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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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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軟

“校長……校長……”陸豐遺嘹亮的吼叫轉變為細碎的哭聲。

求救者的熱望寂滅,身體成為行屍走肉,他好痛,可他又感受不到痛。

他的身體被膝蓋頂到粗糙的墻上,周邊的咒罵聲加倍,拳腳比之前來得猛烈,但他沒再護住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

一群人圍在墻角近半小時,飯店快要臨近,他們奔向食堂,仿佛自己剛剛只是踹了只狗。

角落裏還是縮瑟著一個人,這會是跪著的。

不知是被嚇顫還是被打抽了,他像個常年經受嚴刑拷打的犯人,以極其迥異的方式在顫抖。

最後,他躲進了廁所。

他假裝來上廁所,躲在壞了燈的廁所角落。

眼神緊張看著門外,怕一群人又找進來,但他一晃神,就看見了救星。

他喜出望外,忍著痛闖過煙霧繚繞和人群,就在他快要走近的那一刻。

救星撩起了衣服,淤青上的疤痕如被踩爛在地上的死蚯蚓粘粘在救星身上。

他瞬間被嚇回去,垂下頭不知所措。

“我靠!哪個傻逼幹的我靠!”田茍爆出一聲吼。

“你那嗓門。”林三溺壓著嗓門,卻是咬牙切齒的意味。

林三溺眼神示意田茍出去。

等到兩人出去後,陸豐遺眸光一點點黯淡下去,最後兩只眼睛黑洞洞的與昏黑融為一體。

“跟誰打架了,特麽也不能這麽吃虧!”田茍想著林三溺身上的傷,罵人的話其實已經到嘴邊了。

“以前那群人中的某個,那麽多,我暫時也記不起來了。”

林三溺很不想去回憶那段經歷,他花了很大的努力才將那段記憶在腦海裏暫時抹去。

“靠!特麽怎麽還有臉來找你麻煩!他們自己做了什麽都忘了嗎?”

林三溺沒吭聲。

“那以後咋辦,他們肯定還會來找麻煩。”田茍說。

怎麽辦?

除了打架還能怎麽辦,他也想不到辦法。

學校不作為,至於報警,也就那樣,不如自己解決來得快。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林三溺疲憊道。

至今他的大腦還在嗡嗡作響,似乎是耳鳴帶來的效果。

耳鳴是從昨天晚上開始的,當他陷入極端夢魘無法抽離時,他耳畔就有噪音在響動。

夜深人靜,這響動更為明顯,他躺在出租屋的床上,聽著他愈發沈悶的心跳聲,砰……砰……砰……這是第二種不斷刺激著他的噪音。

擾人的心跳聲越來越來,這其中摻雜著骨頭的哢擦聲,他的神經極致緊繃,緊得像一根被拉得細長能把人頭顱都割掉的弦……



教室裏頭頂的風扇吱吱轉,他在焦躁的邊緣反覆徘徊,他的心跳聲越來越快,他感覺他快要死了。

一天很快過去,晚上躺在床上,他還是睡不著,無力望著天花板和始終無法醞釀好睡意搏鬥,就快睡著了。

就快睡著了,他這麽告訴自己。

突然大腦裏的某個角落發出示警:他的記憶力在減退,他的失眠在加重……

頭痛欲裂的感覺再次襲來,眼皮的酸澀程度比前幾次更重,可他睡不著,就是睡不著。

今天晚上睡不著明天要怎麽辦?他還會不會遇到之前那群人?遇到了如果突然頭暈沒辦法防衛……

哦,他頭暈的毛病也加重了。

他一爺們望著天花板突然想哭出來,他到底是怎麽了?

他到底怎麽了!

林三溺幾乎是絕望地長嘆,從床上坐起來,被子被踹在一旁,他感覺周身寒冷可他一點也不想拿起被子。

他沒力氣了。

他的腿蜷著,手隨意搭在膝蓋處,頭抵著透著涼的墻壁,眼神空落落望著黑屋子。

許久後,他手凍僵了,皮膚僵硬發麻,裏邊的滲了毒藥的熱血湧動著。

又過了很久,他的手脹熱發癢。

是要生瘡了,可他還是無動於衷,什麽的不想做。

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盯著屋內墻壁,已經到了後半夜。

盯久了他就覺得沒意思,手交握著才反應過來,手僵得可怕。

一摸身上,哪哪都涼。

他還是沒能睡著,迫不得已下床開燈去翻找自己的安神藥物。

安神藥物他有很多,滿滿一塑料袋,他找了前幾次醫生給開的膠囊吃進去。

又躺回床上閉上眼睛,他天真的以為這樣他就能睡著,並沒有,精神更加活躍。

第二天屋外天黑蒙蒙,他起床後腳底打飄,頭比身子重,稍不註意,一眼抹黑就能從五樓滾下去。

他洗了把冷水臉出門,到學校根本打不起精神,他努力撐起身子聽了幾節課。

後邊幾節課撐不住就趴在桌子上,田茍跑過來戳戳他。

他沒什麽反應,身上倒是冒出灼人的熱量,田茍摸上他的腦門,燙乎乎的。

發燒了。

“哥你發燒了。”田茍擔憂道。

他哥這幾天的狀態他看在眼裏,很糟糕。

林三溺半晌後才按著額頭支起上半身,楞楞看著桌上的文具盒。

他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剛剛田茍說了什麽?

林三溺去腦中挖掘剛剛田茍說過的那句話,怎麽都找不到。

他到底說了什麽?

他不甘心,細細去想,頭快疼炸了。

“你剛剛說什麽?”林三溺的話一出,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病氣和熱量混在極度沙啞的嗓音裏,像個久病不愈的卡痰老頭子。

“我說,你發燒了。”

說完田茍走開,他知道他等不到他哥的下一句話。

人都不清醒了等什麽話?

他唰唰寫了張請假條,架起林三溺就去辦公室。

他在老張那兒又填了兩張打印好的請假條,按照學校的請假制度,一張要交給門衛,一張就留在講桌上。

做完這一切他帶著林三溺去校外醫務室,林三溺燒到39攝氏度,校醫務室治不了,只能去縣醫院。

田茍打了輛車帶著林三溺去縣醫院,一下車林三溺就開始吐。

田茍對醫院看病的流程一點都不熟,林三溺頭暈得站不住,他蹲下來囑咐田茍,“先……拿著我的……我的身份證去掛號……”

林三溺臉色慘白,胃裏仿佛有只大手在攪動,暈車加上重感冒,誰攤上誰倒黴。

他死死掐著肚子,嘔吐感一陣又一陣,他憋得額頭冒汗。

起身後一陣天旋地轉,他只得蹲回地上。

田茍焦頭爛額,不管他哥,他放心不下,他怕他哥就睡那兒了。去掛號人還有點多,得排好久。

猶豫不決之際,林三溺沖他擺擺手,虛弱喘息著,“去……去掛號……”

強烈的嘔吐感再次襲來,林三溺憋得兩眼汪汪,憋不住了,他必須去廁所吐會兒。

手扶著墻踉蹌到門口,嘔吐物已到了喉管,千鈞一發之際他沖進隔間。

“嘔……嘔!…………”

吐了幾分鐘,難聞的異味在鼻腔口腔裏蔓延,林三溺眼眶裏蓄滿了淚,他邁著沈重的步子走到洗手臺。

漱了口手撐著臺看鏡中的自己,嘴唇幹裂,臉白得像死人,毫無生氣可言。

眼睛裏紅血絲密布,猩紅已經蔓延到眼周。

冷掉的淚掛在眼尾,涼絲絲的。

林三溺苦澀發笑,媽的服了,一副怎麽都死不掉的模樣,茍延殘喘的。

他轉身要走出去,偶爾作案的眩暈感在此時到達頂峰,林三溺兩眼一抹黑整個人朝門口摔出去。

靠。

摔下去的時候兩邊沒有任何能借力的物體,他已經做好了摔在廁所門口的打算。

驀然眼前黑影閃過,“嘭”一聲,他下巴就磕在一個人肩膀上,結實啊。

他像個落水狗,身上的重量徒增幾倍還在往下墜,他沒法兒控制自己。

同時他又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人緊緊摟住,不讓他往下墜。

蹭了寒意的長指扶正了他的臉,那股寒意來得正是時候,林三溺不自覺貼著那手,他貪戀那道涼意,他熱得難受。

裴灼熠的手觸上林三溺的臉,灼熱感瞬間就將他心震得猛顫,他慢慢撫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臉。

燙,還柔軟。

燙得心驚,軟得他心疼。

才多久沒見就把自己折騰成自己?

“這是怎麽了?”裴灼熠急切道。

他覺得不僅僅是發燒那麽簡單,肯定經歷了別的,比如臉部那淤青。

林三溺沒接話。

林三溺頭一歪,貼在裴灼熠側頸。

簡直燙得可怕。

“生、病、了。”林三溺啞道,他拉長了自己的呼吸聲,心安了,他將自己全權交給裴灼熠。

有裴灼熠,應該不用時刻東西自己磕了臉,挺好。

裴灼熠那句是不是因為沒見我倒了大黴的玩笑話被嚼碎在牙齒間,他突然說不出話來。

嗓子都啞成這樣了。

他眉頭皺得更緊,卻也只能把懷裏的人攏得更緊。

“走,帶你去看病。”裴灼熠二話不說將林三溺帶出廁所。

出門就撞見急匆匆的田茍,田茍手上拿著林三溺身份證和掛號單,

沒找到林三溺的田茍急出了一身冷汗,見到裴灼熠扶著他哥,他猛地松了口氣。

“裴灼熠,你也來這看病?”

“我還怕我哥躺哪個犄角旮旯裏邊,急死我了。”

“你怎麽了?”田茍對裴灼熠就自來熟。

他對裴灼熠有種崇拜感,成績好還會說話,面相看著就好處,所以他喜歡。

好像他哥也喜歡,那他就更喜歡裴灼熠了,他愛屋及烏。

“我同學也發燒,我陪他來醫院看看。”裴灼熠說。

“那你同學……”林三溺欲言又止。

“沒事,他現在在輸液室呢,他那邊挺好的,所以我才得空,來上個廁所。”

誰知道一進門就撿到個病秧子,又揪心又高興。

“我靠!我忘問要去哪樓哪個房間看醫生了!”田茍望著掛號單驚呼,他剛剛手忙腳亂的,沒想起來。

“掛號單拿給我看看。”裴灼熠說。

田茍將掛號單放裴灼熠眼前,裴灼熠看了眼。

“這我熟,上二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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