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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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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公狼王死後,狼群陷入了低谷。

就好像兩根筷子少了一根,剩下一根筷子怎麽都沒法順利地把菜夾起來,放在桌上拿在手裏空落落的,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每個家庭成員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應對阿爾法狼的故去,母狼王整夜整夜守在屍體旁邊嗥叫,棕耳朵則坐在遠處傾聽,十字鼻安分了幾天,寬耳、膽小鬼、長腿、小調皮、胖胖和兔子連走路都是低著頭。

一片混亂之中,黑狼的地位就變得很尷尬。

它是意外發生時除了公狼王之外唯一一個守在狼穴附近的家庭成員,也是個為了保護幼崽堅持到最後一刻並為此受了重傷的家庭成員,僅僅這一點就足夠讓母狼王對它態度溫和。

可也正是因為這種另眼相看,使在阿爾法狼死去後一直蠢蠢欲動的棕耳朵有了充足的理由去再三發難,無形之中阻礙了傷口的覆原。

安瀾能清晰地感覺到湧動在狼群裏的暗潮,並且她完全理解是什麽造成了這種情況的出現。

所有灰狼都對權力更疊的方式心知肚明。

假如這是圈養狼群,血緣紐帶不強

甚至接近於無,那麽母狼王很有可能被想成為阿爾法的母狼和公狼聯合起來推翻,但這是野外狼群,有著血紐帶的保護,想直接推翻母狼王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計,主動權仍然在它手中。

在大多數野外狼群裏,如果阿爾法公狼因為年齡或傷病死去了,被獨自留下的阿爾法母狼就將根據現實情況和自身心意做出選擇。

它或者可以選擇離開狼群去尋找下一個伴侶,並在外面組建一個嶄新的家庭;或者也可以選擇繼續帶領狼群,等待合適的雄性外來者出現在領地裏。

這種等待不會持續很長時間。

公狼王和母狼王組成家庭可能有三四年了,但谷地狼群裏留下來的後代只有小貓三兩只,說明大多數小狼在成年後都選擇了外出闖蕩、尋找配偶、組建自己的家庭。

既然這個狼群向外輸出了大量適齡獨狼,其他狼群的情況肯定也相差無幾。

事實上,每年都有大量獨狼從四面八方游蕩而來,穿過谷地狼群的領地,它們的絕大多數並不會和狼群發生直接接觸,而是在外圍游走碰運氣。

假如春夏季節正好有性別合適年齡合適的灰狼離開狼群獨自生活,就有可能和這些獨狼碰上頭、看對眼,然後結成配偶、遠走高飛、繁衍後代。

安瀾穿過來一年,嗅到過不下二十頭獨狼的氣味,面對面看見的只有五頭,其中三頭被驅逐了,兩頭被棕耳朵和公狼王殺死了。

現在狼群沒有雄性阿爾法,對獨狼的處理會溫和很多,無形之中給了更多獨狼接近狼群的機會,也給了母狼王更多挑選的機會。

獨狼裏不乏體型健碩、毛色漂亮、性格果毅的個體,說不定哪天就能找到自己心儀的下一任對象。

當然它也可以直接在狼群裏挑選配偶。

只是縱觀整個公狼群,膽小鬼、長腿、胖胖和兔子都是直系後代,黑狼傷勢嚴重,能不能恢覆如初還兩說,再加上它地位不高,很難進入阿爾法狼的挑選視野,真正有希望的其實只有棕耳朵。

不過能以防萬一當然是最好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棕耳朵才在公狼王死去後不久抖擻起來,處處和黑狼為難,迫不及待地想要確保自己唯一的競爭對手喪失競爭力。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此情此景總讓安瀾想到自己做人類時看過的種種“感情真經”,所謂”糊塗人解決競爭對手,聰明人解決目標“,有時候她看著都要替棕耳朵感到幹著急——

你不去黏著母狼王,你老盯著黑狼幹什麽?

是不是忘了隨時隨地都會有漂亮大公狼突然出現然後直接殺進決賽圈啊!

所以說當年輸給公狼王後來一直沒有交配權其實也不是完全沒理由的對吧。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比它更值得掬一把辛酸淚的大概只有黑狼了,這頭早前還威風凜凜的長毛大狼在受傷之後還要遭到針對。

也就是寬耳和安瀾懷著點第一梯隊的情誼每次狩獵之後都給它帶肉吃,後來寬耳漸漸地也不帶了,安瀾想著曾經一起看過白嘴貓貓,堅持繼續帶,好歹給它把傷養好了。

黑狼能跑能跳之後,棕耳朵越發敵視它,連帶著還遷怒了寬耳和安瀾,反而同從前基本不怎麽來往的十字鼻親近了許多,儼然一副要共同彈壓普通成員的模樣。

說實話,安瀾當時差點笑出聲。

十字鼻作為貝塔狼並沒有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職責,不僅繁殖季節,哪怕尋常時間都常常挑戰母狼王的權威,說是它的心腹大患也不為過,要不是為了牽制下面成長起來的母狼們,說不定早就被它驅逐出去了。

而棕耳朵明知情況是這樣,不僅不劃清界限,還越走越近,這在母狼王看來不是為了交配權攜手準備推翻它又是什麽?

她從未見過這種反向沖刺大師。

幾年了,別說是決賽圈,這位大兄弟估計連賽道在哪都摸不著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就算母狼王在緩過神來之後曾經考慮過要選擇棕耳朵,面對這種形勢,它也放棄了這種想法,表現得根本不著急。

這年六月,領地裏來了一頭約莫四歲大的公狼。

外來客從出現的第一時間起就被谷地狼群發現了,棕耳朵當即就準備去進行驅逐,但它在狼群休憩的地點晃了一圈,除了幾只一歲小狼猶猶豫豫,竟然沒有一頭大狼願意跟上,就連十字鼻都在估量。

晚些時候,母狼王獨自離開了狼群。

狼嗥聲在半夜響起,穿過原野,穿過森林,遙遙地回蕩著,響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一雌一雄兩頭大狼一起出現在了狼群附近。

母狼王從喉嚨裏發出輕柔的嗚嗚聲,呼喚它的孩子們前去迎接這個家庭的新成員,見一見這個將來會是第二頭阿爾法狼的生面孔。

安瀾第一個靠了過去。

她和臉上有著傷疤的四歲灰狼友善地彼此嗅了嗅,然後舔了舔對方的吻部。

在她之後,黑狼非常無所謂地靠了過來,做任務一樣也舔了舔它的嘴巴,緊接著是非常敷衍的寬耳,是小心翼翼的長腿和三只小狼,是戰戰兢兢的膽小鬼,最後是若有所思的有些過分殷勤的十字鼻。

空地裏只剩下了棕耳朵。

大勢已去。

它絕望地哀嚎了一聲。

安瀾從來沒聽棕耳朵發出過那麽淒厲的聲音,那聲狼嗥不像是狼嗥,反而像是鬼魂在所有希望轉為絕望時發出的咬牙切齒的尖嘯。

似乎時隔多年,它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無法在這個狼群裏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

夏天結束之前,棕耳朵離開了。

在它離開之後沒過多久,已經兩歲多的長腿也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母親和兄弟姐妹,第二次嘗試外出闖蕩。

至此,公狼群裏只剩下傷疤、黑狼、膽小鬼、胖胖和兔子,鑒於後面三頭基本不可能對阿爾法狼造成威脅,黑狼又表示了退讓,動蕩不堪的公狼秩序終於被確定下來,而母狼王也終於有空騰出手來處理母狼群中的動蕩。

準確地說它只做了一件事:放任自流。

從前如果寬耳和安瀾對十字鼻表現得太過強勢,阿爾法狼可能會插手其中,稍微維護一下貝塔狼的尊嚴,但現在它只是冷眼旁觀,連一聲嗥叫都欠奉。

受到這種鼓勵,寬耳表現得越來越活躍。

安瀾打定主意這輩子在贏得狼群尊重之後就依托狼群開始劃水當鹹魚,自然不會強出頭去跟寬耳搶表現機會,不如說,如果寬耳能把十字鼻拉下來,自己當這個貝塔狼,對她來說還更合適一些。

於是十字鼻就開始覺得日子不好過了。

換一頭灰狼大概能明白這是一個危險信號,不僅意味著普通成員在明面上不服從貝塔狼作為第二管理者的權威,也意味著作為權力核心的阿爾法狼在明面上對它表達了不滿。

可是十字鼻的性格註定了它的命運。

它就是這樣一頭性格殘暴的母狼,不知道小時候經歷了什麽,在外面闖蕩時又經歷了什麽,讓它篤信一切都可以用尖牙利爪來說話,只要把普通成員都打服了,就可以高枕無憂。

沖突在一次玩耍中爆發。

當時安瀾正在陪著小調皮練習追逐和跳撲技巧,寬耳坐在一邊看,兩頭母狼你追我趕,然後換個方向繼續打鬧。

追逐這個動作在狼的肢體語言裏也可以被認為是等級制度的一個體現,只不過關系好的狼在玩耍中總會互換角色,不會把等級帶到這個場合。

在一次主動追逐後,輪到小調皮來追逐她。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動作喚醒了十字鼻的某些記憶,當安瀾扭身開始逃跑時,它竟然狂奔起步,越過小調皮就追了過來,然後在靠近時毫不猶豫地發動了一個抱摔。

安瀾猝不及防,直接被絆倒在地,然後背上就壓上了一個重物,顯然是十字鼻在進行壓制——另一個彰顯等級的行為。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她已經擺脫了歐米伽狼的邊緣身份,是被狼群承認的內圈成員,即使貝塔狼也應當給她一定的尊重,不可能像當年那樣呼來喝去、動不動就上手壓制、毆打或者逼迫臣服,尤其這還是在玩耍場景之中。

更何況年輕的小調皮還在邊上看著。

一歲狼完全被這個突然發生的情況驚呆了,它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只能猶豫地挪動腳步,似乎在判斷自己還該不該繼續進行玩耍訓練,還是麻利地走開,將場地留給兩頭大狼。

安瀾感到一陣久違的怒氣。

這股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當她用力把十字鼻掀翻抖落在地時,已經又恢覆了平時的冷靜,只是把這份冷靜用在了戰鬥之中。

當著母狼王的面,當著寬耳和小調皮的面,當著其他家庭成員的面,安瀾重重地用肩膀頂撞在十字鼻的肩膀上,然後沖它發出了一聲不容錯認的挑釁的吠叫聲。

貝塔狼幾乎是目瞪口呆。

它完全下意識地順著這股力量後退一步,然後又因為這後退的動作惱羞成怒,眼睛裏閃過銳利的兇光。

狼群圍了過來。

安瀾餘光看到公狼王來回踱步,母狼王端坐著,寬耳站立著,黑狼則身體前傾,耳朵前後轉動,沒有一頭大狼發出哪怕一聲嗥叫。

於是她發動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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