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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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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不久, 趁著夜色,龍鳳樓上上下下都被押解至月縣縣衙。

“大人放心,這幫衙差官吏意圖謀害朝廷命官, 證據確鑿, 本來也是淩遲處死的大罪,死不足惜。等押回監牢後, 再低調處決, 便無後患。”

謝知秋站在酒樓窗前, 桌上席宴已然冷卻,但人聲已然蕭索。

她聽到鐘大梁的匯報,略略點頭。

“不過。”

鐘大梁稍作遲疑, 還是道。

“大人您以身為誘餌, 親身涉險,未免還是太冒險了。別的不說,萬一他們真的心夠狠, 直接在菜裏下.毒呢?”

在鐘大梁看來,這不是沒有可能的,看這幫人有恃無恐的架勢, 只怕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

然而,謝知秋面不改色,淡淡地回答:“他們不會。”

“大人為何如何篤定?”

謝知秋道:“這些人膽敢謀害朝廷命官, 總不是生來就這麽大膽。

“他們不是受人牽制,就是想要榮華富貴。但無論是哪一種, 都能說明一件事——他們怕死, 不但求生欲望強烈, 而且還想要活得舒服漂亮。

“既然他們並非陪我一起死的亡命之徒,那麽多少會有所顧忌。在一同用餐的桌子上下死藥這種事, 普通人多少會有點害怕,更不敢將這種事交到別人手上。可是他們人多,商量必會有矛盾。相對而言,蒙汗藥會安全許多,就算真下錯有人誤食,也可以補救。所以無論是保險還是妥協,都是更好的選擇。”

這才是謝知秋敢孤身一人與他們同桌而食的底氣。

不過,即使如此,她也不想真被藥倒。

謝知秋推測,他們如果不是當場給她下藥,就是提前讓酒店的人將蒙汗藥塗在餐具上,再或者,會有每人一份的小菜。

因此做安排時,她第一時間就讓義軍去控制了酒店廚房。她與這幫吏官一同吃飯時,未見他們動手,在確認過上菜的人已經被義軍控制,並對她頷首作為暗號後,謝知秋才開始用餐。

最後義軍的人果然從送餐人身上搜出藥包,他們原本的計劃,似乎是打算將蒙汗藥下在一人一盅的佛跳墻中。

酒樓這裏,在謝知秋看到上菜人打得掩飾後,她就不再擔心了。但是除此之外,還有衙門那邊。

在進月縣之前,謝知秋難以判斷對方究竟有多少人,故而保險起見,帶了大量的義軍進來。

這麽龐大的隊伍,如果真當作護衛跟著謝知秋進城,那必然會引起對手的警惕。

所以,謝知秋讓這些義軍一部分偽裝成普通護衛,另一部分則是藏在那堆箱子裏運進來的。

那些箱子看似上鎖,實則經過蕭尋初的手,每一個都做了反鎖扣,是能從內部打開的。

那些衙差聽謝知秋說裏面是“傍身之物”,還以為是金銀,哪裏想得到全是訓練有素的壯漢。

衙差們本來個個守在衙門想找機會開箱子,結果還沒等反應過來,就甕中捉鱉一般被義軍抓住,反手就丟進大牢裏。

謝知秋道:“比起我,還是五谷兇險些。我不過躺下裝作入睡即可,五谷要以身為誘餌,吸引他們的註意力,好讓你們其他人有趁其不備的機會。”

面對謝知秋的誇獎,五谷本人倒是頗為謙遜。

他笑道:“這沒什麽,我進去之前,就知道酒樓已被我們的人掌控,鐘將軍等人都在後面守著,我有什麽可怕的?還是少爺厲害,少爺進去吃飯前,可不知一切計劃是否能夠順利。”

謝知秋對此不置可否,也無意與他互相吹捧浪費時間。

她目色微沈,說:“既然走到這一步,接下來就看真正的幕後之人,要如何處置了。”

*

夜半,焦家。

本該是夜深人靜之時,可是毫無征兆地,一群身穿衙役服的青壯年,身佩長刀,高舉火把,一夜之間闖入焦家大院,不由分說推開門房,打倒沖出來試圖阻攔的護院,長驅直入,直接將大半夜還在屋裏等消息的焦家父子拖了出來。

一時間,焦家火光連天,不時有驚呼慘叫傳出,護院們見打不過連忙求饒,家眷們半夜驚醒,嚇得不敢亂動。

“反了你們了!幾個衙役,竟敢——”

焦子豪本來一看這群人打扮像是衙役,有恃無恐,破口就要大罵,但等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幫人兇神惡煞,他卻一個人都不認識。

焦子豪心裏“咯噔”一聲,這才感到有點問題。

他改口道:“你們也是衙役?不是我們月縣的人?各位官爺息怒啊,你們許是抓錯人了吧?”

他話音剛落,這時,那些“衙役”分開兩側,從後面走出一個身穿官服的人。

那人身穿青色官服,頭戴烏紗帽,以尋常官員的年齡來說,“他”年輕得不可思議,偏生還生得俊美非常、氣質凜然。

謝知秋道:“沒有抓錯,本官是月縣的新知縣,這些是本官新任命的差役。昨夜有一群謀逆暴徒意圖謀害本官,經本官連夜審問,他們供出幕後主使乃是你們焦天龍、焦子豪父子,本官不敢耽擱,特意過來捉拿。

“另外,本官之前還接到有人報官,說你焦子豪勾結差吏、強搶民女,這一回,本官也會一並判明審理。”

焦子豪大驚失色。

他眼神游移,似乎在瞥某處。

“……你莫非是在找這個?”

謝知秋一邊說,一邊使了個眼色。

立即有身穿衙役衣服的義軍拿了個袋子出來,袋子裏是幾只被射下來的鴿子。

焦子豪脫口而出:“你竟把五只都——!”

“五只?本官的人總共射下來七只。”

謝知秋道。

“今晚沒有一只鳥能飛出月縣,不管帶沒有帶信。”

焦子豪面色蒼白:“你——”

但轉瞬,他又意識到眼下等援兵已經無用,死不承認才是正理,忙改口道:“這不過是我與友人來往的書信而已,你們截下來又有什麽用?再說,那些衙差的話怎麽能信,他們只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脫罪,滿口亂咬罷了!”

謝知秋不理會他狡辯,只道:“能不能信,自有本官定奪。帶走!”

焦子豪這輩子都是拿捏別人,哪裏想得到自己會有被人拽到牢裏過夜的一天?他臉色大變,口不擇言地大喊道:“我家在上面可是有人的!你信不信你膽敢動我們,以後吃不了兜著走的是你!”

謝知秋當然猜得到焦家上面還有人,而且她還猜得到,焦家之所以這麽火急火燎地想殺她,多半是想借她的死向上面的人邀功。

謝知秋目前明確得罪過的人,應該只有一個齊相。不過,謝知秋不認為這麽偏遠的焦家可以攀得上齊相,他們想要討好的,多半是夾在中間的某個齊相派的人。

現在,前後都是老虎,他們已經擺明了想要她性命,梁子都已經結下,又不是她將焦家放了就能一筆勾銷、相安無事的。

都走到這一步了,她這個知縣如果還老老實實的,那才是任人宰割。

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謝知秋目光冰冷,居高臨下地註視著被五花大綁的焦家少爺。

焦子豪還從未被人以這種眼神看過,驀地身上一寒。

他突然明白過來,今時已不同往日,他過往的所有經驗,在這個“蕭知縣”這裏,恐怕都沒有用。

謝知秋正要再搬出那一套“現在整個衙門歸我掌控,你猜我直接將你的事壓著瞞個兩年,或者推到山賊身上,你上面的人會知道嗎”,但還未開口,忽然,一個義軍的人走過來。

他湊到謝知秋耳邊,耳語道:“大人,有個焦子豪的小妾,說她手上有不少焦家的證據,無論如何都想見您。”

謝知秋心中一動,說:“我去看看。”

說完,她撂下被扣住焦家一幹人等不管,隨那報信的義軍士兵離開。

穿過兩條小徑,來到女眷居住的內院,謝知秋看到每個院子門口都有義軍把手,而焦子豪的小妾們嚇得縮成一團,都不敢出來。

唯有一個女子,安靜地跪在地上。

她衣著艷麗、發式花梢,瞧著像是個花枝招展的人,可此刻不吵不鬧,表現出遠勝於旁人的沈靜溫順,倒讓人有點意外。

謝知秋問她:“你便是說手上有焦家證據的姑娘?”

那女子聞聲擡起頭來,她細白的脖頸如天鵝仰頸,隨後,她露出額間荷花花鈿,還有一張如花似玉的嬌媚容顏。

其實謝知秋先前就有預感,因為普通人不會知道太多焦家的事,不過直到此時,方才完全確定。

果然,這位焦家侍妾,正是白日坐在轎子裏、差侍女塞給五谷紙條的女子。

“是。”

那女子回應謝知秋的話。

她一邊說,一邊伏身拜下,默默對謝知秋行了個大禮。

然後,她道:“妾身是焦子豪的侍妾媚兒,在焦家生活已有五年。今日,我想狀告我夫焦子豪,還有公公焦天龍,勾結上官,殺害上百童男童女,事情暴露之後,還密謀殺害前任月縣知縣胡未明,藏屍滅跡,偽造文書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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