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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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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不久, 謝知秋與張聰就被邀請到義軍臨時搭在望潮山上的營地。

“當年蕭將軍被三道金令強行召回梁城,大家離十二州一步之遙!那些年,我們多少弟兄血灑戰場, 只為救回自己的子民, 結果臨門一腳,竟被朝中那些只顧自己吃喝名利的蛀蟲阻撓!”

“大家都極為憤怒, 但是為了蕭將軍的安危, 還是暫時忍耐下來, 並未鬧事。”

“後來,朝廷忌憚蕭家軍,將將軍大人扣在梁城, 而我們這些將領士兵, 被拆得拆,散得散。要麽編進其他軍隊裏,要麽遣散解甲。”

“我本被編進另外一支方朝軍裏, 但由於是蕭將軍的舊部,備受忌憚,始終得不到重用。而除了蕭家軍之外的方朝軍隊又貪生怕死, 士兵多是地痞流氓之輩,紮在軍隊裏好吃懶做而已。表面看人多,實則一擊即潰, 遠沒有蕭家軍的氣勢。”

“那種環境待得難受,多一天都忍不了, 我索性也找機會解甲歸田了。”

“我回家種了幾年田以後, 正遇上邊境又有沖突, 民情激憤,當地人組成義軍, 共抗辛朝。”

“張聰哥,你是知道的,我本是十二州人,幼年昌平川之戰爆發,舉家流亡逃到關內。父親在昌平川一戰中被辛軍殺害,逃難過程中,又有一位兄長和兩位姐姐失散。盡管離開時年紀尚小,但我始終記得家鄉的河川山脈,記得家中父母與兄姐的模樣,做夢都想回到故鄉,想要找到自己的親人。”

“盡管蕭家軍解散,朝廷又無作為,但我心中志向未變,鬥志猶在。”

“所以,得知百姓自發抵禦辛朝,我毫不猶豫地加入了義軍。”

“吾等從軍,不為功名利祿,不為青史留名,只為自家兄弟姐妹此生安平!”

“加入義軍以後,我就一直在邊關作戰殺敵,和以前一般。雖說沒有朝廷的支持,糧草武器都是大問題,但也不用擔心在前面打著打著,忽然被那些狗屁不懂的文官指手畫腳、強行召回了。”

“義軍的各位弟兄,大都敬重蕭家軍,得知我是蕭將軍舊部,也十分尊重我的想法。再加上我當年跟隨蕭將軍與張聰哥你們,多少學了點兵法策略,也有與辛國軍作戰的經驗,打了幾場勝仗後,就被推舉為將領,手下帶了些人。”

一路上,鐘大梁說了他這些年的經歷。

義軍是民間自發形成的軍隊。

如今方朝與辛國邊境關系緊張,當年北地十二州更是被辛國占據,辛國強大,但並未將擄掠的百姓當作自己的子民,而是變本加厲地壓榨,使得十二州百姓被困於水火之地,不滿於辛國的統治,揭竿而起。

而方朝境內的百姓,本就有不少人因為北地十二州被占而被迫與親人子女分離,再加上厭煩於辛國軍隊在邊境的頻繁騷擾,偏偏朝廷被膽小怕事的主和派把控,懦弱無能,不願意與辛國起沖突,憤怒的百姓便不再安於現狀,索性自己拿起武器、組成軍隊,去對抗辛國。

如今,方朝各地都有陸續站出來的義軍。

不過,這些軍隊雖不是起.義反對朝廷,但並非辛國奴役方朝百姓,方朝的朝廷就沒有奴役自己的百姓了……實際上方朝許多百姓生活得也相當不好,再加上方朝常年對辛國俯首稱臣的避戰行為,使得民怨滔天,義軍如今將最大的矛頭對準辛國軍隊,但其實內部對朝廷也有很大意見,與所謂的“朝廷命官”沖突多次,並無好感。

因此,謝知秋一身青色官服來到山上,鐘大梁山上的其他兄弟立即齊刷刷地看過來,目色不善。

鐘大梁立即解釋道:“別急!自己人!這位是蕭斬石將軍的麟兒!今年剛考上狀元,雖是文官,但與我等一道,都是為百姓說話的!”

得知是蕭斬石的兒子,山上的人才收回充滿敵意的視線,變得友善起來。

鐘大梁領謝知秋一行人進山休息,一邊走一邊道——

“義軍固然艱難,但民間仍有義士暗中支持。”

“我等這一次從西北假裝山匪來到南方,就是因為有幾位支持義軍的富商有意支援我們糧草。

“只是義軍畢竟不是正規軍,他們不好明目張膽地幫忙。正好我原本負責的區域近日戰事平緩,我名下又有不少猛士負傷,需要休養,短時間不便再出征。我就趁修整的間隙,接了這個接應糧草的活,帶著一批人過來運送物資。”

“你們之前若聽說望潮山上的山匪搶劫富商,其實就是我們在接糧草。”

“本來下半月最後一批糧草送到,我們就要回西北去了,沒想到這麽好的運氣,竟能重遇張聰哥!還正好碰上蕭將軍的公子上任知縣!”

鐘大梁對遇見張聰和“蕭尋初”顯然異常高興,滔滔不絕。

他望著謝知秋如今這張蕭尋初的臉,感慨又欣慰地道:“當初我等與蕭將軍同生共死,何等親密!想不到一轉眼,你都這麽大了。想當年,你兄長蕭尋光是沙場上出生的,我們都還見過抱過,但是你……已經是生在梁城了,還真是只聞其名,從未見過。”

他細細端詳蕭尋初的面容,說:“看這相貌,是像姜淩夫人啊!”

謝知秋淡然自若,替蕭尋初道:“尋初不才,見過鐘叔父!”

“不敢不敢。”

鐘大梁大笑。

接著,他有些稀奇地說:“不過,真虧你能看出我們是義軍,還敢用那樣的方式留訊息聯絡我們。”

謝知秋面色如常,只說:“一開始是猜的,多少有點運氣的成分。”

事實上,在信息閉塞的百姓眼中,成群結隊且有武器的義軍和山匪的概念難免會有點模糊。

謝知秋在得知望潮山上的山匪是從西北來時,就留了個心眼。

後來她特意去查了望潮山這幫山匪的行跡,發現這幫人從未與普通百姓有過沖突,雖然截了幾次商隊,但這些富商似乎並未對山賊有太大怨懟,甚至沒有報官,中間亦無人員傷亡。

再看他們的作風規律,不像是尋常賊寇,更像軍隊行軍。

因此謝知秋推測,他們非但是義軍,而且其中一定有在正規軍中待過的人領隊。

所以,她才在聯絡山中義軍的信中加入軍事密語。

謝知秋特意請教了張聰,得知只要是方朝的正規軍,軍事密語多半可以溝通。

不過,張聰從軍也是許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密語是否有換過,他不太清楚。

謝知秋有賭的成分,賭的最多的地方就在這裏。

軍事密語作為一種暗號,也是最後一重保險。

如果對方真是從正規軍中脫胎的義軍,那麽他們看到軍事密語,就會將此當作同道者對同道者的對話,不說消除戒心,至少也能引起對方興趣。

而萬分之一的可能,謝知秋的判斷全錯,山上的真是普通賊寇……那麽那封信,他們恐怕看不懂。謝知秋這裏,至少能保證安全。

當然,謝知秋真正想要接觸的是義軍。因為只有義軍,才更容易形成一同為百姓謀取利益的共識。

但即使與對方見了面,謝知秋也做好了要接觸數次、雙方才能建立一點薄弱信任關系的準備。

他們恐怕需要在互相利誘的基礎上,才能形成如履薄冰的短暫合作關系。

這支義軍的領袖鐘大梁,居然是以前為蕭家軍效命的校尉,還與張聰是舊識,對謝知秋來說,無疑是極大的意外之喜!

盡管普通義軍也能合作,但情況會覆雜。

而現在,無論是謝知秋對這支義軍,還是義軍對謝知秋,雙方的信賴關系都能達到一個全新的境界。於謝知秋而言,許多事情都能變得更加可靠方便。

謝知秋與鐘大梁寒暄一番後,切入正題,問:“鐘叔父既然會來留客亭,想必已經考慮過小侄信中的內容了?”

鐘大梁一頓,頷首,等她說下去。

謝知秋道:“鐘叔父在望潮山上停留這麽多月,以鐘叔父的閱歷,想必也看出,這附近民生有大問題。實際上,小侄如今任月縣知縣,還未上任,已經遇到麻煩。所以……有一件事,想請叔父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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