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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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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奧列格只是讓季阿娜去送信。

他知道阪口安吾現在肯定忙得焦頭爛額。

阪口安吾的長官被江戶川亂步捅傷——至少在大眾眼中是這樣沒錯,之前和入野一未接觸過的那個女長官似乎已經退隱……總之,他是一切大小事務的總負責人。

光是在暗中幫助武裝偵探社就已經夠麻煩了,現在一群危險分子湧入了橫濱,光是設身處地地想想都為他感到頭大。

不過奧列格也就想想,要做事還是會做的,頂多在心裏說聲抱歉。

公務員還真是難做啊,有機會別當公務員了,阪口君。

可奧列格沒想到的是,季阿娜回來,不僅帶來了他要求幫忙購買的鮮花,還直接把阪口安吾給帶了回來!

“你沒有讓其他家夥把跟在他身後的人全部殺掉吧,季阿娜?”奧列格不得不先確認起這件事。

阪口安吾一怔,立刻看向了一路都沒怎麽說話的季阿娜。

和奧列格會面是他主動提出來的,在當場看了那封信之後,阪口安吾怎麽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待在原地。

【很遺憾我將天人五衰的埋骨之地定在橫濱,可遠東不需要試圖顛覆國度的英雄,望您體諒來自西伯利亞的不忿與抗議。】

【您不需要有任何煩惱,既然有人自詡正義,那麽惡徒的現身也情有可原。】

【好在如今不僅僅有惡徒,混亂之上,新的法制會升起,一如往昔。】

【如果可以,誠您參加我們準備的「會議」,屆時會有律賊前來迎接,願我們都能得償所願。】

【敬和平。】

要是把這封信視為犯罪預告函也是完全可以的,唯一的漏洞或許在於,參加這場會議的不止有代表古拉格的奧列格……英方和俄方那幾位恐怕也是為此而來。

那就沒辦法給出一個定義了,這也是最麻煩的事情。

一個活在傳說中的危險分子突然禮貌地來打招呼,說您好,您這邊有不少煩心事吧,好巧,那些狗東西也礙了我的眼,所以我拉來一群能幹的讓人幫忙解決了。

什麽?國際立場?請不要在意這些瑣事,我們秉持著和平的態度前來,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

說這話的人是古拉格的主人,誰會真的相信,或者說,誰敢真的相信啊!!!

稍不註意就會造成新一輪的國際沖突的,日本實在是不夠看。

所以不管有多危險,阪口安吾都必須得到更準確的情報才行,他也沒辦法讓手底下的人前往,不是信不過,而是……會更危險。

阪口安吾原本在暗中帶了人,算是小半個精銳部隊了,在不和對方起沖突的情況下做好自保的打算。

而季阿娜說:“三十五個人應該都在樓下「睡覺」——瓦列裏!你沒做多餘的事吧?”

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從人群中舉起手,人畜無害說:“沒有,老師,我很「禮貌」!”

奧列格這才點頭:“紫羅蘭、櫻草、雛菊、百合……你買了這麽多花啊。麻煩幫我把花插在花瓶裏,季阿娜,這群家夥太糟糕了,得看些賞心悅目的東西才能維持心情。”

詭異——這是阪口安吾腦海中唯一的詞匯。

房間裏或站著或坐著不少人,幾乎全是歐羅巴人種,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全是俄羅斯人——奧列格是之中最小的一個。

他實在是太小了,看起來比中島敦還要年輕,或者說年幼,卻坐在這個冗大房間唯一的書桌後。

灰白的短發沒怎麽打理,稍微長的碎發蓋住了他的眉毛,綠色的眼眸很幹凈,有些清冷,尤其是在註視著什麽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更為明顯。

他是這個房間裏最「穩定」的人,不是因為同為亞裔帶來親切感,而是每個動作,每句話——像是被時間沈澱了下來一般。

接著,那雙異常淡漠的眼睛看向了自己。

“會議原本是定在明天,您是有什麽事項想要確認嗎?”

“你說要埋葬天人五衰……我不確定你是否真的知曉天人五衰是什麽。”

“魔人費奧多爾,小醜尼古萊,天空賭場經理西格瑪,世界的災害布拉姆·斯托克,以及神威福地櫻癡。”奧列格像在清點花卉一樣,漫不經心點出了那些名字。

他剛說完,旁邊就有人探出頭,和之前的瓦列裏一樣鼻青臉腫:“埋葬?”

他有些喜出望外,簡直難掩期待之色,“費季卡?就像季阿娜當初殺掉假惺惺的米哈伊爾那樣?”

季阿娜:“請給我你的舌……”

她本來想說舌頭,被奧列格淺淺看了眼,垂下頭改口道:“請閉嘴。”

阪口安吾早就開始窒息了:“福地……櫻癡?”

“福地櫻癡。”

奧列格似乎是對這些律賊有些無奈,捏捏鼻梁,說。

“果戈裏不會對我撒這些小謊,如果他撒謊了,找錯人的高爾基和阿加莎會把他的手腳拆下來,作為俄羅斯和不列顛的友好象征,分別掛在克裏姆林宮和白金漢宮外面的——還有什麽要問的?”

阪口安吾:“我需要先整理一下……”

“您坐。”奧列格點開沙發上的人,拿起桌上的水杯往外走。

有人喊住他:“老師,我幫您去接水。”

“不了,暫時不想看到你們的臉,安靜呆著,我馬上回來。”他說著,越過一群人,走出了門外。

在門重新合上的瞬間,房間中的氣氛驟變,那些原本算得上乖巧的家夥瞬間陰沈下來。

帶著傷口的五官依舊硬挺,眼神又臟又狠,呼吸間都只剩下了血的腐腥味。

“我說,季阿娜,你就這樣把這家夥帶回來了,怎麽想的?”

“「禮貌」點,瓦列裏,如果還想要聲帶的話。”

“費季卡還在默爾索嗎?”

“怎麽,你想去把他帶出來?別說好笑的話,我們沒人殺得了他。”

“把默爾索炸了總可以?不是有自稱爆破專家的人嘛,算算,怎麽才能把費季卡砸死,這都做不到就別活了,古拉格不要沒用的素卡。”

“老師不需要素卡了,你還想挨揍嗎?”

“那也比費季卡好吧,***活該。”

他們旁若無人的交談著。

情報官當然會多種語言,俄語也算阪口安吾擅長的外語之一。

所以除了那些明顯是地方臟話的部分,他將這些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只能用魔幻來形容了。

正想著,端著水杯的奧列格又推開了房門。

這些兇徒立刻收斂了爪牙,恨不得露出自己最蠢、最無害的一面來。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這裏很安全,比異能業務科要安全。您可以待在這裏慢慢想,直接等到會議開始也可以。”

奧列格說完,坐回了長桌面前,水杯放在電腦邊,旁若無人敲起了鍵盤。

他的手背還隱約泛著紅,是揍律賊的時候給揍出來的,原先是擦破了皮紅腫著,身體自我修覆成了這樣。

在所有律賊中,奧列格唯一沒動手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季阿娜,一個費季卡。

前者是因為打算事情解決之後和她好好聊聊,後者……奧列格不怎麽想搭理他,也不排除給他三拳自己會少活三十年這種客觀因素的考量……

主要還是不想看到他。

先在默爾索蹲著吧,費奧多爾,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煩都煩死。

既然把事情都交了出去,自己算半個甩手掌櫃,秉持著不浪費時間的優良品德,奧列格開始寫了起來。

他寫得很快,一旦想到接下來還要處理的事情,時間不夠用的感覺堪比死線,恨不得能夠瞬間把腦子裏的東西全部掏出來鋪開。

畢竟不能讓阪口安吾等太久嘛,這樣折磨一個公務員也太不人道了。奧列格想著。

***

【……

「未婚夫家的院子裏有個不大的院子,院子裏生長著成片的野生大`麻,靠近房子的臺階早就枯朽,雜草橫生,墻面與汙泥交界處爬著與我交好的蜘蛛。

我喜歡這些蜘蛛,它們知道我在陰雨季節被蚊蟲困擾的現狀,自甘奮勇結出細密的網,把我的所有煩惱都變成半透明幹屍。

這或許是我不願意待在家,總愛來找他的原因之一。

在我決定和他結婚之後,原先可以被容忍的所有傾頹都見了光,找他麻煩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父母。

“就像是走進了無人照料的動物園,昆蟲屍體與比屍體還令人難以接受的破爛堆在一塊兒,太糟糕了!”

我的父親是一個年老的普通人。

他的臉相算得威嚴,占據整臉比例最大的是泛紅的鼻子,母親說那是氣派威嚴的象征,就和他粗大的拳頭一樣。

早些年他喜歡將我被授予的勳章佩戴在衣服上,那成了他的第二張臉,逢誰都得湊上前炫耀一番,在羊腸小道也能踏出無上榮光。

後來他被人不帶惡意的說,聽說您的女兒要嫁人啦,還得搬出去,好在就在隔壁,您也免受了思念的折磨。

這戳到了他的某個敏感的地方。

我並不是沒有離過家,在求學的時候,我曾連續幾年居住在那片令人膽寒的荒蕪之地。那時的他引以為榮,在我將老師送去真理會之後更甚。

現在他卻著急起來,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接受的讚美和推崇並不是因為他的權力之高無上,而是我。

現在他就要失去我了。

父親在家中日覆一日踱步,透過窗戶望著隔壁微弱的燈光,嘴角還得保持象征著愉悅的笑。

最後他終於決定找我談話。

“你不能搬過去,伊莎瑪涅。”他說,“自你來到這個家,我和你的母親傾盡全身心給你最好的東西,而你現在打算嫁給一個無賴,一個連自己也打理不好的垃圾,這樣不對。你應該看看你的母親……看看你的母親……”

順便一提,這也是他的特質之一,用被煙草熏得焦黃幹裂的嘴唇,說出結論性質的話,好似那就是渡鴉之丘唯一的權威。

“您沒必要懷著朦朧的、不明確的擔心。”我像以往一樣低聲勸慰他,“我會幸福,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嗎?”

“沒有。”他幾乎是擠出了這個回答,不情不願的,“我希望你能幸福。”

他比母親要好打發得多,我大可以搬出渡鴉之丘的各類例子向他闡述,為了避免自己陷入愁眉苦臉的困境,父親會立刻暫停他的行為,暫停他的夢囈、他四處亂走的欲望。

母親則不然,那張顴骨很高的寬臉擺出智慧與理性溫吞的瞬間,我能看見一個面含笑意的魔鬼。

她健康、熱烈,即使被父親毆打也笑容滿面。身上的疼痛無法阻止她日覆一日的早起晚睡,她對所有人都很體貼,不管是我的衣服掉了一顆扣子,還是弟弟半夜踢掉了枕邊的玩偶,她都會連忙從床上跳下來。

她總是說早安、晚安,不論何時。

所以當母親對我說:“我很擔心你,伊莎瑪涅,你的未婚夫沒有你父親那樣的果決,我擔心他會帶你走上不好的道路。”

此時,我便不得不思考起這話中的真實。這些考究是沒辦法用紙筆寫下來的,包含著我的卑鄙,包含著父親想要保全的體面,包含著母親時時刻刻遭受殘忍對待後註視的窗格的麻木,包含著我那幾乎從家庭中銷聲匿跡的弟弟。

最後,全部的聲音都化為淩亂而不連貫的音符,曲子的主題只有一個,《你不能成為那樣的伊莎瑪涅》。

哪樣的伊莎瑪涅?

沒人告訴我答案,或許只有真理會能給予啟迪,而在我想要保全未婚夫的如今,那是我唯一不會去主動接觸的東西。

事情的轉變同樣來自我那多愁善感的未婚夫。

他在重重壓力下依舊頑強地呼吸,卻不忍心再看見我擺出的愁苦面容,他做出了此生最重大的決定,有關背叛。

他被背叛了我,通過「將自己的病癥告訴我的父母」這樣的形式。

這原本是一件不幸的事,可父母從來沒有那樣高興過,我能夠卑劣地推測出其中緣由。

父親認為找到了能把控我的嶄新的形式,母親則認為這是我離開未婚夫的契機,我終於可以尋找一個如父親一般標準的丈夫,然後過上和她一樣的美好生活。

你不能成為那樣的伊莎瑪涅。

我明白了,就連未婚夫也在試圖對我無聲地這樣說。

……」

“沒人會指導你要成為怎樣的人。”教徒安慰起伊莎瑪涅,“渡鴉之丘是自由的國度,無論怎樣你都可以為自己感到驕傲,而不必在意他人的指指點點。”

伊莎瑪涅點頭:“是、是的,我當然是這樣認為……教徒先生,那不是我,您得先知道,寫下這些東西的不是我,是萊溫……”

教徒不置可否,在稍作停頓後才繼續開口:“可是伊莎瑪涅,這些都不能算是你殺害父母的緣由,唯獨加害於他人的性命這一點,是不能有任何推脫的。”

伊莎瑪涅依舊點頭:“是的。”

她的精神狀態比之前好了很多,這樣的對談對她而言似乎的確起到了莫大的幫助,教徒自始至終的關懷讓她能夠沈下心來厘清思緒。

“是的,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她說,“我沒有殺害我的父母,這是必須澄清的事實。我信任我的「家庭」,即使知道了我對未婚夫的包庇,他們依舊站在我的角度去看待事情,我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什麽?”

“他們說那是錯誤的,說我是可憐的伊莎瑪涅,可是他們沒人為我而感到難過。那些憐憫充滿了愉快,之中的不適令我不得不開始被萊溫牽著鼻子走——教徒先生,您會體諒我嗎?體諒我這樣愚昧又無知的人,為不受惶恐所侵害,為保持自己快樂身心而做出的舉措?”

“你做了什麽?”

“我埋葬了他們的屍體。”伊莎瑪涅說,“在一個陰雨天,我將他們交給了未婚夫院子中的蜘蛛,它們一向體貼,所以我把他們的屍體埋在那個墻角。”

「這樣做是有必要的。

只是埋葬屍體,對於任何人都沒有產生傷害,也不算違情悖理。

未婚夫將土地上生長的野生大·麻全部刨開,挖出一個黏膩的洞,可以預料的是,當我們將這個洞掩埋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光線洩露進去,裏面又小又濕潤,好似母親的子宮。

我和父母長得一點也不像,在註視著他們的面容時,我總能感覺到一股匪夷所思的感應。

這種感應讓我產生了強直性昏厥癥般的眩暈,他們在死前依舊保持著令人生疑的微笑,仿佛心懷巨大的滿足。

我虔誠地將他們的屍首埋在了泥土中,然後回到了

弟弟看見我,好奇地問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好事情,我說我們的父母死了。

他的眼睛裏擠出眼淚,悲痛又興奮:“是嗎,是嗎,伊莎瑪涅,他們真的死去了?”

“就在隔壁的院子裏。”

“你應該埋得更遠一些。”他不滿起來。

我還未隆重介紹過我的弟弟,一個心思純潔的好孩子。

這並非我誇大其詞,他來到這個家庭是在春天,三月底,椋鳥在枝頭啼叫,他怯生生站在教徒先生的身後,一雙眼睛咕嚕嚕轉幾圈,落在我身上。

在喊父母之前,他先喊的是,伊莎瑪涅。

父母對教徒先生表現出莫大的感激,真理會從來樂於解決居民的一切困擾,包括他們希望再要一個孩子這種小事。

所以他們也不去過問弟弟從而而來,就和他們從來不去過問我從何而來一樣。

唯一不幸的是,弟弟需要常年服藥才能保持健康,他的疾病是難以解釋的,當他躲在我身後,用憤怒的笑意偷窺父母的表情,並大喊大叫的時候,沒人去聽他說了什麽,大家都說他在生病。

“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兒!”只有我聽見了。

安撫他的工作原先是由母親承擔,在母親身體疼痛到下不了床的時候,作為姐姐的我必須出面。

“因為你病了。”

“沒錯,我有病。可是渡鴉之丘之外的人都身患疾病,他們依舊逍遙自在走來走去,為什麽我得喊他們父親母親,道理在哪兒?”

他總能說出令我沒辦法回答的問題,並且永遠是充滿愉悅的,以至於我也無法將他交給真理會尋求幫助。

“我們離開渡鴉之丘吧。”弟弟說著,嗓音發顫。

“這很荒唐。”

“為什麽呢?”

“因為渡鴉之丘是唯一的凈土。想想看吧,我們離開了這裏又能怎麽辦?外面太危險了,沒有糧食,沒有幹凈的水源,魔鬼如影隨形,到最後,我們還是只能回來,回到這個「家庭」。”

“你說的對……”他用手指扯著嘴角向上拽,“我們還太小了,我們還有時間,世界不會一成不變的,伊莎瑪涅。”

那時候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就和現在,聽到了父母的死訊一樣。

“我們可以離開了,伊莎瑪涅,帶上你的東西……除了你的未婚夫之外還有什麽需要帶的?沒有了吧,我也沒有。”

我看著他,聽他用無比真摯的歡快語調歌詠。

“我活過了那只哀鳴的椋鳥,才能認自己的命。我們離開渡鴉之丘,離開這個依靠著互相檢舉才能把持權利的監獄,我們可以在外面大哭大鬧,再也沒有人能規定我們必須微笑。”

我說:“這很荒唐。”

“殺掉父母難道就不荒唐了嗎?!”

“我沒有殺掉他們。”

“那他們是怎麽死的?”

……」

“那他們是怎麽死的?”教徒問出了和伊莎瑪涅的弟弟如出一轍的問題。

伊莎瑪涅的表情嚴肅如石雕,面對教徒澄澈的眼神,她渾身上下突然打起顫,嘴唇哆嗦著,洩露起陰沈的冷笑。“我的弟弟說得沒錯,我應該把他們埋得更遠些。這樣才不會讓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那些荒謬的聲響。”

“我聽到掘土的昆蟲在軀體上爬過的聲音,聽見逐漸微弱的呼喊,那些動靜很快又被泥土掩埋,我聽到他們的心跳在可怕地顫動,比我的尖叫聲還要強烈。”

“你把他們活埋了。”

“這是錯誤的說法,他們早就是屍體了,渡鴉之丘只有不受承認的屍體,安葬屍體難道是錯誤的嗎?我難道做錯了嗎?”

倏地,她的鐵面轟然破碎,幾乎從座位上一躍而起。那股巨大的動靜直接掀翻了桌子,連同桌上的那頁寫著她名字的紙。

“萊溫……是萊溫……只有這一種可能了,那個魔鬼奪走了我的道德,他……他……他都做了什麽?他到底是什麽東西!!!”

教徒將桌子扶正,撿起了那頁紙,放在桌面。

“請放松下來。”

“我做不到,我再也做不到了!”

“深呼吸——看著我,我可憐的孩子。”

“別再折磨我了,拜托您了,先生……”

“伊莎瑪涅。”

教徒念出她的名字。

“伊莎瑪涅·萊溫,請保持愉悅。”

伊莎瑪涅雷劈一般定在原地,她的目光移向那張由自己書寫上姓名的紙張。

「Isharmaine·Raven」

她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靜被視為了平緩,教徒滿意點點桌面。

“我說過,只有聞見氣味的人,能夠扣響真理會的大門,你已經打開了這扇門,萊溫。”他說,“我很感動,居然有人能在沒有真理會引導的前提下看見真實。”

“真實……”

“你說的沒錯,渡鴉之丘只有不受承認的「屍體」,只是心臟還在跳動,不過那是最無關緊要的事情。不用擔心任何事情,你的未婚夫已經被真理會接手,你那出格的弟弟也會接受我們的幫助,我們喊你來,只是想詢問你的意見。”

“什麽意見……”

“伊莎瑪涅·萊溫,你願意加入真理會,成為渡鴉之丘最無私的教徒嗎?”

“我活埋了我的父母……”

“那無關緊要,孩子,記得《渡鴉法》嗎?沒有任何一條法則指出你的行為是不對的,你還在微笑,這是最重要的事情。你不能成為悲傷的伊莎瑪涅,那是唯一不被允許的事。”

伊莎瑪涅停止了思考。

那股濃郁的味道第一次出現在了伊莎瑪涅的身上,來自海洋的玫瑰花香味,十分溫暖,在頃刻間濕潤了她的心頭。

她感到了揮之不去的悲哀,因為萊溫說的沒錯。

沒人告訴她你應該成為怎樣的人,只是在說,你不能成為那樣的伊莎瑪涅。

父母是這樣,未婚夫是這樣,弟弟是這樣,教徒先生也是這樣。

她似乎聽見了教徒先生的關懷,未婚夫擁抱下的嘆息,父母泥土中的掙紮,全部沈入心頭那片幽深而陰沈的小湖。

湖中,來自渡鴉之丘之外的弟弟對她說——

「得活過那只哀鳴的椋鳥,才能認自己的命。」

萬籟俱寂,唯獨教徒還在詢問:“那麽,你的決定呢?”

——————《渡鴉法》·古拉格·有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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