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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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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3

羿的身體緊緊貼在門上,豆大的汗從頭頂的發絲裏流了下來,他捂著胸口,那裏如萬箭穿心一般疼。

一聲關門聲,緊接著是刻意壓制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他的對面,只有一門之隔。

……羿屏住呼吸,眼睛始終定在貓眼處,不敢動彈。

很快,外面的人擡腳離開了,一個字也沒說。

羿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望向靠在墻上,捂嘴偷笑的人,她身邊還立著一個小小的卡通行李箱。

“你怎麽來了?”問的是普通話。

“羿哥哥……”回的是泰語。

穿著碎花裙子的小娥露出天真的笑容,“羿哥哥不歡迎我嗎?”

她得意地揚了揚手裏的木牌,上面清楚地刻著“陽”字,“我接任務來了,羿哥哥你也有噢。”

緊接著從雙肩包裏,掏出一個木牌遞給羿。

羿接住木牌,一看,也是一個“陽”字,但比小娥木牌上的顯然小很多,這意味著羿只是打輔助,下殺手由小娥來做。

羿驚訝不已,老師到底怎麽想的?

小娥才十歲的孩子,就開始在外頭主導任務?而且王如意的案子才過了多久,又要制造新案子?

“小娥,究竟怎麽回事?”

小娥往客廳走去,把雙肩包放在沙發上,身體背對著羿:“這個任務是我主動申請的,老師接到線報,黎煦陽每天會送隔壁的江小暖回家,而你剛好住在這裏,所以這是我們接近他們的好機會。放心吧,這次我來主導,你不用操心。”

小娥回過頭,望著站在玄關,微弱光線下的羿:“唔,我會以你表妹的身份住進來,老師也正在給我辦西雲一中的入學手續……”

“什麽?!你要去讀西雲一中?”羿驚訝地望向小娥,以她的中文寫字水平,不被懷疑才怪呢。

“沒事,上課假裝聽聽講,放學你幫我寫作業。至於考試,就裝病不參加唄,你以為我們完成這個任務……需要多久?”

小娥雖然是帶著笑說話,聲音卻異常冰冷。

羿是在是難以接受這樣的小娥,剛到基地的小娥是很天真爛漫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被老師灌輸了什麽理念,變成一個殘忍、變態和裝模作樣的孩子。

羿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能拿到任務木牌,證明小娥的話不是假的,老師同意她,甚至是授予她這麽做的。

她要做什麽?繼續荀子的任務,殺了黎煦陽?

小娥往沙發上一躺,開心地讚嘆道:“羿哥哥,你這裏弄得太好看了吧,花了不少錢吧,你哪來的錢,你又不怎麽做任務的。”

羿僵硬地站在門口,望著小娥一會在沙發上撲騰,一會又跳起來,走到餐桌上撕水瓶裏的百合花瓣。

不一會,書架邊傳來小娥半嘲諷半驚訝的聲音,“喲,羿哥哥最近在讀書嗎?看得懂中文字嗎?”

羿不去看小娥,而是把目光轉向右邊的墻,仿佛它能穿透那堵白墻,看見興高采烈的江小暖。

黎煦陽似乎已經對她表白了,而她也喜歡著黎煦陽。

誰看不出來呢?

可同樣的,他也驚恐地意識到,自己和江小暖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和小娥這樣的人為伍,他們一起長大,一起做壞事,一起傷害了像江小暖這樣無辜的人。

“也許我應該知難而退。”羿痛苦地走向客廳,把小娥手裏的書奪走,沖進臥室重重地把門關上了。

小娥的手依舊懸空著,望著緊閉的臥室門,她站起身,冷笑了一聲,依然用泰語說道:“不認清現實,吃虧的是你自己。”

此時的江小暖關著門,躲在書房裏,她從書櫃裏抽出《肖邦傳》,快速地翻了翻,終於在第178頁發現了黎煦陽的小動作。

在“我已經找到了我的夢中情人……”這一完整的段落下畫了一條粉色的波浪線,側邊空白處用彩鉛畫了個小男孩,頭頂的泡泡框寫著四個字:我喜歡你。

江小暖把書貼在胸前,晃了晃頭,笑得合不攏嘴。

江山發現了江小暖的異常,從回來開始就沒有停止傻笑,洗完澡出來在笑,喝甜品的時候也在笑,說晚安的時候居然還臉紅了。

“女兒怎麽了?”回房後,他往床上一躺,望著天花板不解。

正在敷面膜的汪珺想了一會,這個年齡的女孩如果出現忽然傷心或者忽然高興的狀態,八成是——

“談戀愛了?”

“啊?和誰?”江山猛地坐起來,他倒沒那麽介意女兒談戀愛,但介意的是戀愛對象。

汪珺轉過一張金色的臉,“你希望她和誰?”

“唔,我覺得小暖會喜歡隔壁的羿,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你說呢?”

“那是你更喜歡!”汪珺搖了搖頭,一邊塗抹身體乳,一邊推測:“我倒覺得女兒會喜歡小黎同學這樣的,陽光帥氣的學霸。”

“噢?~”江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決定再觀察兩天,如果還是像今天這樣,那他就要開口問了。

黎煦陽到家的時候,家裏靜悄悄的,珍姨房間門緊閉著,廚房的燈也是關著的,歡歡也沒有像平時一樣出來鬧著要看打拳。

黎煦陽覺得奇怪,家裏整整齊齊的,不像是遭賊什麽的,那人呢?

他握著黑磚,悄悄踏上了樓梯。

二樓也是靜悄悄的,但主臥有聲音。

黎煦陽站在門邊聽了一會,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立刻敲門。

門很快開了,是高靈知。

黎煦陽一喜,顧不得問樓下的事,即刻向高靈知分享:“媽媽,我今天表白成功了!”

高靈知的眼裏閃過一絲驚喜的光,笑容還沒停兩秒鐘就沒了,連同目光憂郁了幾分。

黎煦陽發現不對勁,便收起自己的話題,改問:“媽媽,怎麽了?爸爸呢?怎麽大家都不在?”

高靈知臉色不好,但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媽媽首先恭喜你表白成功,但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

“不好的消息?”黎煦陽的心裏咯噔一下,爸爸和歡歡都不在,意味著這個不好的消息和爺爺家有關。

果然,下一秒高靈知就透露了消息內容:“小奶奶走了……”

“什麽?怎麽這麽突然?”黎煦陽上次回去,還聽說小奶奶能吃能睡,比八月份去看的時候好多了。

高靈知沒說原因,“你爸爸帶著歡歡先趕了過去,珍姨也過去了,看能不能幫什麽忙,我在家等你。”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黎煦陽掉頭就要走,被高靈知一把拉住:“不,今天太晚了,不安全,明天一早我們再過去。”

畢竟黎宅在雲山附近,這麽晚母子兩開車還是非常危險的。

黎煦陽知道媽媽這麽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安撫她後,他帶著覆雜的心情回了房間。

事實上,他跟小奶奶本身也沒多少感情,只是覺得小奶奶太可憐,現在又到底因為什麽忽然去世了?

原本打算睡前跟江小暖打電話,說點甜蜜的悄悄話,但這個壞消息搞得黎煦陽沒了心思,剛想說個晚安睡覺,沒想到江小暖主動發了一條微信過來:

師父,我看到你的作品了。

一張《肖邦傳》裏畫的卡通小人的照片出現了黎煦陽的眼裏,他忍不住給江小暖撥了個視頻通話。

十幾秒後才接通。

黎煦陽見到的是靠坐在床上,臉頰粉粉嫩嫩的江小暖。

他忽然緊張萬分,先是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後開口問:“小暖,今天開心嗎?”

江小暖抿了抿唇,點頭代替“開心”。

“開心就好。”黎煦陽揚了揚唇角,停了兩三秒又說:“是這樣的,明天我請假不去學校了,我要回一趟爺爺家,明天你——”

“什麽?你明天不上學噢?那——”江小暖咬著唇,她已經無法適應黎煦陽不陪她上學的日子了。

會是什麽樣?真是難以想象。

“唔,我拜托了馬尚和關曉雪陪你上下學。他們開車,很快就能把你送回家,這樣我也更放心。”

江小暖搖了搖頭,她喜歡和黎煦陽一起散著步上下學,如果真要開車,那就讓爸爸媽媽送就好了,為什麽要麻煩曉雪他們。

“乖,你聽話。”黎煦陽輕嘆了口氣,他也恨不得有分身術,能夠一直陪在江小暖的身邊,照顧她。

江小暖把一條乳白色的空調薄被扯到了下巴處,楚楚可憐地問:“師父,你爺爺家裏發生什麽事了?可以告訴我嗎?也許我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呢。”

黎煦陽恨不得把此時的江小暖抱進懷裏,他從床上站起來,走到窗戶邊深吸了一口氣,考慮良久才決定坦白:“我有個小奶奶,就是小爺爺的老婆,年紀大了,今天過世了……”

原來是有親人過世。

江小暖幾欲張口安慰,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只吐出四個“節哀順變”的,最普通的安慰話。

“小暖。”黎煦陽喊了一聲。

“唔?”江小暖擡眸。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可是,我們永遠不會分開的,對吧?”黎煦陽淡淡地問,卻把江小暖的眼淚問出來了。

“小暖,如果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那我們永遠不會分開的,對吧?”黎煦陽的第二個催淚/彈砸向了此時脆弱不堪的江小暖。

接下來,還有第三個:“即便世間有生死,有危險,有離間,但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的,對吧?”

三個對吧,換來了江小暖的三個“點頭”。

這三個點頭,對黎煦陽來說,足以抵得了古代婚禮上的“三拜”。

掛斷視頻的那一刻,黎煦陽的眼淚也在眼眶打轉。

他暗暗發誓,無論未來如何,他都要留在江小暖身邊。

一大早,天還蒙蒙亮,高靈知就開車帶黎煦陽去了西雲郊區的黎宅,黎宅的人基本上都醒了,忙上忙下的,當然除了歡歡。

管家老杜把黎煦陽接到了籌備葬禮的禮堂,黎遠方正專註在和一個穿著西服的白事知賓商量葬禮細節。

黎煦陽聽了一會,他們正在說葬禮抱骨灰盒和牌位的人,要用誰。

小奶奶沒有生育後代,倒是小爺爺在外面生了不少孩子,可都沒有認祖歸宗,只能由黎數敏這一脈的子孫為她披麻戴孝。

見到黎煦陽來了,黎遠方的目光溫和不少。“來了,媽媽呢?”

黎煦陽指了指客廳的方向,“和姑姑說事情。”

“唔。”

黎遠方垂下頭,看著白紙上的毛筆字,指著黎煦陽,沖身邊的白事知賓說:“抱骨灰盒就用我兒子吧,抱牌位讓我妹妹的女兒,沒關系的。”

白事知賓卻皺著眉,非常猶豫:“這個不太好,牌位是最重要的,最好用男孫來抱,除非沒有男孫。”

“骨灰盒太重,歡歡抱不動,還是我兒子抱吧。”

白事知賓想說,抱不動可以開車的,但見黎遠方決定了,也沒辦法:“當然,你們自己決定吧。”

黎煦陽見這件事定下來了,轉身問守在一邊的老杜,“爺爺奶奶呢?”

“在房間呢?早飯都沒吃,關著門勸不動,你去勸勸說不定會聽。”

黎煦陽點頭,邁著大步往主臥方向走。

到門口剛要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爺爺憤怒的聲音。

“——幹什麽!”

黎煦陽一頓,爺爺在跟誰吵架。

“你鬧夠了沒有,咱們加起來都一百六十歲了,有必要搞這些嗎?現在鬧出人命了,你想怎麽樣?”

搞出人命是什麽意思?

黎煦陽不解。

緊接著是奶奶哽咽而傷心的聲音:“你還知道我們加起來160歲啊,那為什麽還要跟那個女人眉來眼去,還偷偷給她買禮物。”

“家裏人都有禮物,為什麽她不可以有?去年你說心情不好,我特意安排一趟環球旅行,還把女兒女婿捎上給你服務。你說你,在外面的時候也挺正常的,怎麽一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那是因為一回來,你就去找那個女人,年輕時候還沒玩夠是吧,到底是你導致她瘋了,還是你那混蛋弟弟,你自己心裏有數!”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憤恨失望的聲音傳出了門外,黎煦陽忍不住顫抖起來。

“我清楚得很,你還讓我的兒子孫子給她披麻戴孝?!到底什麽意思啊!你是不是還想著跟她一起入土,埋在同一個棺材裏!”

“你這不講道理的婆娘,在尼羅河就不該救你!”

“你——”

緊接著,哭聲傳來……

黎煦陽跌靠在墻上,爺爺奶奶吵架的內容愈發不堪,和平時表現出來的恩愛場面完全不同,他實在聽不下去了,掉頭就走。

原來,成人之間,哪怕到了八十歲,一樣有許多聽起來不堪的事情。

走過來的高靈知見到黎煦陽悶悶不樂地走著,拉住他輕聲問:“怎麽了?杜爺爺不是讓你勸勸爺爺奶奶出來吃早飯嗎?”

“他們吵架了。”

“吵架?”高靈知忽地想起了什麽,往外推著黎煦陽的肩膀,“你先去爸爸那裏,這裏我來解決。”

黎煦陽走到靈堂,只有白事知賓一個人在那裏,爸爸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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