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19

那天之後，我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到祁業。

以我多年看宮鬥話本經驗來談，祁業應該是宮裏一個不受寵的小皇子，那天的黑衣人定是哪位寵妃派來的。

又是幾天空等後，我做出了決定。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當天，我躲過侍衛，翻墻進了後宮，直奔冷宮。

果不其然，在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裏找到了祁業。

小豆丁正舉著那把比他頭還大的斧頭砍柴，落手很穩，一看就是經常幹。

他的額頭上還有傷痕，應該是新添的。

我直接從墻上跳下，落到祁業面前。

他被嚇了一跳，緊緊攥住手裏的斧頭。

「你為什麽會在這。」他冷聲道。

「來看看我救下的家夥過得怎麽樣。」

「這裏是皇宮！」

我不在意，顯然這裏冷清到即使祁業叫也喊不來侍衛。

眼睛一瞟，看見院子裏的小方桌上擺著一個很小的破碗，碗裏已經沒有東西了。

「這就是你的午飯？」

小祁業抿了抿唇：「是昨天的。」

「那今天的呢？」

「我只有每日下午吃一餐。」

20

小祁業確實過得很慘，我本該高興的，卻笑不出來。

我聽見自己說：「走，姐姐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片刻後我們就雙雙坐在餛飩店裏了。

「我叫雲棲，你喊我聲姐姐，以後我天天帶你吃。」

小祁業很聽話，埋頭吃著熱騰騰的雲吞，聞言頭也不擡地喊了聲姐姐。

我笑得瞇起眼，只覺得眼前的小孩越看越順眼。

至於來人間的初衷我是半點記不起來了。

仙界的老祁業和凡人小祁業又有什麽關系呢。

21

我和祁業成了每日飯搭子，逐漸熟起來。

如我所料，他真是個不被重視的皇子，也幸好這樣，才能日日放心地失蹤。

這天，我照往常那樣翻進宮墻，準備帶祁業出去，卻看到了不速之客。

一幫人烏泱泱地擠在小院子裏，領頭的是一個衣著華貴的皇子，比祁業要高壯許多。

還有兩個小孩站在他後面，三人面帶譏諷地朝祁業說點什麽。

祁業一聲不吭，低著頭，垂下的手暗暗攥緊。

「怎麽不說話？你不服？來人，教訓一下這個小賤種。」

身後的奴仆此刻派上用場，一窩蜂沖上前對著瘦弱的小孩拳打腳踢。

祁業被圍在中間，依舊一動不動，任他們拳腳相向，很快他就蜷縮在地，幾人把他擋得嚴嚴實實，我看不見絲毫。

我可以救他，像最初那個晚上一樣，但我沒有。

皇宮不是尋常之地，那幾個小孩的身份更是非同小可，倘若我出手，必然會給祁業帶來更多的麻煩，我不能幹預他的命數太多。

不知多久，那群人走了。

我從暗處現身，走到祁業跟前。

「還活著嗎。」

「嗯。」

他頓時沒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樣，拍拍衣服站起來。腿還是疼的，站直時忍不住「嘶」了一聲。

看得出來，那些人手法很熟練，絕對不是第一次了，祁業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一點痕跡，但身上恐怕沒有一處好地。

「為什麽不反抗？」

「打不過，而且越反抗他們打得越狠。」

「那就只能任他們打？」

「…嗯，現在已經很少有了。」

我不說什麽了，看祁業還能走，便提著他翻墻出宮。

22

出宮的第一件事，是帶祁業找了個醫館。

老大夫讓祁業把衣服脫了讓他看看，見我在場，祁業還不好意。

扭扭捏捏像什麽話，我直接往小屁孩的屁股上打了一下，立刻安分了。

看見祁業身上的傷，饒是我常年習劍，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果真是身上沒一塊好地，本就是皮包骨的身板上青青紫紫，甚至還有些陳年疤痕，像醜陋的蟲子緊扒在皮膚上。

老大夫連聲嘆氣：「餵喲，這小娃子怎麽搞的呀。」

大夫給他塗了點金瘡藥，我又多買了些，給祁業帶回去。

我問了很多祁業以前的事，他都告訴我了。

他說，今天來的是五皇子，比他小半歲，是宮裏最驕縱的皇子，最常欺負他。

他說，以前也經常被打，習慣了，那些疤只是因為沒用藥，看著嚇人而已。

他還說，自己不是不會反抗的，他會偷偷把他們的作業撕掉，讓夫子向父皇告狀；偷偷往他們的飯裏加瀉藥，讓他們難受好一會。

…

我認真地聽著，小祁業的句句描述，一點點勾勒出了一個鮮活的孩童模樣。

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是他偷偷溜出後宮。

他向我展示過那個密道——一個他挖了一個月的狗洞。

自從遇見我之後，便是由我帶他飛檐走壁，在朗朗乾坤下躍出宮墻。

我很清楚，每一次出宮，他都是極為開心的，即便什麽都不做，光是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他也能滿足。

他本該就是自由的，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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