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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瞳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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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瞳少年

秋風瑟瑟,竹葉刷刷作響。

月明,那滿山楓樹的狐貍山腳下的寺廟裏仍然擠滿人,多是花甲老人,少些是年輕力壯的青年,但無一不是為求健康長壽。

狐貍寺廟中,蠟油被蕭瑟秋風吹得明明暗暗,借著這點星火光,祈願池的嘀咕聲只增不減。

狐貍廟的另一端是一間安靜到極端的沈靜閣。

念北將手臂上的傷展示出來,細長而深切的傷口留著猙獰的結痂,纏繞在手掌上的繃帶滲出暗色的血。

沈靜閣內只有念北和為了躲避家裏人的公子。

坐在他對面的的少年從進來時視線就一直落在他身上,像是遇到新鮮事物一般。

屈馳的視線落在他手上血淋淋的傷,一邊蹙著眉一邊自言自語。

好久,他做出了決定一樣,手掌猛的拍了一下膝蓋。站起身,湊到他跟前,手指探到腰間,拿出被黃紙包裹的藥粉往他手中塞:“兄臺還是等傷好了再上山吧?這狐貍山中鬼怪極多,你一個人去恐怕是兇多吉少”

“鬼怪?”

說來搞笑,鬼怪之物,在人間數不勝數,尤其是夜晚,鬼怪數量甚至是白日的幾倍。

念北屈著手指抹了抹黃紙褶皺,眉眼帶笑,擡頭望向面前這個熱心的貴族公子。出聲問道:“那到底,鬼怪會害怕我還是我會害怕鬼怪?”

方才念北一直都是低著頭,只看清他分明的下顎線和半張俊朗招眼的側臉,他還在猜測念北長得到底有多仙氣翩然。

屈馳徹底看清眼前人,深邃的眉目,右眼瞳孔銀白,與左眼瞳孔形成對比。少見的異瞳實在是好看,他呼吸停滯,好半響才回過神,問:”你是仙家的?”

“不是”念北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聳聳肩,低頭把舊繃帶拆掉把新繃帶一點點纏繞指間,直到手掌被全部包裹住。

沈靜閣內的溫度降了幾分,風吹打著檀木門。

砰的一聲,四周揚起微弱的灰塵。

兩人的視線一同落在忽然掉到地上的掛畫,灰蒙蒙的一片打在宣紙上,一塊色調淡薄一塊色調艷麗,有點勾人。他食指勾了勾,那掛畫自動漂到他手上。

屈馳訝異的看著他:“你還會仙術?”

念北直截了當:“不會”

寺廟深處的蟬鳴響徹,陳舊的檀木門沒了原本的光鮮亮麗,蟬蛹伏在上面叫個不停。

念北不動聲色拍開落滿灰的掛畫,他認真過分,看見畫中唯一特別之處,——那山頂上隱約住著神仙。

欣賞完山水掛畫,他隨手將東西丟進稻草堆中,把頭靠在破爛不堪的蒲團上,抱著手臂慢慢合上眼睛。

直至深夜,蟬鳴和蛙聲一片清脆響亮,搗亂念北的思緒。

和他一起在寺廟深處休息的公子被家中侍衛找到,大鬧了一場,閉目養神的念北猝不及防聽完了八卦。

屈馳最後還是跟著侍衛回去了,寺廟回到了原本的寂靜。

陰風陣陣,月光斜下,古老的寺廟由於經常有人來侍奉,陳舊的獅子石像和矗立在寺廟中央的神像尤其嶄新。

宅院中的桃樹長得及其壯麗,是妖魔鬼怪最好的棲息地。

念北休息夠了,坐起來,從手袖間扯出一枚銅幣拋向天空。

銅幣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碗筷敲擊聲。他心中已有定數,手中拿著破爛不堪的蒲團走到寺廟雕像前,盤腿坐下。

狐貍山有一個規定,醜時之後狐貍山內必須清空人,無論是誰不可在山中逗留。否則後果自負。

陰風卷卷襲來,檀木門被吹得吱呀亂響,仿佛鬼怪的觸手瘋狂敲打檀木門。

念北卻像個沒事人一般,被這妖風吹得舒服,歪著頭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檀木門被推開,剛才在外面亂吹的風停了行動。

念北睡眠淺,那檀木門被推開的時候他已經醒了,保持著原姿勢不動純粹是引敵上鉤。

醜時已過,推開寺廟門的除了妖物其他便是不可能了。

他睜著一只眼打量周圍的的風吹草動,默默從衣袖間抽出鬼符,那物向他靠近時,伺機行動將鬼符點在那人的額間。

霎時間。

那人配合的挺停下動作,半分鐘過去,他歪著頭對著念北笑,額間的鬼符掉在地上。

“你不是鬼怪?”念北卷了卷衣袖,冷眼打量起眼前的人,銀白異瞳並未看到那人身上有邪祟之物。他第一次判斷出錯。

謝珧笑夠了,扣著手,有些誇大的道來:“何來鬼神之說?本公子對虛物從來都是置之不理。”

念北冷漠的擡眸看,忽的,不知怎的笑起來:“確實,世間鬼神之說只是書中記載。虛的實的世人並不知。”

笑料,鬼神之說在人間傳出花來,第一次瞧見不相信鬼神之說之人。

“可問公子上到狐貍山有何目的?”念北餘光打量起渾身富貴氣的公子,大概猜到了些。

“目的?”謝珧扭頭看旁邊的人,搖搖頭笑道:“此行不過是即興罷了,並無目的。”

寺廟內安靜半響,謝珧醞釀話題好一會才開口,“我只圖個稀奇。聽聞醜時之後的狐貍山間鬼怪極多,鬼節之時便會請驅魔師為其驅除邪祟之物”

今日便是鬼節,鬼門大開,無數鬼怪從地獄爬出。

修仙的妖怪也會趁此時機溜到人間吸收人類陽氣。

念北聽出他話裏的意思,話鋒一轉將問題拋出去“哦,是嗎?請問公子上到狐貍山時可見奇怪之人或者看見妖魔鬼怪?”

謝珧聽到這,食指抵著唇角認真的想了起來。好久,開口說話:“鬼怪倒是沒發現,不過我也有話要問,公子不是平凡人吧?能安然無恙的在寺廟裏,活著”

不等他回話,那人直截了當“黎城最有名的異瞳驅魔師,念北,對嘛?”

寺廟中輕微的響起銅錢撞擊的聲音,有些詭異,今日的風比每一年都溫和,妖魔鬼怪好似被壓制住了。

念北擡眸與他對視許久,嘴角掛起神秘的微笑,不明意味的撥了撥手袖間發出聲音的銅幣串。

重覆一遍“所以公子此行有何目的?”

謝珧神色自如“並無目的”

寺廟大門被猛的打開,陰風吹得念北手袖間的銅幣叮叮亂響。

壓制鬼怪的物品被沖擊破防,無數妖力隨著風闖進寺廟中,將神廟臺上的飾品被刮得到處跑。

念北瞄一眼盤著腿坐在地上的人,唇角往下壓了壓,從蒲團上坐起,徑直走向寺廟門前,手指拂過檀木門,袖間的銅幣被風得更響了。

他將手中的蒲團丟到門檻前,然後一屁股坐下去,倚著臉淡漠的望著門口的桃樹。

陰風陣陣,月亮大明,月光照到桃樹上,樹腳出現虛影。

老話說,桃樹招陰,今日還是鬼節,鬼怪極多。

念北不過打個盹的時間,那桃樹下的鬼怪便像逛集市一般在院中漂游浪蕩。甚至還有幾只鬼怪湊到念北面前張牙舞爪。

“你們鬼節的規矩礙不著我什麽事,不過別打擾寺廟裏的人,否則投胎轉世就再等五百年。或者,魄散魂飛也行”

面前之人,撇開異瞳天才的身份不說,祖輩世世代代相傳驅魔技能。周圍鬼怪皆噤了聲,安安靜靜的游走在桃樹旁。

念北無趣的倚著臉,看著眼前飄飄蕩蕩的孤魂野鬼,睡意逐漸上頭。

直到門檻前那人輕輕的酣睡聲響起,四下游蕩的鬼怪湊到他面前,看著他的臉陷入沈思。

烏漆麻黑的鬼群之中有妖發話“大哥,這驅魔師年齡不大,怎麽脾氣那麽大?真想吃了他”

眾鬼怪你瞧我看你半天,屋檐上傳來含含糊糊的講話聲。

“現在正是最好時機,我們所以鬼怪合力將他分屍如何?”

眾鬼仰頭望去,想象中高大威猛,健壯無比的九頭身鬼怪變成矮小低級的無頭妖怪。

眾鬼怪:?

就你這小身板,不被他灰飛煙滅,老子也拜你為大哥。

鬼群中多是高大健壯的鬼怪,少有矮小鬼怪參差在中間。矮小鬼怪大多聚集在前段或者是周圍。

為首的鬼怪膽量極大,飄到念北周身,時而撩撥他的鬢角的頭發,時而點點碰碰他的衣領衣袖。

試探了一番見念北沒有醒的征兆,他膽子肥了。

“老大,這驅魔師色相極好,今日正滿弱冠,肉質鮮嫩多汁,精氣充足,幹完這頓修為定能大漲”

眾鬼怪瞧為首的鬼怪相安無事的對念北動手動腳,嗅到了空氣中彌散的血氣,體內的血脈沸騰起來。

“這細皮嫩肉看起來真是肥美”

“要是我還是個人,要是我有他這般嫩滑雪白的肌膚,春月樓的花魁定然是我。我這才藝,也只能在簾子後觀賞。”

“這長相著實讓人嫉妒,不過就是不知道他死了後肌膚還能不能如此嫩滑雪白,還有沒有這般仙氣飄然的驚艷”

四周眾鬼議論紛紛起來。

甚至有鬼膽子大,將他手擡起來,撫摸上他的面皮、脖頸,細細打量著。

念北根本沒有睡熟,敏銳的感覺到脖頸上粘稠的摩挲,不動聲色的蹙著眉,他忍不了。

順然間,他猛的睜開眼,白光一閃,面前沒有一點鬼怪,個個在桃樹旁邊游蕩。

?好像他閉眼時所聞所感都是幻覺。

著實神奇。

頃刻間。

睡意漸漸明白,寺廟中的人他也不想管到底是牛鬼蛇神,腦中一片暈熱。

念北瞇了瞇眼,雞鳴犬吠高低起伏。天邊暈開一點光亮。

檀木門被接二連三的推開、關閉,他終於睜眼。

天大亮,朝陽穿透桃樹的綠葉,透成星星點點的亮光。

念北倚在檀木門上,睜著一只眼打量周圍的環境。

寺廟中早就擠滿了人,孩童天真爛漫打鬧的推嚷著檀木門,發出吱吱怪響。

長輩應該在寺廟中跪拜祈福,放任著孩童無規無距的玩鬧。

念北被小孩繞著打鬧,咿咿呀呀的笑聲惹得他頭昏腦脹。

他準備開口說話時,眼前儼然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一張開,手心的鬼符映入眼簾。

擡眼望去。

清晰俊朗的面龐赫然出現在他面前,眉淺目深,褐色的瞳孔看上去有些輕蔑。

“可否記得此物?”謝珧道。

他想起來了,昨日他將鬼符丟出去後便忘記收回。

今日是戌時便是控制人間過盛妖氣的最好時機。

經過一個晚上的過渡,他大概知道了狐貍山的妖氣有多重。

往年,在狐貍山上的妖物不達不周山數量的一半,就算有妖,也不過是修為極低的素食怪。對村民並沒有任何害處。

而臨近鬼節,狐貍山附近卻頻繁出現妖物吸人精氣,附人身等怪事發生。

狐貍山環境大變。反之,不周山的村民異常安生。

念北被潛派上山調查時,遇見的妖物少之又少,而且多數為不傷人的素食怪。

念北調整一下坐姿,背上的青玉佩劍撞到檀木門上,系好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公子到底有何貴幹?”

“道長如此隨便嗎?將鬼符當做定情信物送出?”謝珧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鬼符是道長丟出的垃圾嗎?”

念北剎時腦袋空白。

驅魔師確實不能隨意將完整鬼符送出,可將鬼符當做定情信物倒是仙界奇葩事件。

那人調笑一般,蹲在他面前。另一只手從背後拿出來,手心的油紙包裹的一團白面肉包展現在他面前。

他說時嘴角牽著微笑“早飯”

狐貍山距離集市有段距離,徒步從集市趕來就要兩個時辰。如果坐馬車,速度快些,只要一個時辰多點。

念北不解,昨夜他朦朧聽見雞鳴聲才徹底睡著,天邊也泛著白光。謝珧不可能那麽悄無聲息的推開檀木門,出去集市買肉包。

他明知故問一般,指尖觸碰到留著餘溫的肉包,“何事?”

謝珧挑明話題,將肉包順便塞入他的手心。“道長,今日可否有時間?本公子有事與道長商討”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念北不明所以,瞧了瞧面前眉眼帶笑的人,低眼瞧著手心的肉包,心中不免得有其他想法“何事?”

謝珧神神秘秘的說:“此時目前只能由你我知曉,在此環境不好脫口”

“與何相關?”他極為冷酷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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