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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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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西格瑪,天空賭場經理,天人五衰最無害的一個,是沒有過去,也難談未來的人。

他沒有過去的記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現的,為什麽會出現。

除了手中的那張電車車票外,西格瑪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他曾經現在沙漠仿徨,成為奴隸被迫參與犯罪,又逃走。

逃向何方?西格瑪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逃。

因為不管去往哪個地方,周圍有沒有人,面對他的是毆打、責罵、還是好心的微笑……他都沒辦法感到心安。

「心安」是很懸浮的說法。

單論跳動的心臟,它自始自終都被胸腔好好安放著,不受控制地跳動,維持著機體的生存。

這真的能算是生存嗎?西格瑪也想過這件事。

探究得不到任何結果,直到那個男人找到了自己——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你,想要一個家嗎?」

這個男人很可怕,他拿出了西格瑪最不可能擁有的東西,作為引誘他人擅入伊甸園的蘋果。

起初西格瑪只是遵循著內心,答應了費奧多爾。他不明白促使自己做出決定的動機是什麽,可即使弄不清楚,在他把天空賭場視為自己歸屬之後,「家」的概念也被完善。

我做出了無比正確的決定——西格瑪對此堅信不疑。

「因為人類的生命中需要這樣一股力氣,需要與被需要,持有與被持有,這是千年的變遷也無法改變的,不被馴化的原始沖動。」

那個來到天空賭場的「人」這樣說。

「天空賭場因你而誕生,你因天空賭場而存在。在這樣的因果關聯確定的瞬間,你的餘生就也被定下了。」

西格瑪在這個不速之客身上聞到了熟悉的氣息,看著對方的異色雙瞳,就像是看著一個沈澱了更長時間的自己。

——那麽孤

“你明白什麽……”西格瑪知道這是被洞穿之後的強詞奪理。

自稱「清道夫」的青年冷峻點頭:“我應該是明白的,只有我能明白。”

這個奇怪的客人來到天空賭場是不久之前。他並不參與任何娛樂活動,白天見不到人,只在晚上會出現在賭場的開放天臺,要麽安靜站著,要麽被服務生送去椅子後坐在邊上,一呆就是一整晚。

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

天空賭場的高度會讓直面陽光的皮膚感到些許不適,可那個人並不在意這一點,也只有在被朝陽的輝光灑滿臉龐的時候,那張冷漠的面容才會有所松動,流露出隱晦的松弛來。

在站在他旁邊一起迎來朝陽的時候,西格瑪問出了內心的困惑:“你到底是誰?來我的「家」要做什麽?”

“太宰治說這是離太陽最近的地方,他建議我來看看。”清道夫回答,“來了之後我才知道他的打算,不過那並不重要,這裏的日出的確……有所不同。”

西格瑪:“你不會就是來天空賭場……看日出的吧?”

“「保護自己存在的價值」是我們這種人最重要的事,也是唯一的事。”

說著這話的時候,清道夫的表情依舊是冷峻的,唯獨話語中的懷念能表露那麽一絲絲感情。

“我想他們是想這麽告訴我的,只不過從來沒有直接說明,而是等著我自己去尋找。”

搞不懂。

西格瑪將清道夫的事轉告給了費奧多爾,得到魔人一個「太宰總是能給我驚喜啊。不用去管他,西格瑪,他不會做任何事的」答覆。

西格瑪:“我得確認他對天空賭場是否存在危害。”

費奧多爾:“他的存在是所有世界的危害哦,因為有我們的存在。”

這也是西格瑪搞不懂的。

即使被請作為天人五衰的一員,也確實參與著恐怖行動,西格瑪始終搞不懂天人五衰的人。

明明就不是能聚在一起的人,卻好像找到了共同的目的。

就是在這樣搞不懂的情況下,武裝偵探社的人和獵犬來到了天空賭場,西格瑪意識到,關鍵的時刻到來了。

他們把天空賭場攪得一團亂,獵犬那個看起來是少女體型的家夥幾乎快要把賭場殺穿,用非人的體格和意志站到了自己面前。

那是太陽就快落山的時候,天落的光輝像極了日出,西格瑪拖著獵犬,腦海中只想要保住自己唯一重要的東西。凡人能做到的事情,其實很少。

所以就算自己快要墜落,又被武裝偵探社的中島敦拉住,在踩不到地面的天空搖搖欲墜,他心中也沒有任何想要「活下去」的執念。

「保護自己存在的價值」是我們這種人最重要的事,也是唯一的事。

西格瑪似乎能理解清道夫所說的話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是超出所有人預料的。

天空賭場傳來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從來不在白天露面的清道夫,在此刻突兀出現,他懸空站著,風吹開他的小披風,晚霞鉆了進去,遠遠看去就像是他身上散發的光似的。

天空賭場宛如巨鯨所有的機理脫落,只剩下動力核心維持著骨架,所以才沒有直接下墜,可那也是遲早的事情。

“「光恰似水」。”清道夫說。

如墨水般黑色的海洋從他腳底傾瀉而出,將整個天空賭場包裹著,連同裏面驚恐萬狀的人們一起。

被黑色洋流包裹,卻完全沒有溺水感,反而成為能讓人站立的島嶼。整個天空都被淹沒了,世代生活在堅實土地上的人們在黑水中航行。

所有「旅客」中,只有西格瑪被卷到了清道夫面前。

“費奧多爾說你不會做任何事……你……”

“我思考了一下,如果我遇到這樣的情況,薄朝彥也會這樣做的。”清道夫說,“他從不幹涉我,可他不會對我視而不見。”

“薄朝彥?”西格瑪更懵了,“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西格瑪,你的太陽墜落了,但還會升起的。”清道夫說,“你算是我的……責任,該這樣說嗎?應該是可以算的。”

“要說的話就把話說清楚啊!!”西格瑪憤怒了,“我已經認同了自己的結局,也做完能做到的所有事情,這個時候你突然在說些什麽?!”

清道夫忽視了他的憤怒,卻回答了他的問題,他沒有任何需要解釋前因後果的意識,只是單純的對他提出的疑問做出回應。

“在他險些在常暗島出事的時候,我失控了,沒有註意到「書」被竊取了一頁,你誕生於此。”

「你誕生於此。」

誰?我?

西格瑪被荒謬感籠罩了。清道夫來到他面前,和他平視,手中的拐杖撥開對方被風吹得四處亂舞的長發,就連嘆氣也是冷漠的。

“我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件事,我需要去詢問能給我答案的人。在那之前,西格瑪,我不會讓你失去存在的意義的。”

***

“這就是你帶著他來找我的原因?”

小酒吧的一角,盛開得絢爛的花束隔開了他人對此處的窺探,三個人坐在小圓桌的三個位置,隱隱形成了不靠近彼此的三角。

擁有金色雙瞳的青年搖晃著面前的酒杯,冰塊碰撞的聲音嵌入酒吧的柔和音樂中。

他問話的時候微微歪著頭,幾縷桃色的頭發從皮筋中掙脫,搭在肩頭。

“你想問什麽呢?我不總能給你答案的,清道夫。”

瀨尾澈也能明顯感覺到西格瑪的緊張,以及清道夫的茫然。

他本來做好了找不到清道夫的準備了,除了薄朝彥外,其他筆名想要找他都很困難。

而且必須考慮得更多,因為自身安全問題,松本清張直接被排除了,又因為主觀動機問題,更方便委托他人幫忙找人的泉鯉生也被排除了。

奧列格倒是可以,但他不太想到處亂跑,他的動向肯定被很多人看著……還是稍微給阪口安吾先生減輕些壓力吧,他真的太慘了。

所以切換到了瀨尾澈也的筆名之後,他本來是想去找五條悟的,對方見過清道夫,而且是很可靠的咒術師,加上沒了泉鯉生的誤會,委托請求一下總是行得通的吧?

不行就多打打感情牌嘛,五條悟可好說話了。

心裏想著會令咒術界瞠目結舌的評價,瀨尾澈也剛一出門就被清道夫給堵在街上,跟在他身邊的,正是果戈裏沒能帶回來的賭場經理——西格瑪。

很好,省去了所有沒必要的麻煩,你小子除了曬太陽外,居然還知道其他的呢!

談話的地點定在了旁邊的酒吧裏,這還是清道夫提出來的地方,因為他說不想打擾到瀨尾澈也的正常生活。

看著很懂事,聽著也很懂事,對不對?然後他就說了那些令瀨尾澈也只能狂晃杯子的話。

伊邪那美給了他一本書。

為了能看日出,他用這本書覆寫過很多次結局。

在常暗島,奧列格險些被殺掉,意識到這一點的清道夫失控了,所以沒能看好書,被人撕掉了一頁。

撕掉書頁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但書頁不知所蹤。

——這是前提。

書頁幾經周轉,被福地櫻癡拿到手,費奧多爾知道了這件事,拉著果戈裏一起入夥天人五衰。

福地櫻癡是武鬥派,他沒那個腦子合理使用書頁,是費奧多爾用書頁創造出了現在的局面。

他寫出了天空賭場的誕生,寫出了西格瑪的誕生,寫出了讓武裝偵探社成為恐怖集團的劇情。

而就在一切就要爆發之前,太宰治找到了清道夫,用「天空賭場的日出或許能讓你知道什麽叫做心曠神怡呢」為理由,把人騙去了天空賭場。

——這是清道夫並不在乎的過程。

清道夫見到了西格瑪,立刻反應過來,這個「人」是由書頁誕生的。

清道夫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作為同樣被創造出來的角色,他們都沒有找尋自我的意識,並且將自己存在的所有價值都寄托在外物上。

不同的是,沒人給西格瑪「提要求」,甚至於他的名字都是自己給自己取的。

西格瑪的誕生和清道夫脫不開關系,可又不是他的主意,他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樣的事情,所以就來詢問了。

——這是他們找到瀨尾澈也的理由。

你怎麽不去黃泉問安倍晴明呢——澈也差點就這麽說了。

西格瑪恍惚得快要從位置上直接掉下去,清道夫如實開口:“我不擅長處理這樣的事,這也沒有威脅到我觀看日出——我應該直接把他銷毀嗎?”

西格瑪真的要摔下去了。

“你在用對待工具的措辭。”

“我是因為源博雅誕生的,他是因為天人五衰的野心誕生的,我們本來就是工具。”

“工具不會想要看太陽,工具也不會想要一個”瀨尾澈也點點桌面,“你在說自己都很清楚的蠢話,這很浪費我的時間。”

“抱歉。”清道夫用像是在發脾氣的冰冷口吻說。

這兩個人一個倨傲,一個冷酷,看起來像是隨時都要打起來一樣。西格瑪跟不上發展,光是處理腦子裏的情報就已經夠嗆了,但他能辨別的是,清道夫對這個人的態度非常尊敬。

即使他的口吻很冷,但幾乎是完全聽從對方的一切陳述語句。

這個人是誰,費奧多爾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嗎?

這些西格瑪都無從得知,他註意到名為瀨尾澈也的青年從頭到尾都沒看過自己一眼,璨金色的眼瞳一張一合,有種冷漠的好奇心。

“你是怎麽想的,清道夫,幫我問他。”瀨尾澈也說。

清道夫沒有對這種當面要求轉述的神奇要求提出任何質疑,看向西格瑪:“你是怎麽想的?”

西格瑪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那你現在還想死嗎——這麽問。”

“你現在還想死嗎?”

“……”西格瑪依舊說,“……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恭喜你,已經邁出了踏入了這個糟糕社會的第一步——清道夫。”

“恭喜你——”

西格瑪忍不住打斷了清道夫:“所以把我帶到這裏來見他是為什麽啊!”

清道夫:“我說過,我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件事,需要去詢問能給我答案的人。”

“他不是什麽答案都沒給你嗎!”

“那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想法,沒有任何法律規定我一定要給你們答案。你們想要曬太陽還是想和天空賭場一起墜落和我沒有關系。”瀨尾澈也揚起下巴,“人要為自己負責——清道夫,這樣告訴他。”

沒等清道夫轉述,西格瑪就猛拍桌面,直接離開了座位,走出了酒吧。

“等會兒再去找他。”澈也叫住了想跟著一起離開的清道夫。

對方重新落座。

“其實我也有想問你的,西格瑪在不太方便問出口。”

瀨尾澈也此時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關於伊邪那美給你的書,我知道它能將寫下的合乎邏輯的事情變為現實。我想知道,它運行的原理到底是什麽?”

他問,“以及,你都改變了什麽。”

清道夫低低思索了會兒,給出了答案。

那答案令瀨尾澈也徹底沈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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