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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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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安瀾在第九次碰到這些虎鯨時放棄了思考。

彼時小企鵝們已經對海洋環境有了基本的了解,各項天賦技能慢慢點亮,絨毛褪得最慢的一名成員也完全變作了“大人”模樣。

它們準備好了。

按照帝企鵝的習性,接下來這個小團體會在更遠的捕食區裏活動四到五年,直到進入性成熟期後才會受到本能的召喚在繁殖季節趕往出生地,開啟年覆一年的來回奔波之旅。

遠離地陸意味著更多危險。

遠離地陸也意味著虎鯨家族能更容易地追上它們,以每三天一次的頻率進行不受任何企鵝歡迎的“拜(搞)訪(事)”活動。

這事第一次發生時圓圓和滾滾差點當場嚇得心臟病發作,安瀾跟黑芝麻小分隊相處有好幾個月了,還是第一次聽到它們尖叫成那個樣子,藍鯨聽了都會自愧不如。

南極C型虎鯨家族很高興。

這些家夥是故意並排浮起來的,而且浮得很慢,用一種震撼人心的方式展示著自己的背鰭,在下沈前張開氣孔制造出完全沒有必要的巨大的噴氣聲,幼稚程度堪比炫耀武力的大猩猩。

安瀾真想說這都是“看爛了也玩爛了的伎倆”,可是鵝在海洋裏不得不低頭,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本來只有五頭虎鯨的家族在完全集結後變成了十二頭,看著特別瘆人,因此只要遠遠地聽到響動她就會渦輪增壓躥上最近的浮冰——

直到所有海冰都融化殆盡。⑩

夏天最熱的時候,南極沿岸地區的極端高溫甚至可以達到零上二十攝氏度,比曾經正常的氣溫高出三十度不止,不僅浮冰在消融,就連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冰架也在沈悶的響動聲中不斷崩裂,把大塊大塊的冰山推入海中,看著它們走向末路。

沒有海冰,留給企鵝和海豹海狗等鰭足動物的騰挪空間就更小了,因為大量鯨魚從維度較低的地方游蕩至此,口糧的競爭也十分激烈,假如這種異常高溫連年持續下去,將來某天安瀾說不定能碰到南下的鯊魚。

那是——如果她還有將來的話。

十二頭虎鯨的拜訪還在繼續,犬牙南極魚獵場和帝企鵝捕食區距離不遠,它們吃完飯分分鐘就能游一個來回,正好消食。

其出現頻率之高,南象海豹看了會沈默,豹海豹看了會流淚,安瀾看了會每天思考自己以前當虎鯨的時候有沒有那麽無聊。

次數多了,她甚至習慣了。

幾個月前如果有虎鯨突然浮起來用腦袋頂企鵝肚皮玩,安瀾可能會被驚得當場起飛,幾個月後她直接躺平在海面上擺爛,甚至還能把諾亞的叫聲和撲騰鰭翅發出的浪擊聲當背景音樂聽。

好在企鵝都有處理海水的本領。

有意喝也好,無意中嗆著也罷,進入身體裏的海鹽都會通過血液循環從鹽腺裏排出,留下生命所需的淡水,總不至於因為一驚一乍直接被腌入味。

不過南極C型虎鯨自己也有害怕的時候。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南極A型虎鯨為了追擊小須鯨路過捕食區,這些龐然大物在進食完畢後還會在附近閑逛一段時間,迫使其他生態型的虎鯨家族主動回避。

它們是南極海域真正的王者。

只有安瀾知道這些大家夥每次經過時都在閑聊,一會兒說今天的小須鯨怎麽怎麽不好吃,一會兒說隔壁A型家族又出了什麽八卦,有年輕的還會吹吹牛說自己剛才戰鬥得多麽勇猛。

游客們聽不懂。

所以他們站在觀光船上尖叫歡呼。

因為日照充足、氣溫較高、開闊水域提供了足夠的航行空間,南極的夏季非常熱鬧。

這裏過去可能是一片與世隔絕的土地,但在極地旅游業發展興旺起來之後每年都有數萬乃至十數萬名游客造訪這片所謂“最後的凈土”,再加上科考隊、探險隊、紀錄片攝制組等專業人員,海獸們再看到船都提不起興趣了。

二月這天也不例外。

帝企鵝們在水面上曬太陽時看到了一艘白色的船,象征性地往岸邊動了動,就沒再管。安瀾抽空瞥了一眼,意外地發現那上面載著的不是觀察學者,而是紀錄片攝制組,而且是奔著帝企鵝來的攝制組。

這倒有點稀奇。

眾所周知,帝企鵝在繁殖季節最好追蹤,大部分紀錄片也拍攝於它們活躍在冰陸上的冬季,涉及到夏季捕食區日常的寥寥無幾。

一來是因為捕食區面積太大,活動範圍不固定,難以追蹤,二來是因為劇情線不會有和後代的相處那麽完整動人。

眼前這個攝制團隊似乎有些不同的想法。

三個人類從船身邊緣小心翼翼地放下來一個黑白色的東西,其中一個伸出手臂指著前方,回頭和另一個

說著什麽話,等那東西靠近後安瀾才看清楚那是個看起來很像帝企鵝但是絕對不是帝企鵝的假道具。

說實話,它直勾勾地游過來還挺恐怖。

安瀾覺得自己非常能理解恐怖谷效應是怎麽一回事,諾亞也在往遠處游,邊游邊發出短促的惱火的聲音,其他小企鵝則沒那麽多想法,有的被嚇到游開了一點,有的則好奇地撲騰上前去打量,和假道具眼睛裏嵌著的攝像頭對了個正著。

它裝備的攝像機還不止這兩臺。

當企鵝群再次潛入水中覓食時,假道具肚皮底下還彈出來一個圓筒形狀的深海攝像機,自帶推進裝置,潛得又快又平穩,一看就造價不菲。

安瀾為攝制組真情實感地捏了一把汗。

估計這些野生動物攝影師再怎麽想也想不到他們選定追蹤的幼年帝企鵝小群竟然有一群固定訪客,還是特別頑皮、破壞力特別大的那種,很難說這個耗資巨大的高科技假道具可以堅持多久。

希望他們至少能得到一些相片和視頻,要不然真就是白給,即使安瀾幾輩子沒做人了都會為燃燒掉的項目經費感覺到一絲絲的心痛。

然而讓她沒想到也讓攝影師們沒想到的是,多組攝影機首先拍到的有價值的東西不是南極地區虎鯨和企鵝極為罕見的友好互動,而是某些異常狀況。

狀況是在攝影機下水兩周後出現的。

那會兒南極C型虎鯨家族有一陣子沒出現了,曾經被虎鯨嚇跑的豹海豹又開始在捕食區出沒,威脅著帝企鵝的生存。小團體及時作出調整,在狩獵時增加了彼此之間的信息交流,位置靠外的成員對掠食者的關註度也在不斷提升。

某天下午小企鵝們剛剛結束一輪海面小憩時光,集體潛入深水區去捕捉肥美的側紋南極魚,才一個猛子紮下水不到兩百記心跳,安瀾忽然聽到了急促的警告聲。

警告聲來自落在最後面的兩名成員,而且是一前一後出來的,聽起來特別可信,小企鵝們本能地向四面八方逃竄。

它們一直游出老遠才意識到這是一次假警報。

這種事緊接著發生了第二次,第三次,每次發出警報的都是固定的兩只企鵝,讓大家又是不滿又是不安。

正巧帝企鵝們差不多該到岸陸上去稍作休整,安瀾就趁這個上岸的機會好好觀察了一番,發現這兩只企鵝在上岸時都顯得尤為笨拙,原地摔跤,似乎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在岸上行走時更是跌跌撞撞,一會兒莫名往遠離海岸的方向走,一會兒還會撞到同伴身上。

為了弄清楚原因,安瀾不得不在小憩時分換位置貼近這兩名成員,仔細觀察它們身上的異常,從頭到腳一圈又一圈看下來,好不容易才在眼睛裏看到了一點端倪。

視力受損?

的確,如果時視力受損的話就可以解釋它們為什麽老要在狩獵時發出錯誤警報,因為它們“看”到了出現在家族附近的掠食者,然而事實上掠食者從來沒有出現。

安瀾在心裏嘆了口氣。

小團體在短暫的休整後再次下水,其他企鵝都沒有刻意照顧患病的成員,而是在嘰嘰咕咕傳遞完信息後毫不猶豫地制定了繼續轉移獵場的計劃,在這種被半拋棄的狀況下,這兩名成員的生存幾率已經是非常渺小了。

即使人類在觀察也不會改變什麽。

如果出現問題的企鵝數量很多,攝制組可能會伸出援手,因為帝企鵝其實一直在面對數量大規模減少乃至滅絕的危機,但是此時此刻出現問題的只是其中兩只,恐怕他們不會為此打破野生動物攝影中約定俗成的不幹擾原則。

諾亞在離開時有些沈默,那天晚上用很小的聲音感慨了那麽幾句,但安瀾更想知道同類視力損傷出現的原因,進而判斷出有沒有辦法可以規避這種情況。

有形的敵人尚可以防備,無形的敵人根本無處著手。

安瀾百思不得其解,被困擾到又有點焦慮,又有點毛骨悚然。

是小團體活動的捕食區有問題嗎?

莫非這一帶的海水遭到了什麽化學物質的汙染,所以讓游過此處的海獸遭了殃?

可是如果是海水的問題,為什麽其他帝企鵝都沒有出現類似的癥狀呢?

比起其他帝企鵝,這兩名成員的特別之處就是個頭有點小。或許是孵化晚,或許是父母餵得不好,總之它們在發育期沒發育好,因為沒發育好估計免疫系統多半也不太健全。除此之外硬要說的話也只有它倆平常喜歡在換氣時多逗留在海面一會兒曬太陽了。

……總不能是太陽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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