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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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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阮棠在工作上遇到令她糾結的點,她會產生一種渴望,一種想要找到糾結背後本質的渴望。此時此刻,這種渴望即將得到滿足,激動過後瞬間快速恢覆平靜。

手機被靜音,家裏網絡被關掉,有思路的時候就記錄下來,沒思路的時候要麽充電式發呆,要麽睡覺,她在書房度過了剩餘的假期。

如果是以前,閉門寫論文的時候,她的生物鐘會變得顛三倒四。那時候她一般餓到極致才會吃飯,困到極致才會睡覺。

這一次,一日三餐連帶一天兩杯咖啡都是沈鯉遠程叫的外賣。他下訂單備註得細致,外賣員把餐食放門口,記得要按三次門鈴,確保屋裏的人可以聽到。第一天的外賣員,拿到訂單後,立刻撥打預留的電話,自然是沈鯉接聽的。外賣員問,屋裏的人沒事吧,需要叫120或者110嗎?沈鯉沒解釋太多,只說按他的備註操作就成。

因為手機靜音,阮棠沒接到爸媽的視頻和電話。林女士堅持自己的看法是老阮在中秋節當天撇下女兒趕飛機導致棠棠生氣了。於是爸爸和媽媽鍥而不舍地發紅包表達歉意,第一天發的,二十四小時候全被退回,第二天繼續。

萬幸假期的最後一個晚上,阮棠才把手機靜音關掉,打開手機,微信裏是滿屏的紅包。加州的早上六點鐘,一家三口總算開上了視頻會,誤會暫時解除。

臨睡覺前,她拿起手機還給了沈鯉一日三餐的紅包。這次他不僅沒有收,並且直接點了拒絕。那會兒已經夜裏十二點,沈鯉剛加班結束。

“今年不收紅包。換六頓學校食堂,行不?”

“……”

“打個折,五頓?”

“1,2,3…睡啦,晚安。”

阮棠還是那個阮棠,其實一點也沒變。沈鯉知道她這是答應了三頓飯,吹著口哨踩著月光回賓館,心裏計算著回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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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假之後,阮棠剛一回學校上班,她的合作夥伴梁言之已經在辦公室門口等她。阮棠滿腔熱情想要炫耀假期工作的進展,她的合作夥伴卻一門心思要聊感情困境。

梁言之從法國探親回來後火速開展一段新戀情,新戀情啟航不到一個月就有要觸礁的風險。

“她一直說自己沒安全感,怎麽辦?”

“讓她有安全感。”

“女孩子怎麽才能有安全感?”

“要麽她自己克服,要麽你給她想要的,讓她求仁得仁。”

說完,她把他請出辦公室,再贈言,“拜拜,好走不送。”

只是她忘記了自己的這位同事只會說簡單的中文,不會寫漢字更不太懂典故。求仁得仁被他聽成求人得人,梁言之立刻去買了戒指。等阮棠從港科大參加學術論壇歸來,她的同事已經完成求婚。這當然是後話,也是與她毫無沒關系的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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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博士期間,有位關系還不錯的校友。這位校友高她兩屆,博士畢業後也去了高校。

不同於她物理轉數學,就業是數學系。鄭師兄本科到博士一路學的都是數學,工作卻選擇了物理系。他們倆人因為都參加過奧賽,都在國內念的本科,在美東的幾年相處得也愉快。雖然畢業後一直兩城,仍然保持著郵件聯系,遇到行業新消息或者新觀點,彼此會交流一下各自的看法。

鄭師兄因為十月底要來參加燕大的論壇,前段時間郵件來往又頻繁了一些。彼此互通消息後,鄭師兄得知阮棠月初要先去香港,便提出讓她早到一天,自己可以盡地主之誼。

阮棠由於文章沒整理完,前幾個工作日都在整理和修改文章,以及與自己的博導交流自己近期的階段性成果。因為諸多原因,她周五早上才趕早班飛機飛去,錯過了半天會議,下午匆匆做了報告,晚上與鄭師兄約上飯。

茶餐廳和大排檔,二選一,客人選擇了大排檔。

四年未見的倆人,坐在大排擋先是聊起近期的研究方向。鄭師兄健談了很多,也很快把控了聊天的方向。他聊到這裏的本科生生源不行,聊到物價和房價的昂貴。當然,師兄這一餐主要是想向小他五歲的師妹傳授過來人的心得。

他所在的學校喜歡paper machine。他自己隨著合作者一起水文章,也已經成了合格的paper machine。雖然得了名利,心裏卻還有一絲糾結和痛苦。不過他認為阮棠既然選擇了回國,遲早有一天也會面臨和他一樣的困境。雖然她很聰明,自己在智商上並不比她弱很多。然而,形勢逼人強,出了象牙塔,總歸是要妥協的,或早或晚的問題。

然而,這一餐的過程和結果卻出乎倆人所料。

阮棠無法對師兄的糾結和痛苦感同身受。在她看來,這是把規則利用到極致的人,既要又要,要了還想要的貪婪。他明明一開始是有主動選擇權的。他可以明確拒絕成為論文機器,只是他無法抗拒多發論文帶來的好處。

同樣的,阮棠也不認為自己背負著發論文的壓力。她的博士論文以及博後期間的幾篇文章,在年青一代的數學家中質量也算拔尖。論文數量不多,質量取勝。

就像沈鯉說的,阮棠是超級自信的人,她的聰慧和勤奮提供了自信的資本。這份自信從小延續到現在。大學之前,她認為那些連簡單數學都學不好的,腦子多少有些問題。上了大學後,他們班上大部分同學們的智商是經過考試層層篩選出來的。沈鯉提醒她不要輕易鄙視別人的智商。她在大學幾年把這點貫徹得很好,甚至可以心平氣和地給“笨蛋們”講解習題。笨蛋是她同學們的自嘲,不是她稱呼的。

如今,她對身邊的人,總會包容一些。對待不在眼前的人,尤其是見到一些垃圾文章,心裏還沒嗤之以鼻,動作上已經先做出反應,快速劃過。不看,不浪費時間。她假期的下午,快速劃過師兄這幾年的文章,倒是也應了他的自我評價,水的文章。

耳邊響著師兄傳授的水論文的方法和技巧,這讓阮棠不由想起了周老對沈鯉的要求,在浮躁的時代似乎成了一股清流。她也知道沈鯉用周老做擋箭牌表示過得不好是戲言,是玩笑話。他的研究成果向她表明,他過去這些年過得很好。

事實上,沈鯉“最不好”的部分都是光風霽月,磊落光明的。這是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阮棠全程沈默中聽完師兄的吐槽,說了一晚上都想說的話。“如果是環境讓你這麽痛苦,可以選擇離開的。以您的背景和資歷,找到一所可以沈澱下來好好做研究的大學或者研究所,挺容易的。尤其是歐洲,那邊的科研壓力會小很多。”

師兄搖搖頭,“離不開的。我媳婦是灣區的人,她不願意搬家。”

事業規劃中裹挾著親密關系,阮棠選擇了閉嘴,無論他媳婦是擋箭牌還是他不願意離開,都不重要了。

思考問題和奔波來參會,阮棠都不覺得累。倒是這些無聊的牢騷讓她有些累了。她哈欠一個接一個打,師兄這才主動停下來。

這頓飯之後,阮棠預感到自己朋友的名單中又要劃掉一個。

周六早上,她趕了早班機飛回燕城。在到達機場排隊等出租車的時候,右肩膀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她下意識向右後方扭頭。沒看到人,調轉到相反方向,發現是沈鯉。

這是以前她捉弄沈鯉的小把戲,不過那時候他很少上當,幾乎每次都敏銳如雷達般找準方向。如今手段被他學了去,徒弟高明過了師傅。

“從哪兒飛回來的?”

“怎麽飛回來了?”

他伸手接過她的隨身行李,她虛握著拉桿的手放開。倆人同時提問。

“香港。”阮棠先回答,在他整理兩個拉桿箱的時候。“昨天科大有個專題論壇,我趕早班機飛去參加,順便見了以前的校友。”

沈鯉肩上還有雙肩包,剛才他跑過來的時候,肩帶滑落。他一邊扶正肩帶,一邊說,“噢,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麽?”她問道。

沈鯉說,“怪不得累得不開心。”

阮棠眉頭一皺,問道,“啊,怎麽看出來的?”

得,這是歪打正著。沈鯉並沒有隔空判斷情緒的能力,剛才遠遠見她推著行李箱,雖然不緊不慢,不過神態沒有以前閑適。他原以為是趕飛機累的。

倆人如今並排,順著人群向前挪步,“怎麽啦?開會不順利?”

阮棠眉間皺得更緊,“夜裏沒睡好。昨天晚上雙腳被蚊子叮了,腳面腫了大包。半夜被癢醒後,蚊子包快被我抓破了,一直沒怎麽入眠。”

沈鯉低頭,見她穿的平底鞋,腳面暴露在空氣中,蚊子包還是很明顯。還好,不是大局部反應或者引起皮疹。

他問道,“用過藥了嗎?”

阮棠搖頭,“沒買,早上離開酒店直接趕飛機了。”

“這會兒還癢嗎?”

“癢。”她剛才一直踮腳嘗試,想讓腳面和鞋面摩擦起來,緩解癢的等級。

沈鯉從口袋掏出上次從她車上帶走的風油精。最近隨身帶著是為了用它來提神。他打開蓋子,很自然地蹲下,把冰涼的風油精滴在蚊子包上,食指還在蚊子包的皮膚周圍打了圈圈。

阮棠在他蹲下的時候,還以為他鞋帶散了呢。不過很快她覺察到腳面的微涼,才知道他在幹嘛。不甚清明的意識,似乎將人帶入幻境。她咬住唇角,有點疼,所以不是幻境是現實。她用手捂住嘴角,先是低頭,然後擡眼環視四周。

他們與前面隊伍拉開了距離,身後有人催促快點移動。沈鯉動作很快,在隊伍後方大規模抗議之前起身,推著兩個行李箱大步向前小跑。阮棠剛剛咬住的嘴角已經放平,隨後也快步跟上。

沈鯉回覆了出租車車輛調度員關於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的問題,扭頭對阮棠說,“順路,要了一輛車。先送你,我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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