且與其說沒有在意,不如說還起到了反向作用。當它們聽到有企鵝在模仿虎鯨的語言時,就連年紀最大的祖母鯨都一副喜出望外、兩眼放光的樣子,整天都浮在表層水域裏圍著企鵝打轉……

那架勢跟養貓貓狗狗也沒有差別。

安瀾起先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她很快發現這根本不是錯覺,虎鯨是真的在把他們倆當某種好玩的小東西飼養,就跟當年被莫阿娜養過的鮣魚和被其他虎鯨養過的海豚一樣。

飼養,飼養,歸根結底是要飼。

光這一個投餵的事就把安瀾和諾亞折騰得死去活來。

倒不是說他們倆不願意被投餵——都是從鸚鵡世界過來的,投餵這件事早就已經習慣了,不吃白不吃嘛,自己去捕魚還要耗費體力,有人願意偶爾代勞一下也沒什麽不好。

而且投餵在海獸這裏還挺常見。

大概是因為食物資源豐富,野生動物攝影師在寒冷水域活動時常常有被投餵的事情發生,發生在南極的報道也屢見不鮮,這裏從虎鯨到海豹甚至到企鵝好像都秉持著一個同樣的觀點:兩腳獸是不會自己捕食的笨蛋,不投餵就會餓死。

所以不,問題不是這個。

問題是什麽呢?

問題是這群虎鯨以前肯定沒做過類似的事,還是第一次嘗試建立跨種族的“關系”,年輕的虎鯨也好,年長的虎鯨也罷,自始至終從它們嘴巴裏掏出來的食物都是那麽“樸、實、無、華”——怎麽看怎麽不像是企鵝能吃的類型。

眾所周知,南極C型虎鯨專吃犬牙南極魚,它們自己吃著好,就想著要分享。犬牙南極魚體長通常在一米到兩米左右,極端個體可以長到兩米以上,豎起來可以藐視直立行走的帝企鵝,而後者吃東西……主要靠吞。

關鍵安瀾還知道這種魚特別好吃。

她以前吃過不少犬牙南極魚,至今還記得那肥美到流油的細膩口感。這可是在人類世界裏都被當做美食高價販售的好貨,捕撈都要受到嚴格控制,眼下就這麽被擺在眼前,看得著卻吃不著,實在是種精神折磨。□本□作□品□由□

偏偏年輕虎鯨還不懂什麽叫放棄。

當初在冰面上和兩只企鵝“看對眼”的那頭虎鯨總是叼著魚拼命往前湊,一個勁地在他們眼前晃蕩,有時候還會把魚頂在腦袋上玩點花活,或者叼著魚尾巴展示自己的戰利品,兩米長的魚就這麽隨著動作被半掄起來,有一次還險些把邊上經過的一只小企鵝拍暈在水裏。

安瀾回避了一次,回避了兩次,最後忍無可忍,直接浮出水面裝死。

得不到回應的年輕虎鯨半是疑惑半是失落,無奈地嚶嚶嗚嗚起來,好像一只淋了雨又被踢了一腳的大狗。眼見怎麽展示都沒有效果,它只能自己把魚撕開吃了,邊吃還邊拿圓滾滾的小眼睛看向兩只帝企鵝。血花在海面上綻開,本來就在逃竄的企鵝們頓時游得更快了。

恰在這時攝制組有了動作。

那位看著很精神的女性攝影師穿著潛水服從船舷小心翼翼地滑入水中,用正確的接近方式接近了玩耍中的虎鯨群,手裏扛著攝像機。年輕虎鯨剛才感覺到的失落被一掃而空,它興沖沖地靠近了兩腳獸,張開嘴巴,用力抖了一下,從嗓子眼裏摳出來半條沒吃完的魚尾巴就準備往攝影師臉上貼——

然後被當場躲過。

攝影師虛虛地推了一把,表示自己完全沒有吃的意思。

年輕虎鯨接二連三地遭到拒絕,這回它已經不是失落了,而是幹脆生起了悶氣,把魚尾巴一叼就哼哼唧唧地游遠了。

它離開後不久,其他虎鯨也慢慢地踏上了行程。

散開有一會兒的帝企鵝小群到這時才重新聚合在一起。

經過這段時間的追蹤拍攝,它們對身後的船只和潛水員已經非常熟悉,膽子大的還會經常湊過去看熱鬧,甚至嘗試互動。安瀾還是人類時曾讀到過著名紀錄電影《帝企鵝日記》的拍攝經歷,據說當時攝影組也和聚居地的一對企鵝夫婦成為了“好友”,這對帝企鵝每天都會走到鏡頭旁邊去看他們拍攝,時不時還要啄啄這裏,拍拍那裏,最近時就站在離人類不到一米遠的地方。

帝企鵝也的確需要一點膽量。

特別是當夏季馬上要過去、冬季馬上要到來的時候。

進入四月之後大部分活躍在南極海域的適齡帝企鵝都開始追隨本能朝繁殖地靠近,它們跋涉過幾十公裏的冰面,前去尋找自己今年的繁殖伴侶,幸運的可能會找到去年的老相識,運氣不佳的則會另尋新偶,這個過程被諾亞戲稱為“相親大會”。

相親大會和小企鵝沒有半點瓜葛——

或者說有那麽一點瓜葛。

帝企鵝應對天敵的方式非常單一:警報響起後朝浮冰奔逃,同時祈禱自己沒有成為被追蹤的那一個,“死道友不死貧道”。

數量多的時候災難降臨到某個個體頭上的幾率比較小,數量少的時候這個幾率就會成倍增長。因為適齡帝企鵝都回到了陸地上,還停留在捕食區的只剩下尚未到達性成熟期的亞成年,活躍個體數量驟降,帶來了巨大的生存壓力。

生活在同一片捕食區的亞成年小群不得不向彼此靠攏以換取生機,然而這種聚集在分擔壓力的同時也給掠食者行了方便,最多的時候一大群幾百只小企鵝邊上同時圍繞著六只豹海豹,隨時隨地都有紅霧在海水中綻開。

安瀾發現自己在本能地觀察形勢。

每次下潛時她都會特別留意所處的位置和下潛的時間,盡量避免靠近大群邊緣,同時和諾亞相互照應,時刻準備著在緊要關頭豁出去為彼此搭把手。但即使已經註意得不能再註意,這件事的主動權歸根結底也不掌握在她手中

,危險總會在進食時忽然出現。

那是四月中旬的某個下午,帝企鵝們同時下潛、在一個魚群中穿梭,其中幾只走得比較遠,潛到了剛剛凍結起來的海冰深處,因為位置優勢,它們也最早看到了從浮冰外側朝這裏靠近的掠食者,並且在第一時間發出了警報。

聽到警報時安瀾正追在一條大魚背後,她果斷放棄目標,扭頭就跑。

在這個角度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個正在迅速靠近的巨大陰影,這只體型可觀的豹海豹在大群中央繞了一小圈,搜索著合適的獵物,忽然,它眼神一定,劃動鰭狀肢直勾勾地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游來,原本就兇悍的外觀在海水中顯得格外猙獰恐怖。

要命!

安瀾用盡全力朝海面沖刺。

同時在加速逃跑的還是附近的十幾只小企鵝,大家爭先恐後,都使出了所有力氣,誰也不敢落在最後,誰也不想成為今天的天選倒黴蛋。

然而就是有這麽寸。

才剛剛游到表層海域,安瀾就感覺有個警報器在腦袋後面瘋狂地鳴叫著。

掠食者來得太快,來得太致命,她幾乎能感覺到有什麽鋒利的東西擦著腳爪咬合而過,帶來一波混亂的擾動的水流。不必回頭,那張恐怖的能張到160°的大嘴的圖像就出現在了腦海中,或許就是下一次沖刺,下一次撕咬,這臺殺戮機器就能取得戰果!

正在這時,游在側面的諾亞忽然放慢了一點速度。

同時有兩只獵物出現在近處,其中一只似乎因為“體力不濟”落得更近,這頭年輕的豹海豹非常短暫地遲疑了一下,就是這片刻的停滯給獵物掙出了方寸生機。

千鈞一發之際,安瀾終於躍出了水面。

進入初冬後氣溫降得很快,曾經完全消失的海冰在不斷恢覆,只是目前恢覆的大部分區域都處於黏糊糊的海綿一樣的狀態,根本沒法落腳,她必須找到一塊足夠結實的地方支撐體重,最好還是連成一片凍得比較厚的那種,否則隨時可能被豹海豹從底下撞碎。

運氣眷顧了她。

前方的碎冰似乎足夠厚實 ,至少能讓帝企鵝脫離海水。

但運氣是也有限的。

這種類型的碎冰頂多只能擾亂掠食者的視線一小會兒,只要它用力探頭就能撥開。

安瀾狼狽地在碎冰堆中穩住身形,一邊撲騰著鰭翅繼續往前走,一邊尋找更好的出路,大概命運也不想讓她在這裏停下腳步,就在冰堆外的海面上,有一個非常鮮亮、非常堅實的東西停在那裏——

一艘橘黃色的充氣橡皮艇。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