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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桃花鄉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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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桃花鄉71

“齊家又招人了?先前不是二十多人了。”

“聽說是一起裝了車,齊家郎君要去府縣了。”

“齊家地裏長得果子怎麽這麽多?你說要是換成糧食多好啊。”

“聽說一畝田是摘了兩回了,如今還有一些小的。”

“這得多少斤啊。”

具體的村裏人怎麽知道,不過看齊家租了那麽多車,隔幾日就往外頭運,想必地裏果子長得好,結的多。若是莊稼糧食,這麽多了,村裏人肯定羨慕壞了,可換成果子只有可惜的。

果子又填不飽肚子,吃那玩意幹啥,還貴。

“貴是貴了些,但滋味好,真的不一樣。”

“你吃過?還買了?”

“還是偷摸去地裏順的?”

最先說話的那人立即是瞪眼,“我咋可能去地裏順,齊家那地白日裏有人看著,夜裏還有一條狗,說狗我看倒像是狼。”

“那果子是我家隔壁王大壯妹子在齊家當工人,人家管飯的,有一天管事說誰給收拾一下鍋碗,沒人動,就那王家二妞老實,說她收拾,結果收拾完了,管事給了一籃子,說不讓白收拾。”

“誒呀齊家人真是不錯啊。”

“洗個碗還給果子?”

“人家送王二妞的,你家在吃到了?”

這人怪不好意思的,“我家孫子淘氣,嘴又饞,見人家吃果子問是啥,人家王家也好心,順手給了兩顆,孫兒嘗了一顆,說好吃,回來還鬧著要。”

“啥滋味?”

這人搖頭,他也沒嘗出來了,難不成跟孫兒搶著吃嗎?“我就想,問問齊家還有不有得賣,問問價錢,要是便宜了,買一些……”

“誒,老王一道去。”搭話的是好奇齊家果子田許久了。

於是兩人就一道,大中午的頂著熱,到了齊家門口觀景臺,那裏頭是一張桌子,還有大木桶,旁邊放著粗瓷茶碗。有個年輕壯漢在那兒坐著。

“勞駕問一下,齊家的果子賣嗎?”老王先開口的。

護院招呼:“老丈先進來坐,日頭毒,你們要多少,我去問人給你們拿。”

若是一人肯定膽怯不敢上前,如今老王來買果子,後頭看熱鬧的就跟了兩三個,這是一夥人壯了膽子,一個進了觀景臺,其他人都進去,連廊雖說是四面通著,但好歹日頭直曬不到。

回廊是有欄桿能坐著的,一人拘束不好意思坐,先搭話:“以前鄒大夫就在這兒坐診哈。”

“是啊。”護院順手給舀了清涼茶水,請幾位喝一口水。

“使不得。”

護院說:“沒事一口水而已,我家主子說的,來者是客,沒什麽的。你們用著,我去喊人。”

“誒好好。”這幾人是端著碗,拘束應話。

護院一走,幾人才敢喝口水,有人說這水咋涼颼颼的,另一人說泡了薄荷葉子吧還挺好喝的。

幾人面上三言兩語說著話,心底不約而同想,齊家門戶雖是高,也嚴,但是好像主人家很隨和的。

蕊紅在外頭,聽到護院說村裏幾個老丈來買果子,當即是心裏有些數,想了一二,說:“拿一籃好的,拿一籃子次的。”

次果子那是個頭小,或是磕了一些,但都好著呢。

護院說:“這幾位老丈一看就不富裕,估摸是不會賣好的。”

“那也得給客人看看挑一挑,由著人家選,別到時候說咱們瞧不起人,看人下菜給了次的。”蕊紅說道。

護院當即是點點頭,懂了,一手一籃子的草莓。他心想,難怪郎君提攜蕊紅梅香,讓人家做管事,確實是心細,想的周道。

兩籃子果子拎到了外頭桌上。

原是坐著喝水的老農們紛紛起身,又是打招呼,不過不知叫這個面嫩的女娃娃啥。蕊紅是先笑,她面上有疤,如今淺淺一道,但笑起來不猙獰,反倒是有些平易近人——

若是顏色太好了,有時候看人光顧著瞧你臉了。

蕊紅這笑也是練著出來的。

“各位伯伯好,這倆都是草莓,大的這籃子,一斤在咱們村裏賣,那是八文錢一斤。”

老王聽得有些心疼肉疼了,這麽貴價啊。

“這邊的小一些,也有帶點不好的,可能要盡快吃,放不住,這個便宜,四文錢一斤。”

蕊紅看也知道,老丈們都是節省過日子的人,怕有人礙於面子,當即是給遞臺階,說:“可以嘗嘗,倆個味道其實都是一樣,地裏一樣長出來的,就是大小,這小的還熟的透些,更甜一些,大的生點方便運。”

“要是自家拿回去吃,我們果田就在村裏,每次少買點,半斤也成,當天吃了也不怕放。”

老王越聽越是心動,“還能半斤的買?”

“是啊,等過些日子寒瓜下來,也是能切著賣的。”蕊紅說著,取了兩個讓老丈們別客氣都嘗嘗。

老王一嘗,天氣熱,剛喝了幾口薄荷水,那是冰冰涼涼的,這會果子進口,一下子酸酸甜甜的,他還沒吃過這個果子,那個大的都舍不得吃,可大家都在,便幾口下去,再吃小的。

“這小的是甜。”

“那我來半斤小的。”

原是跟著老王瞧熱鬧,如今是喝了齊家的水,吃了齊家的果子,哪裏好意思不買,反正兩文錢,這個果子確實是好吃,而且小的果子半斤個數也多,回去娃娃們都能嘗一顆。

於是紛紛掏了錢,這個半斤那個半斤。蕊紅是給拿著裝,一邊秤了稱,嘴上說:“下次再來買的話,您們帶著碗盆,再給你們送一兩,只能是這個小的。”

這絨絨草編的籃子要運貨裝的。

老丈們自家吃,都在村裏,端個碗盆多方便,還有人說:“那先別給我放了,我家近,我回去拿碗。”

“那我也去。”

“我也。”

這兩文錢半斤,如今多送一兩,多好。於是紛紛不怕走路,回家拿了碗盆,蕊紅便放下東西,笑著相送,不怕客人不來,本來就是買賣自願的事,不強買強賣的。

過了好一會,這次除了老丈,是家裏的娃娃們都跟著跑來瞧熱鬧了,原是午休時間,蕊紅沒回去,就在門口候著,一看來人多,還拿了小果子遞給娃娃們。

“哪裏使得,娃娃這麽多。”老丈不好意思。現如今不覺得齊家果子貴了,人家多好啊。

蕊紅笑說:“各位都是來買果子的客人,給家裏娃娃吃一口試吃一下沒什麽的。”

一個娃娃一個小果子,都舍不得吃,小口小口咬著,說好甜、好吃、咋這麽好吃。

饞嘴模樣。

不過沒人笑話。

蕊紅這次給秤草莓,就是她說的,兩文錢六兩。這些老丈都是這個數,沒多要,蕊紅也不嫌錢少,郎君說了,做買賣哪裏嫌錢少的道理。

這一日晌午日頭火辣些,也擋不住抱著碗、盆回去的娃娃們臉上高興,嘰嘰喳喳的說:“爺爺,果子真好吃。”

“回去就吃。”老丈慈愛的擡著粗糲的大手摸摸孫兒頭頂。

兩文錢,比買糖劃算,給娃娃們甜甜嘴。

後來齊家果子兩文錢這事傳開了——先前這果子都往外頭運,看著氣派,沒人敢問,如今聽說兩文錢就能買六兩,這也不貴啊。

“不是那大的好的,大的要八文錢,這小的熟透的不好運,在村裏那是四文錢一斤,自家拿了碗盆來裝,那就是半斤送一兩。”

“那我家要是買一斤,是不是給送二兩啊?”

“……去問問?”

反正聽著便宜,這果子也不是天天吃,嘗個味吧,還沒吃過呢。

鄉裏的市場就這麽被打開了,每天都有人來買草莓,雖是半斤一斤的要,但是避免了運輸、包裝,都是買的小的次一些的,這對岑越來說,是一個雙贏的買賣。

蕊紅和梅香就輪流著在齊家觀景連廊那兒做買賣。

有時候有些不太好,有傷的——會送一些買多的主顧,或是常來買的人家,人家花銀錢買的,不管大小那都是好的,壞一點的可以送。

反正鄉裏鄉親很喜歡,到後來都說齊家果子好。

娃娃們也喜歡吃。

這日四十位工人大早上就到了齊家的果田裏,岑越把家裏都安頓好了,決定兩個護院都不帶,都留家裏,如今前頭有買賣,雖說現在都說好,就怕有人起了矛盾,故意找茬,有護院看著,他也安心。

一早上先是裝了三輛車,曹羅和趙嬸出發去桃源鄉、雲苓鎮了。走的時候,還不到晌午,岑越看日頭不過十點左右。

去府縣阿扉要跟他一塊,小鄒大夫也說借此機會回去,想請教趙大夫,針灸半年已有,可齊舉人的傷還是絲毫不見起效——

其實還有件事,鄒長青沒說,齊舉人對行醫有天賦,乃神童,只是可惜如今心智如孩童,受了拘束。

“郎君行禮都收拾好了,這些是不是少了些?”劉媽媽拿了包袱來問。

岑越說:“如今送貨,先簡單些,備個墊子就好。”

“好好。”劉媽媽答應上,其實不想三少爺也跟著去的,那邊路遠,送貨要趕時間,怕是夜裏也趕路,如此顛簸,三少爺不如留在家中——

只是她問也不用問,就知道三少爺是要跟著郎君一道去的。

早兩日,吳掌櫃去桃花鎮又租了五輛車,兩輛是坐人的,還有三輛送貨。

這日吃過午飯,下午地裏一通忙活,到了傍晚時,十七輛車,裝了一萬多斤的草莓都齊了,連著兩輛坐人的車,一共十九輛車,不再齊家停留,往南出發。

蕊紅給發完了工錢,今日辛苦了,郎君說多給五文,今日就是二十文,拿到工錢的皆是一楞,而後喜不自勝,今天確實是,從頭忙到尾,都沒咋歇息。

工人們有捶著腰的,有擦汗的,雖是累,卻都舍不得,問:“蕊紅管事,以後還要人嗎?我是後來的,後頭還要我嗎?”

這是最後一批名單叫上的。

“地裏還剩一些草莓,寒瓜也快下來,那也沈一些——”

“我們力氣大,不怕累和沈的,以前下地搬苞米也是我。”婦人急了道。

蕊紅說:“別急嬸子,我說不上來,反正田裏還有寒瓜要收,等我們郎君回來了,要是要人,都會喊的,自然先緊著幹活好的。”

“天不早了,各位都早早回吧,今日辛苦了。”

眾人只能點頭先回家,把錢都收好,回去路上還在聊,“我瞧地裏還有些草莓,到時候也要摘的吧?我都熟練了,再叫旁人不劃算。”

“應當是吧,反正誰幹活好,誰偷懶,人家肯定看在眼底。”

幹活勤快的不怕,說給偷懶的人聽。

有人自是懊惱,咋忘了後頭還有呢。

“說是十五文都覺得多,男人們蓋屋子一天才多少,今個竟然給了二十文錢。”

“人家那果子都蓋棉被哩,運到外頭肯定值錢。”

“再值錢那也是果子,難不成能賣二十文不成?”

“管齊家郎君賣多少,反正以後要是摘草莓、摘寒瓜,都叫上我就好了,這幹個幾日,家裏買鹽能吃倆三個月呢。”

鹽是官家賣的,哪處價錢都一樣,是除了糖,就鹽貴價了,可老百姓吃飯不能不吃鹽的,因此就是貴,月月也得買。

齊家大門緊閉,地裏的草莓都是青疙瘩拇指小的,就是有些根青尖紅的也不多了,都是小小的,齊家有丫頭,有兩個管事,之後肯定不用她們摘。

能歇幾日了。

確實是如眾人猜想,岑越壓著車隊走後,齊家大門後門側門都關了,就是第二天,前頭觀景連廊買賣不斷,那也是第二道門拴著,有個護院幫忙。

白日裏,梅香蕊紅會帶著青絲、綠團、小菊下地摘,都是早起聞涼,草莓田找漏網之魚,每天早上摘個三五十斤的,斷斷續續能賣一天。

傍晚天麻黑收了攤,門戶緊閉,兩個護院一個守前面,一個看後面,姨娘院子門戶緊閉,誰都不出門的。

去豐禾府縣趕路急。

傍晚裝完車,當夜是不停歇,走了一路,早上略歇了歇,吳掌櫃安排的,喊著說:“都別嫌搬貨上下累人,你不歇,騾子馬也得歇,快快,小心些搬貨。”

貨搬下來,騾子馬就輕省了,吃吃草,餵了水。

人趕車走了一夜,這會也困得厲害,吳掌櫃卻說,休息一個時辰,都打盹的打盹,醒醒神。一個時辰後,吳掌櫃便喊了起,裝車的,搬貨的,繼續上路。

車夫們自是小聲抱怨兩句,但沒人敢說出來,都是小聲嘀咕,跑這一趟也太累人了……

可到了晌午日頭最毒辣時,吳掌櫃找了陰涼處又讓卸貨,這次歇息一直到了傍晚,還給貨拿了樹葉蓋著,讓去河邊打水,給淋一淋。眾人是沒睡好,一夜半日就瞇了不到一個時辰——還有搬貨呢。

如今是饑腸轆轆,啃著幹糧,各自找樹靠著睡,外頭草多樹多,蚊蟲也多,可沒法子啊,不過有一點好,大白天的,睡覺踏實,在外頭也不怕。

這一歇時日久,是人睡騾子馬也睡,到了傍晚天色陰涼了,吳掌櫃喊起,趕路,他聽見有人故意嘀咕聲,便大聲道:“各位都是老車夫了,走南闖北的,這點活,這點夜路算什麽。”

“我只是話放這裏,我家主子老板田裏果子各位也見過,以後用車的機會多,你們跑散活,是恨不得給車裏裝滿壓結實,雖是短途,跑一趟掙幾個錢?”

“這次合作的好,以後少不了,車隊只多不少,都是固定的營收,各位一年往家裏拿辛苦錢是穩妥的了。”

比起零散拉活,有一日沒一日,一年要是穩定跑長路,拿的是定數,起碼心裏有個底。吳掌櫃這話一說,嘀咕人聲就沒了,都各自算賬呢。

要真是跟齊家合作搭上了,以後去府縣,聽說以後還要跑北雁郡,一個夏日不得掙四五兩銀子——齊家還給管飯管幹糧的。

而且那地裏東西多,要是一趟送不完,再跑一趟,這銀錢——

眾人心裏驚駭,要是光靠給齊家送貨,賺了銀錢,平日還拉什麽散活,其他時候都能回家歇息了。

當即是沒人埋怨,下了苦力搬貨,眾人車多人多,走夜路打頭有老把式帶路,怕什麽。於是繼續趕了一夜的路,其實晚上走的快,白日裏有人有村子,夜裏沒人說話,靜悄悄的,都想快一些快一些。

如此走了三日到了豐禾府縣。

岑越對吳掌櫃調度安排能力很是信任,到了豐禾府縣大門,直接分道揚鑣,岑越送小鄒大夫進來,二是留了八車草莓交給吳掌櫃。

“郎君和三少爺路上當心。”吳掌櫃拱手,也沒多少客氣話,說:“一路走來,王勇、趙立二人,一個年輕一個老練,郎君可以交給他們二人辦事。”

岑越:“府縣買賣交給吳掌櫃,祥和酒樓掌櫃與平安堂有幾分面上交情,草莓先送他一些,由著他幫忙聯系貴客。”

吳掌櫃道知道了,面上難得有些覆雜,“不如郎君在府縣,我帶車去北雁。”

“不了。”岑越搖搖頭,“我想去北雁探探路。”

吳掌櫃便不多說,北雁是生地方,郎君第一次去,把豐禾留給他,還有熟人做打點——想到此,是鄭重作揖,請郎君三少爺走吧,不必擔心。

岑越看吳掌櫃雖是沒說完話,但面上就差立了誓的果斷,其實他不擔心豐禾,香料打開一角,讓他看到豐禾市場百姓對吃食上的追求,八車的草莓肯定沒問題。

他帶著剩下的九車貨,繼續走,去北雁。

吳掌櫃提的趙立王勇二人,王勇年輕,十八九歲,還未成婚,是一股子拼勁兒,很能吃苦,人也聽安排吩咐,聽說騾車的錢都是借的。

趙立年長,三十出頭,去過北雁,為人圓滑卻跟吳掌櫃一般,不是狡猾人,就是車夫趕車時日久了,看得多,有時候是笑呵呵應付過去,不同人生氣擺臉色,算是車隊裏的老大哥了。

這車夫,拉貨卸貨,風吹雨淋,都是十八九二十多的壯小夥,三十多那就算年歲大了——像牛師傅那般是少見,牛師傅是主人家的車夫。

一路往北雁,趙立帶隊,眾人都習慣了吳掌櫃安排的夜裏行車趕路,因此如今照舊,又是走了六日多,趙立來說:“岑老板,傍晚時能到北雁,但怕進不了城了,九車貨重了些,不如開箱,把壞的丟了,咱們輕車上路跑的快一些……”

要是進不了城,那就得再耽擱一晚了。

“不急,進不去就在城外睡一夜。”岑越道。

眾人趕路,最後還是沒進到城裏,留在了城外,趙立嘆氣,說:“差一點,分明門還沒關,見我們隊伍是關門關的快了。”

自然了,隊伍多,門口守衛兵卒子要檢查,要看路引戶籍冊的,嫌他們車多麻煩——車一看就是行商的,也不是大官,自然是快快關門了。

岑越:“卸貨休息吧。”

北雁郡不愧是郡,城門高聳威嚴不說,外頭同他們這般過夜的不少,一看都是外地趕路來的,不過車隊沒他們多,都是小販,這幾個小販便上前結實。

“你們是送什麽的啊?”

趙立不說話,王勇也不吭聲。

小販掃了一圈,是眉頭皺著,他看到一個年輕夫郎,莫不是年輕夫郎挑梁子做買賣?等他看到旁邊那位著長衫的男人,當即是眉頭松快,迎了上去。

“這位老板好,同是在外頭過夜,出門在外,你們車多,借個方便,肯定不打擾你們的。”

齊少扉懵了下,看越越,這人跟他說這麽多什麽意思呀?岑越看了眼對方,這人想‘借個方便’,都不自報家門,半點誠意也無,便笑笑說:“你湊過來借方便,我們也沒什麽話,不過自己東西要當心,要是夜裏睡著丟了貨,我們人也要看貨,管不過來的。”

“哈哈好。”這小販笑了兩聲便又回去了。

原來是個夫郎當管事啊。

這般的小氣,不湊就不湊唄。

夜裏眾人卸了貨,王勇喊了幾個兄弟輪流守夜,見幾個小販都圍著他們外圍,王勇問岑老板,管不管。

“先緊著我們的貨,要是有宵小摸過來,發出一聲喊換人輪班就成了。”至於外頭小商販因此醒不醒來,出門在外連這點警戒都沒有,那他們也沒法子。

夜裏和衣入睡,岑越想了一路到北雁如何賣貨,如今到了北雁,就睡在城門外,心裏反倒一片安寧,靠著阿扉,說:“睡吧。”

“知道了越越。”

這一夜,王勇喊過幾次換班了,聲挺大的,吵醒了人還被嘟囔了讓小一些聲——岑越聽出來,就是那位想‘借他們力’的不知名小商販。

第二日天不亮,岑越便醒了,這是日夜顛倒以來第一次睡得好覺,外頭有人吵吵嚷嚷,說他貨丟了一些,問誰偷的,沒人應聲,這人就是昨日找岑越那小販。

“老板,城門開了。”

“裝車進城。”岑越道。

那小販一看那夫郎老板頓時是想質問,同在一處,你們看貨怎麽不順帶幫他看看啊,可一看旁邊都是壯漢,只能打消了,嘟嘟囔囔說一些難聽話,什麽夫郎做商賈就是小氣雲雲。

旁邊其他幾位商販看不下去,說:“人家昨夜有喊換班的,這麽大聲你都沒醒,你還喊了什麽?別吵吵了吵死人了,還怪人家?”

“那、那他怎麽不叫我。”

“初來乍到,都是生地方,為啥為你得罪地頭蛇小混混?就是那小偷再不起眼,你那貨又不是人家的貨,管你幹啥。”

“是了,沒點道理可講,小兄弟你第一次做買賣吧?這行不適合你,還是早早回去吧。”

“你憑什麽說我不合適!”小商販就差跳腳了,氣得臉漲紅。

他家做商賈買賣的,爹娘卻看重大哥,不就是大哥是嫡子,他是姨娘生的嗎,如今非要把買賣做成了,給爹看——卻是不說,他前頭的幾個庶出哥哥,同是姨娘生的,也是在家得了重用,或是管賬,或是進貨,或是分了一間小鋪子。

唯獨他……不成器。

幾個老江湖也瞧出來了,這小商販年輕氣盛,臉皮還薄,聽不進勸,肯定是家裏情況不錯,養壞了,哪裏是出來做買賣的,像是當少爺,還不如兩手空著被家裏養,省的敗壞家業。

岑越一行已經進了北雁郡城大門。

門口兵檢查過路引,看過戶籍冊,見是舉人家的,眉目略略松了一些,沒那麽嚴了——雖說只是舉人沒當官,但也不是沒功名在身的白身,誰知道背後有什麽關系,因此都客氣著,問過車裏裝了什麽。

岑越答果子,看門兵讓拆開一箱看看。

“開吧。”

這九車貨,到了如今已經第十日了。岑越沒打開過,也不知道裏面怎麽樣了,王勇起了釘子,一揭開木條蓋,接著是麥稭稈編的蓋子,一股說不上來的酸味。

“這是你們的果子?都爛了吧?天這麽熱。”士兵一看捂著鼻子讓進,不管了。

王勇:“岑老板這都壞了?”

“沒事,蓋起來走吧。”岑越等收拾功夫,問看門兵,北雁郡最熱鬧的地方在哪裏,要是賣果子,給誰交攤位費。

看門兵給指了路,說:“北雁郡大著呢,尋常買賣交易那是在西市,東市住著達官貴人,北市是普通老百姓那兒,我看你們這爛果子還是去北市,撿吧撿吧,便宜了賣。”

“要是去東市,小心沖撞了貴人,味沖的。”

“東市有酒樓嗎?”

“有啊,也有買賣鋪子,不過多是貴人在,你們還是別跑去了,就你們那果子,聞著味我都不吃。”

岑越謝過,摸了銀錢遞給對方,那守門兵摸著有十文呢,還挺高興,只是一看車隊走的方向,這老板莫不是腦子有問題,咋瞧著往東市去了,人家貴人什麽沒見過,怎麽可能買爛果子……

錯了錯了。

岑越一看那爛的模樣,就知道他的果子怕是一半一半的壞了,趙立來說,租個便宜客棧先安頓,想辦法再賣,岑越點頭。於是一行人先找客棧,岑越花了大價錢,請小二送熱水,吩咐說都擦洗擦洗,有幹凈衣裳換上,沒有就算了,吃了飯,一會驗貨,下午有活。

“?啊?”趙立都摸不到頭腦。

岑越剛是一路打聽一路問,他自然不是頭鐵往東市跑,門衛說話對著,要真是沖撞了做官的,他們賠錢吧,但也不能隨便找個消費地段不高的。

最好是那種熱熱鬧鬧地段,且還有一些貴人出入那邊——尋常百姓有,貴人也有。

還真有,東市、西市交界處,有個瓦舍,那邊管的不嚴。

瓦舍可不是妓院,在北雁郡,這地是演藝場所,表演雜技的、彈琴奏樂的、舞蹈表演,瓦舍旁邊有酒樓、茶樓、商鋪,不同於街邊賣藝的零散表演者,瓦舍裏更精湛,更挖心思去琢磨新雜技、表演。

這片門口街道兩邊,零零散散時常見貨郎,也有賣藝的,想碰一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哪位貴人,手指頭露個縫打賞打賞,就能讓他們家一月糊嘴了。

瓦舍最熱鬧的時候就是傍晚了。

這一日,這片來了十輛馬車,一瞧就是外地的,不過都洗的幹幹凈凈,頭發也梳的整齊,衣裳雖是補丁舊衣,但好在沒什麽臭味,相反還有股皂莢的味。

頭發洗過吧?

“車子停了吧。”岑越說。

趙立不知岑老板要做何,但他就是個車夫,老板說什麽他應什麽,便都停了車。

“卸貨。”

開始借地卸貨。

“開箱。”

就是連旁邊賣藝往腦門上疊碗的,這會都有些分神,想看看,這旁邊人是幹啥的——

岑越:“我們是桃花鄉齊家果園的,日夜兼程來北雁郡賣果子,今日剛到,如今嘛給大家表演個砸果子。”

草莓是一格一層碼,一層直接還鋪了麥稭稈編的墊子又包著布,是開了一木箱,眾人好奇看,岑越一看全壞了,說:“砸了,搗碎。”

“老板?”

“砸吧。”

……

瓦舍裏,有人喊:“外頭有個商隊瘋了瘋了,聽說是從北面趕車趕了十天來郡裏,拉了一車什麽草莓,如今是在門口開箱,壞一層就砸一層,如今全搗爛了。”

“那不得賠死了?這大熱天的,果子能好?”

“可不是嘛,聽說都是夜裏趕路的。”

“也不是全壞了,我看砸了一箱,這麽大,碼的多多的,結果就一盤好著,其他的全壞了。”

“還真有好的?”

“就一盤。”

“聽說是個夫郎老板,這會開第二箱了。”

“真砸了假砸了?”

“真的啊,我都聞到味了,其實果子紅艷艷的到好看,就是壞了,可惜了。”

“人家好的果子,真是漂亮,沒見過。”

“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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