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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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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很多年後,費奧多爾回憶起那天的事情,都會產生一種「這個世界果然是眷顧著奧列格」的感覺。

如果前來的不是馬克西姆·高爾基,那麽其他人絕對不會如此果斷地拒絕自己的提議。

沒人想留在西伯利亞,無論如何,只要能離開,用再卑劣的手段盡可能獵取情報都不算過錯。

但馬克西姆·高爾基是主動申請調往西伯利亞的,如果這位大將對離開西伯利亞抱有期待的話,那他期待的一定是戰爭的結束。

顯然,出於某些原因,高爾基並不認為一個險些把自己凍死在貝加爾湖畔的日本人能決定戰爭的走向。

他也不認為比日本人狀況更糟糕的俄羅斯小孩能做些什麽,即使他此刻表現出來的態度並不像是普通小孩。

「在克裏姆林宮,我在總統面前向所有俄羅斯人許下過承諾,泛斯拉夫三色旗飄揚的每一刻,我都將保衛這片土地,和土地上所有的公民。」

這無疑是一種拒絕。

費奧多爾又咳嗽了兩聲,沒對此作出任何評價,只是輕聲說:「您會答應的。」

現在不是什麽把翻譯器摸出來的好時機,費奧多爾又恰好壓住了松本清張的外套口袋。

清張只能一頭霧水聽著他們的對話,猜測或許是費季卡在詢問他哥哥的事情,並開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得真的開始學習俄語比較合適。

能遇到會日語的人純粹撞大運,真的語言不通,生活困難是一方面,主要是……就算有取材的機會也抓不住啊!

而且,語言不通的弊端就是連帶著文化和思維也會存在非常大的區別。

學了英語之後去讀英語原版書,和不懂英語只是閱讀譯本,感受可以說是完全不一樣。

語境不同的文字給不同國家的人看感觸差異非常大。

不過說起來,如果生命安全沒有隨時暴露在苦寒中,西伯利亞其實也是個極佳的取材聖地,這裏的精彩程度完全不亞於橫濱。

橫濱更多的是「人與他人」之間的傾軋,西伯利亞還要覆雜。

「人與他人」、「人與自己」、「人與自然」,各種矛盾撞在一起,如果沒能調節其中的平衡,崩潰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這裏有紮根於貝加爾湖畔的神秘薩滿教,有瘋狂到失去人性和理智的士兵,有鋼鐵般的戰線捍衛者馬克西姆·高爾基,還有米哈伊爾和費季卡這種被狂風刮得七零八落的兄弟……

這裏有眾生的縮影,就連誤入此處的松本清張也成為了其中的一環。

「戰爭」就是自上而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於西伯利亞的天空,誰也不知道何時墜落。

極端的環境則是自下而上的苦難,它一直存在,磨礪著被裹挾在中間的人們,會被磨礪為出鞘見光的利刃,還是殘缺不全的碎鐵,全憑個人。

甚至清張自己都無法保證,在這裏呆久了會變成什麽樣子,會和那些士兵一樣為了宣洩而喪失理智,還是其他模樣。

這可是非常難得的「特殊時期」、「特殊地點」、「特殊背景」的取材環境啊。

總之……目前看來,這裏或許比莫斯科更適合取材!

松本清張開始蠢蠢欲動。

這一趟雖然很凍人,但真的思考下來還挺劃算。

很新,非常新,幾乎是百分百嶄新的素材呢。

·

車輛停在了高聳的石壁面前,所謂的「基地」到了。

外面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開始下小雪,雪中的基地像是緘默的灰黑堡壘,出入口由完整巨石強行鑿開的一截,邊緣被人工磨平,沒有門。

站哨的士兵穿著與昨晚士兵不同的軍服,厚實很多,在看見車窗裏的高爾基之後齊刷刷向他行禮。

基地的占地面比外面看上去還龐大,建築材料幾乎全是灰黑的石壁,在車窗往外看去像是數個冷色的巨人巍峨屹立在雪地中,沈默地註視著渺小的人類邁入這片土地。

高爾基將他們帶到了一棟相比起來稍矮的建築。

“等我處理完事情之後帶你們去見陀思妥耶夫斯基。”高爾基說著,身邊跟上來一個士兵,目不斜視小聲在他耳邊匯報著什麽,聽完之後他才接著開口,“你們可以先去吃晚飯,不要亂跑。”

被安排的房間裏只有兩張狹窄的鐵床,厚實的床褥幹凈整潔,高窗是直接焊死在墻面的,外面紛紛飄著雪,路燈的光從窗戶照在兩張床分界的地方。

兩張床的話要麽就是給他們兩個準備的,要麽是給兩兄弟準備的,松本清張的安排還沒決定下來……?

總不至於讓兩兄弟擠在一起吧。

費奧多爾在環視一周之後就看向了清張,意識到他是想說什麽,清張摸出翻譯器。

他的這個動作還引起了門外留下看守士兵的警覺,清張按下收音後費奧多爾才走到士兵面前,忽視了對持槍者的戒備,開口道。

「吃飯的地方在哪裏?」

士兵慢了半拍才回話,在之前還先便頭看了眼正閱讀著翻譯的松本清張。

「要去的話隨我來。」

語調平常,沒有覺得麻煩的煩躁,也沒有高爾基的強硬氣勢。

因為有費奧多爾在,清張在接下來的一路都不用開口,只是看著翻譯器。

這個弟弟……很聰明,他幾句話就摸清了這層樓的大概構成,盥洗室、廁所、休息室。

根據房間分布還應該存在不少地方,那些就是士兵不能提的地方——應該也是戒備最森嚴的地方。

如果存著逃走的打算,至少這棟建築的路線圖差不多可以劃出來了。

吃飯的地方在底層,是一個大型食堂,士兵向領取餐盤處的人解釋了兩句,兩個幹凈的薄鋼餐盤遞了過來。

晚飯的種類非常豐富。

水煮土豆,土豆濃湯,土豆泥,烤土豆……還有聞起來像是柴油味道的咖啡,和儲量最豐富的黑面包片。

雖然知道西伯利亞的黑鈣土很適合種植土豆,但是也不用全是土豆吧……

清張端著餐盤,選擇了看起來最容易下口的土豆泥和黑面包片,沒有勇氣要一杯咖啡。

在他旁邊的一個年輕士兵擠兌:「完全稀裏糊塗的選擇,我的兄弟,這是最不能填滿肚子的兩樣食物,你甚至沒有取用一杯“機油”來讓它們在肚子裏發酵,令人讚嘆的勇氣!」

他的盤子裏疊了如山高的烤土豆。

清張對著翻譯器裏的那個“機油”沈默了半晌,接著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得加點。

食物供給的老先生不耐煩地揮勺:「費多羅維奇的小兒子,拿著你的土豆趕緊滾開,你哥哥沒教你不要對別人的食物指手畫腳嗎?」

「沒問題,先生,請再給我一勺吧。」

老先生罵罵咧咧又給他添了一勺。

清張單手拖著盤子,打算在翻譯器上默默打出「請也給加一些」,費奧多爾先一步指著他算得上空蕩蕩的盤子。

「請給他加一些烤土豆和咖啡。」

心懷感激地接受了食物,清張和費奧多爾找了個位置入座。除了跟著他們的士兵,之前那個端著「小山土豆」的士兵也湊了過來。

「嘿,薩沙,西伯利亞居然還有新兵嗎?還找來了你這個小保姆。」他一邊往嘴裏塞土豆一邊問。

「拿土豆塞住你的嘴,達尼爾。看著他們是大將的命令。」

達尼爾·費多羅維奇·伊萬諾夫沒有被「大將」的名頭所嚇退,這個年輕的士兵紅著鼻頭湊得更近了。

「不是新兵的亞洲面孔,和一個弱不驚風的俄羅斯小孩,西伯利亞可沒有這麽有意思的搭配。」

費奧多爾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清張一開始還想用回覆兩句,但發現自己打字的手速完全跟不上他的語速,翻譯器僅是翻譯他的話,字符就已經在屏幕上飛速奔馳了,根本來不及施展別的功能。

「我是達尼爾·費多羅維奇·伊萬諾夫,你可以叫我達尼爾,不過他們都喜歡叫我費多羅維奇家的小兒子。因為我的父親也是因為戰爭這裏服役的士兵,還和西伯利亞本地的漂亮女人結婚生了四個兒子。」

「我的幾個哥哥也在這裏成家了,不過我想等戰爭結束之後去莫斯科看看。聽說那裏不只有土豆和黑面包,咖啡是帶著香氣的——我覺得這點絕無可能,怎麽可能有“機油”是香的呢,那不是作戰的時候就像在廚房亂晃一樣了,哈哈哈哈,聽起來就很滑稽。」

神奇的是,說話甚至沒有影響他的進食,在清張盯著翻譯器的小屏幕的時候,他面前的小山已經降下去一大半了。

有些士兵在壓抑的環境下會變得暴躁易怒,而有些則會像這樣——因為平日交流的太少,一遇到機會就恨不得把肚子裏的東西全部掏出來。

是一種更為健康的解壓方式呢。

不過也多虧了能有這麽一個話嘮在,清張讀出了一些另外的東西。

達尼爾看起來最多二十歲,就按照這個年齡算好了,他上面還有三個哥哥,也就是說西伯利亞的戰線持續了絕對不止二十年。

可戰爭開始到現在都沒有二十年。

這是說不通的。

把這樣重大的消息默默藏在腦子裏,清張面上沒有顯露出任何不對。

費奧多爾放下了勺子,終於願意回上一句:「那你的父親還在服役嗎?」

見有了傾訴的對象,這個憋壞了的小夥子眉開眼笑:

「應該在吧,不過沒有和我們四兄弟分在同一個區。老頭子能擺脫我們四個,笑容跟裂開的冰層一樣。照這樣下去,明年,或者今年,說不定就是現在,我已經不再是最小的兒子了。」

費奧多爾:「這樣期待的話問問不就知道了。」

達尼爾戳著盤子裏的土豆:

「唉,不可能的,通訊實在是太不方便了,書信的延遲有足足三個月,電子通訊更是妄想,除了基地間有必要的聯系外都不允許使用。在這裏也沒有需要具體執行的任務,大家都死氣沈沈的……真的好無聊啊。」

看守清張的士兵似乎對達尼爾的抱怨習以為常,也知道只要自己稍微一接話這家夥就會說個沒完,把所有的精力都傾瀉出來,於是非常理智的一言不發。

偶爾夾雜著有用信息,大多數是廢話,費奧多爾會在他差不多停下的時候接上一句來讓話題展開到另外的方向。一些危險的話題會被盯著的士兵喊停,可他的警惕心還是不夠。

這頓飯吃了很久,清張也收獲了不少情報。

和那些俄羅斯那些令人費解的安排相比,同樣讓他有些意外的是,米哈伊爾的弟弟原來是這種類型嗎?

那種有意識的對話絕對不是在閑聊,插入的時機和內容都得把控得很準,還要作出預設,話題不會直白到能讓另外的士兵察覺——至少得先大致摸準這兩個人參差不齊的敏銳度才行。

清張後知後覺想起,原來在來吃飯路上,費季卡和士兵的交流還有這麽一層目的在。

這兩兄弟的風格也差得太遠了。

說起來,他的病好了嗎?感覺還是在發燒的樣子。

在達尼爾的喋喋不休中,清張還能抽出思緒來想這些有的沒的,最後,是身後的一個聲音徹底終止了這次對話。

“日本人。”

松本清張聞訊轉頭。

馬克西姆·高爾基不知何時來到身後,他這次穿著軍禮服,不是清張之前在電視裏見過的那類俄羅斯軍服。

灰黑色的硬挺制服,飾緒、袖章、臂章、武裝帶整整齊齊。三排勳表上別著金星勳章,下則是聖安德魯勳章,在西裝外套的左胸前整齊排開。

應該是參加某種典禮,或是面見重要的人才會有的正式穿著。

也不怪一直話癆的達尼爾也噤聲,安靜啃著土豆。

軍裝的男人更加肅然,他的體格完全撐得起這身衣服和榮譽,不茍言笑的面容泛著冷硬,連每一根發絲都工整地呆在應該在的位置上。

高爾基頷首,酒紅色眼睛睥睨著:“你們兩個跟我來。”

松本清張慢吞吞想:他心情應該不太好。

***

高爾基將他們帶去了另一棟稍高的樓。

這棟樓要明亮很多,裏面甚至還有供暖。裏面的士兵呈現出更為精神的面貌。

軍靴踏在地板上發出喀喀的聲音,在四層最深處的房間外,高爾基停了下來。

“情況出現了一些變化,等見面結束後,陀思妥耶夫斯基兄弟會去該去的地方。”他看著清張,“你留在這裏。”

松本清張:“……?”

沒有繼續解釋,高爾基推開了門。

這是個溫暖又明亮的房間,與他們分開一天一夜的米哈伊爾正坐在一張棕色木桌旁,雙手合攏,垂著頭,似乎是在祈禱。

他面前擺著一瓷杯裝的熱茶,而在木桌對面空著的位置前則放著另外一套空掉的瓷杯。

聽到開門聲,米哈伊爾擡起頭,在看見松本清張和費奧多爾後,驚喜從他眼底迸開,幾秒後眉毛垂下去,流露出濃郁的悲哀。

「你不該來的,你不該來。」他捂住臉,哽咽的聲音從喉嚨裏擠了出來,「我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可在這個時候,你來了……不應該這樣的。」

費奧多爾斂著眼走到了米哈伊爾面前。

清張這次有了準備,翻譯器一直保持開啟,他垂頭看翻譯的動作沒能瞞過高爾基,而男人只是瞥了一眼,並沒有其他動作。

了解那些俄語的意思後,松本清張立刻看向高爾基:“你們達成了什麽協議?”

「你和他們達成協議了嗎,米哈伊爾?」費奧多爾也這麽問他的哥哥。

他們的高度現在堪堪平視,而米哈伊爾一直在躲閃著自己弟弟的眼神,在比自己小的多的男孩目光下,少年節節敗退。

他的痛苦變得十分真實:「你不能這麽問我,費季卡,唯獨不能這麽問我。」

高爾基下頜緊繃著。

這不難判斷,米哈伊爾說的是「你不該來」而不是「你們」,他指的是自己的弟弟,不是松本清張。

結合高爾基在進門前給到的說法,「陀思妥耶夫斯基兄弟會去該去的地方」……那應該不是什麽好地方,不然米哈伊爾在看見費奧多爾後不會這麽驚恐。

在松本清張懷揣著可能存在的情報的情況下,這對兄弟的處境無論如何也不該比自己更差。

如果事實恰好相反,那他們即將去到的是一個米哈伊爾不願意自己弟弟涉足的地方,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你們答應了讓米哈伊爾「安全」回到莫斯科。”清張肯定道。

因為需要隱瞞士兵的事情,莫斯科對兄弟倆是絕對危險的,但對於米哈伊爾來說,卻是危險與機遇並存。

他想從事新聞業,想溝通交流,想把「真相」告訴給大家,而不知出於什麽目的,莫斯科那邊似乎同意了。

高爾基不承認,也不否定,他緩緩開口:“他們今晚出發。”

說完就推開門,離開了房間。

在高爾基離開後,費奧多爾突然蹦出了一句驚人的話:

「西伯利亞的戰線拉得太長,也太久,甚至比戰爭真正爆發的時間還要久,他們要給民眾出一個交代。」

米哈伊爾的呼吸一滯。

費奧多爾對他哥哥的異狀視而不見,聲音起伏像是念詞,繼續說:

「“戰火已經從太平洋登陸,那些兇惡的敵人和當地的異教徒勾結,對試圖勸說的督主教先生痛下殺手。幸運的是,被卷入其中的幸存者被救了下來,他叫米哈伊爾。”——如果是我的話,就會這麽向民眾宣告。」

「這樣可以讓他們知道西伯利亞戰線存在的必要性,讓他們知道異教的危害,讓他們知道即使是這樣突如其來的危險都能被完美解決,俄羅斯依舊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他偏過頭:「是這樣嗎,米哈伊爾?」

米哈伊爾攥緊他的十字架:「我知道瞞不過你,你一直是聰明的那一個,費季卡。」

松本清張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他知道費奧多爾很聰明,但是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已經不算是聰明了,按照他的年齡來說,完全是怪的程度吧?!

費奧多爾似乎想去觸碰米哈伊爾的臉,或是肩,手動了動卻停了下來:「去到莫斯科,你不會甘心只當『吉祥物』,你清楚自己最後會“死”於理想吧?」

提到「理想」,米哈伊爾突然冷靜了下來,他楞神片刻,握著十字架的手更緊了,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恢覆了平時的溫和。

「只要能回到莫斯科,總會有辦法的,我知道很危險……」他說,「我只是沒料到他們會這麽快找到你和奧列格。」

費奧多爾:「這樣做除了導致混亂外沒有意義。你的聲音只有往他們認為正確的方向傳達才會被聽見。即使能被聽見,你的做法同樣也沒有意義,那些惶恐不安的人只會聽見自己想聽的聲音——直到你“死亡”。」

男孩在「死亡」上發音非常緩慢,像是一種著重說明。

米哈伊爾想伸手去摸弟弟的頭發,被對方避開了。

他渾身一僵,然後才掉過頭看向清張,只是眼睛依舊沒有進行任何對視。

“很抱歉,讓奧列格你卷進、這件事裏。不過沒關系,你留在這裏、更安全。大將是個、善良的好人。”

松本清張此刻想的是,米哈伊爾是個非常徹底的理想主義者啊。

只能說這個性格迥異的兩兄弟……不愧是兩兄弟。

米哈伊爾是行為與思想的「叛逆者」,他否定了「錯誤」的做派,他有最溫和的憤怒和最克制的斥責,他想從事實層面去改變,將「錯誤」公之於眾。

*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所以即使是赴死也無所謂。

費奧多爾是意義與價值的「叛逆者」,他不否認,不接受,覺得米哈伊爾的行為是一只蟲子殺死了另一只蟲子,一條毒蛇咬死了另一條毒蛇。

清張想起了之前看過的一句話:*真相是重大的,但更重大的事情,從實際的角度看,是對真相保持沈默。

費奧多爾或許就是在比較之後得出了他的結論:兩者都沒有意義。

——兩兄弟的視角從來都不是平視,都在以自己的價值評判著一切。

“我不擔心我自己,可是如果費季卡和你一起去了莫斯科,即使你不顧慮自己的安全,也得考慮到他。這也是他們會選擇帶上費季卡一起的原因吧。”

清張有些殘忍地提醒他。

“當費季卡出現在基地的那一刻,你們就不再是協議關系,是你在單方面被威脅——你清楚這一點嗎?”

“我……清楚的。”他說,“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其實是有的——在松本清張說出這句話之前,外面突然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整個樓都在顫動,吊燈上的灰塵簌簌掉進米哈伊爾面前的熱茶裏,接著被水杯蕩起的波紋一起被甩上桌面。

巨大的顛簸讓室內的三個人都有些不穩。

門被猛地推開,高爾基的指尖有隱約的電光閃過,他沈聲道:“日本人,帶著陀思妥耶夫斯基回到安排的房間。”

“發生什麽事了?”

“那個男人來了。”高爾基第一次幾乎是咬著後牙槽說,“法國的暗殺王,保羅·魏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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