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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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公主閉眼那一刻，薛暖哀傷痛哭，失了心神，暈了過去，而那時幻境崩塌，慕容玹陷入了黑暗。
等慕容玹在虛空喊叫著薛暖名字時，黑暗中出現一處亮光，那是一個出口，而薛暖正站在出口處，遠遠望著他，在與他說著什麽。
他飛身而去，薛暖見他到了跟前，臉上露出了一個端莊的笑，他正詫異，眼前的人拉住他的手往出口。
“玹哥哥，走吧。”
眼前人端莊的模樣立即變成一張洋溢著甜美的笑的臉。
慕容玹拂開薛暖的手，準確說不是薛暖，往後退去，看著那人轉過身，露出一個微笑，“糟糕喲，被發現了。”
那人化成一陣煙消失，白煙飄向出口，隨即出口的光亮慢慢變小，直到消失不見，四下再次陷入黑暗。
他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心中焦急萬分，擔憂阿暖。
當他心裏面一直想著薛暖時，他的身體突然變得很輕，感覺一直往上飄去，接著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而他發現自己好像要回到自己的身體了，可是卻覺得有些擁擠，而且旁邊有人一直在哀嚎。
他明白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另外一個魂魄占據，這是一個禁術，偷生。
他忙問了一句你是誰，那個魂魄受了驚，他魂魄不穩，天旋地轉了一番便暈了過去，再醒來就在這裏。
“大膽，區區魂魄下了地獄還敢在這裏犯事。”一只大鳥才遠處飛來，懸在空中，俯視著他們。
薛暖看著來人有著一對翅膀，臉上張著一張鳥喙。
“妖冥使來了。”
小鬼們慌張了起來，四散逃開，回到自己的崗位，可眼睛和耳朵卻一直註意著這邊。
慕容玹將薛暖和他爹娘護在身後，雙眉緊鎖，仰頭問道，“為何將我父母囚禁在此處？”
妖冥使也是鬼王。
鬼王輕蔑瞥了一眼血池中的人，不屑道：“哼，他們逆天改命，不自量力與天爭壽，害得人家的女兒早死，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下地獄。”
“瞎說。”
慕容玹雖然從小少見爹娘，性格算得上冷情，但是母親哄他吃藥，爹偷偷帶他出去玩，送他入無量門時依依不舍的模樣一直刻在他的心上，每年爹娘來見他時，總是慈祥溫暖。
他回家時鎮上的人都稱讚他父母為人仁慈，常常施粥行善。
老仆也是感恩父母才在老宅一直守著。
這樣的兩位老人，怎麽會出現在是小地獄受罰呢？
他不允許別人詆毀爹娘，喚來寒月，持劍刺向鬼王。
劍沒入鬼王肌膚中，鬼王已經回憶不起死亡的感覺，可是內心的恐懼還是瞬間微微發顫。
突然他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真痛快。”
可下一刻瞬間變了臉色，“真是大膽，冥頑不靈。”
妖冥使伸開雙臂，身體往後退從寒月劍中拔出來，翅膀一拂朝著慕容玹扇去，慕容玹並未退縮，而是迎了上去，寒月一揮劃過翅膀，然而那翅膀就像鐵板一塊，絲毫沒有損傷，兩人在空中打鬥著，小鬼們都興奮地在地上又蹦又跳。
“住手。”薛暖仰著頭大喊，“鬼王大人，手下留情，我們是閻羅王恩準來此，請勿傷害他。”
妖冥使一邊抵擋著慕容玹的進攻，一邊用餘光看向薛暖，見她腰間系著一個蓮花荷包，不再戀戰，飛到薛暖面前，擡手取下。
“不要傷害她。”慕容玹大吼著沖了過來，攬住薛暖的腰往後而去，手持寒月冷著臉對著妖冥使。
妖冥使拿著蓮花荷包翻來覆去的看。
“鬼王大人，這個是閻君給我的，麻煩你——”看著妖冥使打開蓮花荷包，薛暖大驚失色，聲音顫抖喊道：“不要。”
伸手欲搶，手腕上卻被牽魂線拉住，再一看，自己的牽魂線和慕容玹手腕的牽魂線已經相接，而且變得越來越短，直到牽魂線消失，兩人手腕相貼。
薛暖和慕容玹面面相覷，再一眨眼薛暖就回到了五殿。
薛暖呆楞在原地，腦中不禁想她和慕容玹突然回來，慕容玹爹娘的事怎麽辦？
“呀，是不是闖禍了？”
妖冥使看著從眼前消失的鬼魂，手裏面的荷包一下子掉在地上。血池中的慕容玹爹娘也是一臉錯愕，可是見到慕容玹的喜悅讓兩人雙手緊握，相視一笑後依偎著彼此。
小地獄是懲罰鬼魂的處所，但是有時一些鬼魂想要完成一些心願，閻王大發善心恩準他們來小地獄。但是小地獄有妖冥使，妖冥使管理小地獄，自然不準不受罰的鬼魂來此。
因此閻王私下與妖冥使約定，只要帶著蓮花荷包的鬼魂來此，妖冥使開方便之門，而作為回報，由閻羅王神力化成的蓮花荷包就留著妖冥使。
閻王的蓮花荷包對於他們這些鬼王來說可是大有裨益。
以往每次他找到蓮花荷包時，鬼魂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回到了她該回去的地方。
可是這一次因為小鬼來報這裏有鬼魂鬧事，他才到了現場，而他又不知道荷包打開，鬼魂就會消失。
妖冥使聳聳肩，心道管他呢，那女子是來找那個男子，找到了，也算圓滿。
回頭看著身後彼此依靠的兩人，搖搖頭，彎腰撿起地上的荷包。
要是男子還想來，到時候求閻王要蓮花荷包，他豈不是又賺了。
此時第五殿內。
“哎呀，寶璇，你就待在這裏吧，好不好？”閻羅王在一個婦人身邊走來走去，婦人手拿著書，並不搭理他。
閻羅王繼續道：“月杉之花被我種在識海。”
婦人冷靜的神色終於發生了松動，眼神中帶著責備，“你何苦這樣？”
將月杉之花種在識海中，以後便要用心血養育。
“寶璇，往事種種都是我的錯，我在這裏給夫人賠禮道歉。”閻羅王抱拳作揖，誠意十足，“往後時日，你且看我做什麽，在決定是否長留，此次帶你回來，就當是回家看看，見見故人和女兒，可好？”
婦人沈默了一陣，點點頭應下。
閻羅王十分開心，臉上的笑就像要正在盛開的話，不斷增.....
“哎呀，你怎麽在這裏？”
閻羅王僵住，看著殿內的薛暖，他專門把人趕到殿外，就是怕不好意思，這下好了，全被薛暖看到了。
可是瞧薛暖出神的樣子，應該.....也許.....沒有看到或者聽到多少吧。
寶璇看著女子，問道：“她便是榻上男子的心愛之人？”
“對。”閻羅王點頭，望向榻上一動不動的慕容玹，“也該醒過來了。”
話音一落，榻上的慕容玹就大喊著坐起身。
“阿暖。”
薛暖回過神，跑到慕容玹面前，還未說話淚水就滑了下來，哽咽道：“你醒啦？”
慕容玹猛地將薛暖抱在懷中，收緊雙臂，回答著，“我醒了。”
失而覆得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眼角落下一滴淚，等心情稍微平覆一些，父母的事情又瞬間席卷而來，他思量著如何將父母的事情弄清楚。
“都好了？”
薛暖這才發現還有外人在，趕忙從慕容玹懷中退出來。慕容玹從榻上下來，畢恭畢敬向閻君道謝。
“你最該謝的是你身旁的人，要不是她勇闖小地獄，也不能將你尋回來。”閻羅王指了指薛暖。
“阿暖我自會相謝。”慕容玹深情地看著薛暖，轉頭過去又恢覆了冷冷的模樣，“但依舊要謝過閻君護著阿暖。”
慕容玹自然知道若不是閻羅打點過，小地獄的鬼差們怎麽會讓她胡亂跑。
“不必客氣。”閻羅王細細打量，心底將他和聽聞的慕容恪對比起來，沒有對出個結果就聽見慕容玹說，“閻君可否告知我，為何我爹娘會在小地獄？”
閻君摸著自己的下巴，看著慕容玹沈默不語，薛暖緊張地捏著衣角，咬緊牙關盯著閻君。
閻君看著薛暖認真的模樣，又看回慕容玹，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我想。”慕容玹點點頭，“請閻君告知。”
“你知道後，若是會左右你的選擇怎麽辦？”
“不會。”慕容玹堅定搖頭，“我做了決定的事情，便不會輕易更改。”
“但願吧。”閻君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繞過兩人走到塌邊，一揮袖床榻和百子圖紅布就變成了一個雕刻著紅梅的木簪。閻君拿著木簪走回到寶璇身邊，將木簪插在沒有任何修飾的發間。
“你本是神枯之命格。”
慕容玹驟然捏緊手，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恐懼就像惡鬼一樣從內心爬了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氣席卷他的全身。
“他們逆天改命，不自量力與天爭壽。”
逆天改命.......
“害得人家的女兒早死。”
早死.......
這兩句話不停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薛暖歪著頭，一臉疑惑，不解這神枯命格是啥，一轉頭就發現慕容玹的異常，擔憂地握著他的拳。
她雖然感受不到慕容玹渾身冰冷，但是感受到了他的顫抖。
“阿玹，阿玹.....”她大拇指不停地輕撫著慕容玹的手背，希望能幫他緩解慌張，然後似乎並沒有什麽作用，他抖得更厲害。
慕容玹轉過頭來，僵呆盯著薛暖。
“閻君，他......”
閻羅王好似沒有看見慕容玹的樣子，也沒有註意到薛暖求助的眼神一般，開口講著：“一瞎眼破爛和尚到你家化緣時，你父母請和尚進府飽餐一頓後，和尚為了報答決意為你看命，說你是神枯早夭之命時，你父母苦苦跪求改命之法。”
“和尚出招，讓你父母為你尋人世羈絆，交換彼此命格。你父母便為你定下了與薛寶珠的親事，將神枯命格給了薛寶珠，導致薛寶珠久臥病榻，最終病死。同時你父母又害怕你因為神枯命格體弱，將你送到無量山。”
顫抖變成了一場瘟疫，薛暖也染上了，她停止了思考。
薛暖此刻體驗到了人的惡，除了對人性的恐懼，還有憤怒。她腦海中出現慕容玹爹娘，兩人都慈眉善目，即使在血池中經受腐蝕之痛，也沒有痛苦哀怨之色。
可是就是這樣的人，居然忍心傷害另一個年幼的孩子，毀掉另外一家人的幸福，這一刻薛暖心中眼裏皆是恨意。
“父母愛子，可成神，可化魔。”閻羅王平靜道。
寶璇嘆息一聲，搖搖頭，這世間多的是無奈之舉，讓人又恨又傷。
“你父母本良善，此事之後，奔走於各大佛寺道觀替薛寶珠求平安願，可惜一旦種下惡因，就會結出惡果，你父母回家後，雙雙暴斃於家中。”
“對於世人來說，你父母是大善人，離世能保持好名聲是對他們善因的獎勵，而來帶冥府後，被丟到小地獄，是對他們惡因的懲罰。”
慕容玹和薛暖兩人久久不能回神，然薛暖卻更快反應過來，凝視著滿臉悔意，帶著愧意的慕容玹，心想，對於慕容玹父母的事情她沒辦法評判，因為是對寶珠小姐造成的傷害。
若她父母遇上了那和尚，也很難抉擇吧。
誰又敢在艱難地抉擇面前不受誘惑，堅定不移選擇善的一面。
若有人，那一定沒有遇到這樣的選擇。
對於善惡的選擇，唯有痛苦糾結之後，才能選出自己能承擔後果，不後悔的抉擇。
薛暖想到了寶珠小姐一家，只願以後他們能因為薛小姐回到人間，少一些悲痛，多一些幸福時光。
可慕容玹欠寶珠小姐的，怕是一輩子都還不完，她垂眸盯著眼前的人出了神。
慕容玹在短暫經歷不可置信的震驚，不得不接受事實的窒息以及以後該如何面對寶珠小姐和阿暖的無措後，他回過神，蒼白著臉，看了一眼薛暖，松開她的手跪在地上，“閻君，父母之罪，可否由我代受？”
“不可。”閻君不假思索答拒絕，“一切雖由你而起，可作出選擇的是他們。”
閻君直接絕了慕容玹接下來要說的話。
慕容玹跪在地上，低垂著頭，喉嚨火辣辣地疼，讓他說不出話，淚水一顆接一顆落在地上。
“阿玹。”
見他這樣，薛暖心疼得不行，可這事兒勸不了，就像金月狐與百曉通那事一樣，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無論這代價是好是壞。
“你入冥府多日，被鬼氣纏繞，又陷入前世幻境，修為大損，也算是懲罰。不論是你何種目的，快快回人間，不然本君便要上報酆都大帝。”
說完又看向薛暖，“你投胎去吧。”
閻君揮了揮手，也不命令鬼差跟著她，好像相信她並不會逃走一樣。
慕容玹和薛暖是公主轉世，那兩人命途也是天定，終有天命下達，十殿閻羅才可審判。
“閻君請慢。”孟珂從殿外走進，見到閻羅王身邊的婦人楞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可很快又收了回去，朝著婦人行禮後，湊到閻君面前說了什麽，接著退到一邊看著薛暖，眼前的人容貌瞬間和百年前女子的容貌重合。
孟珂臉上露出了微笑，心想眼前所見認不出，認得出，皆是天定。
“既如此，”閻君看了看兩人，繼續道：“你們便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閻羅王一揮袖，兩人就來到了殿外。
“阿姐。”萬竹興奮迎上去，來到薛暖身側。
鬼差紛紛走了進去，接著殿門立即就合上了。
這時萬竹才發現慕容玹的異常。
慕容玹依舊跪在地上，面色凝重。
“阿姐，慕容公子他.......”
“小竹，我們先去客棧吧。”薛暖說道。
“好。”萬竹點頭，與薛暖一起攙扶起慕容玹，朝著走去。
薛暖將慕容玹安置在客棧，一直守在他身旁，然而慕容玹絲毫沒有好轉。
“阿姐，你怎麽下樓來了？”從外面回來的萬竹見薛暖站在櫃臺前，忙拎著糕點跑過去。
“我下來逛逛。”薛暖握住自己的手腕，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萬竹將薛暖的神色記下，打開糕點盒子，“阿姐，你嘗嘗這個栗子糕，我排隊好久才買到。”
薛暖右手捏起一小塊，吃了兩口，露出驚喜之色，誇讚道：“這個怎麽會有味道？很好吃。”
“這家鋪子的老板會用些密料，所以鬼魂也能嘗出味道，所以要排隊呀。”
“謝謝小竹。”
“阿姐不要與我客氣。”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薛暖就說要上去照顧慕容玹。
“慕容公子可好些了？”
薛暖搖頭，“等他一些時日吧，事情想通了就好了。”
“嗯。”萬竹點點頭。
事情不管人能不能接受，它都發生了。
而人在事情發生後，需要一段時間去沈思，去理解。
這個時間可能長，可能短。
當他死後來到冥府，心想還沒有陪著薛暖不斷做大商業版圖，自己怎麽就死了。實在想不通就在黃泉路上哭了起來，正巧遇上了夢娘，夢娘心疼他就把他帶到了中元客棧。
到了客棧依舊哭，邊想邊哭在冥府過了百年，最後哭傷了神志，成了小孩模樣。
所以一開始沒有認出薛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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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閉眼那一刻，薛暖哀傷痛哭，失了心神，暈了過去，而那時幻境崩塌，慕容玹陷入了黑暗。
等慕容玹在虛空喊叫著薛暖名字時，黑暗中出現一處亮光，那是一個出口，而薛暖正站在出口處，遠遠望著他，在與他說著什麽。
他飛身而去，薛暖見他到了跟前，臉上露出了一個端莊的笑，他正詫異，眼前的人拉住他的手往出口。
“玹哥哥，走吧。”
眼前人端莊的模樣立即變成一張洋溢著甜美的笑的臉。
慕容玹拂開薛暖的手，準確說不是薛暖，往後退去，看著那人轉過身，露出一個微笑，“糟糕喲，被發現了。”
那人化成一陣煙消失，白煙飄向出口，隨即出口的光亮慢慢變小，直到消失不見，四下再次陷入黑暗。
他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心中焦急萬分，擔憂阿暖。
當他心裏面一直想著薛暖時，他的身體突然變得很輕，感覺一直往上飄去，接著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而他發現自己好像要回到自己的身體了，可是卻覺得有些擁擠，而且旁邊有人一直在哀嚎。
他明白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另外一個魂魄占據，這是一個禁術，偷生。
他忙問了一句你是誰，那個魂魄受了驚，他魂魄不穩，天旋地轉了一番便暈了過去，再醒來就在這裏。
“大膽，區區魂魄下了地獄還敢在這裏犯事。”一只大鳥才遠處飛來，懸在空中，俯視著他們。
薛暖看著來人有著一對翅膀，臉上張著一張鳥喙。
“妖冥使來了。”
小鬼們慌張了起來，四散逃開，回到自己的崗位，可眼睛和耳朵卻一直註意著這邊。
慕容玹將薛暖和他爹娘護在身後，雙眉緊鎖，仰頭問道，“為何將我父母囚禁在此處？”
妖冥使也是鬼王。
鬼王輕蔑瞥了一眼血池中的人，不屑道：“哼，他們逆天改命，不自量力與天爭壽，害得人家的女兒早死，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下地獄。”
“瞎說。”
慕容玹雖然從小少見爹娘，性格算得上冷情，但是母親哄他吃藥，爹偷偷帶他出去玩，送他入無量門時依依不舍的模樣一直刻在他的心上，每年爹娘來見他時，總是慈祥溫暖。
他回家時鎮上的人都稱讚他父母為人仁慈，常常施粥行善。
老仆也是感恩父母才在老宅一直守著。
這樣的兩位老人，怎麽會出現在是小地獄受罰呢？
他不允許別人詆毀爹娘，喚來寒月，持劍刺向鬼王。
劍沒入鬼王肌膚中，鬼王已經回憶不起死亡的感覺，可是內心的恐懼還是瞬間微微發顫。
突然他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真痛快。”
可下一刻瞬間變了臉色，“真是大膽，冥頑不靈。”
妖冥使伸開雙臂，身體往後退從寒月劍中拔出來，翅膀一拂朝著慕容玹扇去，慕容玹並未退縮，而是迎了上去，寒月一揮劃過翅膀，然而那翅膀就像鐵板一塊，絲毫沒有損傷，兩人在空中打鬥著，小鬼們都興奮地在地上又蹦又跳。
“住手。”薛暖仰著頭大喊，“鬼王大人，手下留情，我們是閻羅王恩準來此，請勿傷害他。”
妖冥使一邊抵擋著慕容玹的進攻，一邊用餘光看向薛暖，見她腰間系著一個蓮花荷包，不再戀戰，飛到薛暖面前，擡手取下。
“不要傷害她。”慕容玹大吼著沖了過來，攬住薛暖的腰往後而去，手持寒月冷著臉對著妖冥使。
妖冥使拿著蓮花荷包翻來覆去的看。
“鬼王大人，這個是閻君給我的，麻煩你——”看著妖冥使打開蓮花荷包，薛暖大驚失色，聲音顫抖喊道：“不要。”
伸手欲搶，手腕上卻被牽魂線拉住，再一看，自己的牽魂線和慕容玹手腕的牽魂線已經相接，而且變得越來越短，直到牽魂線消失，兩人手腕相貼。
薛暖和慕容玹面面相覷，再一眨眼薛暖就回到了五殿。
薛暖呆楞在原地，腦中不禁想她和慕容玹突然回來，慕容玹爹娘的事怎麽辦？
“呀，是不是闖禍了？”
妖冥使看著從眼前消失的鬼魂，手裏面的荷包一下子掉在地上。血池中的慕容玹爹娘也是一臉錯愕，可是見到慕容玹的喜悅讓兩人雙手緊握，相視一笑後依偎著彼此。
小地獄是懲罰鬼魂的處所，但是有時一些鬼魂想要完成一些心願，閻王大發善心恩準他們來小地獄。但是小地獄有妖冥使，妖冥使管理小地獄，自然不準不受罰的鬼魂來此。
因此閻王私下與妖冥使約定，只要帶著蓮花荷包的鬼魂來此，妖冥使開方便之門，而作為回報，由閻羅王神力化成的蓮花荷包就留著妖冥使。
閻王的蓮花荷包對於他們這些鬼王來說可是大有裨益。
以往每次他找到蓮花荷包時，鬼魂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回到了她該回去的地方。
可是這一次因為小鬼來報這裏有鬼魂鬧事，他才到了現場，而他又不知道荷包打開，鬼魂就會消失。
妖冥使聳聳肩，心道管他呢，那女子是來找那個男子，找到了，也算圓滿。
回頭看著身後彼此依靠的兩人，搖搖頭，彎腰撿起地上的荷包。
要是男子還想來，到時候求閻王要蓮花荷包，他豈不是又賺了。
此時第五殿內。
“哎呀，寶璇，你就待在這裏吧，好不好？”閻羅王在一個婦人身邊走來走去，婦人手拿著書，並不搭理他。
閻羅王繼續道：“月杉之花被我種在識海。”
婦人冷靜的神色終於發生了松動，眼神中帶著責備，“你何苦這樣？”
將月杉之花種在識海中，以後便要用心血養育。
“寶璇，往事種種都是我的錯，我在這裏給夫人賠禮道歉。”閻羅王抱拳作揖，誠意十足，“往後時日，你且看我做什麽，在決定是否長留，此次帶你回來，就當是回家看看，見見故人和女兒，可好？”
婦人沈默了一陣，點點頭應下。
閻羅王十分開心，臉上的笑就像要正在盛開的話，不斷增.....
“哎呀，你怎麽在這裏？”
閻羅王僵住，看著殿內的薛暖，他專門把人趕到殿外，就是怕不好意思，這下好了，全被薛暖看到了。
可是瞧薛暖出神的樣子，應該.....也許.....沒有看到或者聽到多少吧。
寶璇看著女子，問道：“她便是榻上男子的心愛之人？”
“對。”閻羅王點頭，望向榻上一動不動的慕容玹，“也該醒過來了。”
話音一落，榻上的慕容玹就大喊著坐起身。
“阿暖。”
薛暖回過神，跑到慕容玹面前，還未說話淚水就滑了下來，哽咽道：“你醒啦？”
慕容玹猛地將薛暖抱在懷中，收緊雙臂，回答著，“我醒了。”
失而覆得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眼角落下一滴淚，等心情稍微平覆一些，父母的事情又瞬間席卷而來，他思量著如何將父母的事情弄清楚。
“都好了？”
薛暖這才發現還有外人在，趕忙從慕容玹懷中退出來。慕容玹從榻上下來，畢恭畢敬向閻君道謝。
“你最該謝的是你身旁的人，要不是她勇闖小地獄，也不能將你尋回來。”閻羅王指了指薛暖。
“阿暖我自會相謝。”慕容玹深情地看著薛暖，轉頭過去又恢覆了冷冷的模樣，“但依舊要謝過閻君護著阿暖。”
慕容玹自然知道若不是閻羅打點過，小地獄的鬼差們怎麽會讓她胡亂跑。
“不必客氣。”閻羅王細細打量，心底將他和聽聞的慕容恪對比起來，沒有對出個結果就聽見慕容玹說，“閻君可否告知我，為何我爹娘會在小地獄？”
閻君摸著自己的下巴，看著慕容玹沈默不語，薛暖緊張地捏著衣角，咬緊牙關盯著閻君。
閻君看著薛暖認真的模樣，又看回慕容玹，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我想。”慕容玹點點頭，“請閻君告知。”
“你知道後，若是會左右你的選擇怎麽辦？”
“不會。”慕容玹堅定搖頭，“我做了決定的事情，便不會輕易更改。”
“但願吧。”閻君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繞過兩人走到塌邊，一揮袖床榻和百子圖紅布就變成了一個雕刻著紅梅的木簪。閻君拿著木簪走回到寶璇身邊，將木簪插在沒有任何修飾的發間。
“你本是神枯之命格。”
慕容玹驟然捏緊手，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恐懼就像惡鬼一樣從內心爬了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氣席卷他的全身。
“他們逆天改命，不自量力與天爭壽。”
逆天改命.......
“害得人家的女兒早死。”
早死.......
這兩句話不停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薛暖歪著頭，一臉疑惑，不解這神枯命格是啥，一轉頭就發現慕容玹的異常，擔憂地握著他的拳。
她雖然感受不到慕容玹渾身冰冷，但是感受到了他的顫抖。
“阿玹，阿玹.....”她大拇指不停地輕撫著慕容玹的手背，希望能幫他緩解慌張，然後似乎並沒有什麽作用，他抖得更厲害。
慕容玹轉過頭來，僵呆盯著薛暖。
“閻君，他......”
閻羅王好似沒有看見慕容玹的樣子，也沒有註意到薛暖求助的眼神一般，開口講著：“一瞎眼破爛和尚到你家化緣時，你父母請和尚進府飽餐一頓後，和尚為了報答決意為你看命，說你是神枯早夭之命時，你父母苦苦跪求改命之法。”
“和尚出招，讓你父母為你尋人世羈絆，交換彼此命格。你父母便為你定下了與薛寶珠的親事，將神枯命格給了薛寶珠，導致薛寶珠久臥病榻，最終病死。同時你父母又害怕你因為神枯命格體弱，將你送到無量山。”
顫抖變成了一場瘟疫，薛暖也染上了，她停止了思考。
薛暖此刻體驗到了人的惡，除了對人性的恐懼，還有憤怒。她腦海中出現慕容玹爹娘，兩人都慈眉善目，即使在血池中經受腐蝕之痛，也沒有痛苦哀怨之色。
可是就是這樣的人，居然忍心傷害另一個年幼的孩子，毀掉另外一家人的幸福，這一刻薛暖心中眼裏皆是恨意。
“父母愛子，可成神，可化魔。”閻羅王平靜道。
寶璇嘆息一聲，搖搖頭，這世間多的是無奈之舉，讓人又恨又傷。
“你父母本良善，此事之後，奔走於各大佛寺道觀替薛寶珠求平安願，可惜一旦種下惡因，就會結出惡果，你父母回家後，雙雙暴斃於家中。”
“對於世人來說，你父母是大善人，離世能保持好名聲是對他們善因的獎勵，而來帶冥府後，被丟到小地獄，是對他們惡因的懲罰。”
慕容玹和薛暖兩人久久不能回神，然薛暖卻更快反應過來，凝視著滿臉悔意，帶著愧意的慕容玹，心想，對於慕容玹父母的事情她沒辦法評判，因為是對寶珠小姐造成的傷害。
若她父母遇上了那和尚，也很難抉擇吧。
誰又敢在艱難地抉擇面前不受誘惑，堅定不移選擇善的一面。
若有人，那一定沒有遇到這樣的選擇。
對於善惡的選擇，唯有痛苦糾結之後，才能選出自己能承擔後果，不後悔的抉擇。
薛暖想到了寶珠小姐一家，只願以後他們能因為薛小姐回到人間，少一些悲痛，多一些幸福時光。
可慕容玹欠寶珠小姐的，怕是一輩子都還不完，她垂眸盯著眼前的人出了神。
慕容玹在短暫經歷不可置信的震驚，不得不接受事實的窒息以及以後該如何面對寶珠小姐和阿暖的無措後，他回過神，蒼白著臉，看了一眼薛暖，松開她的手跪在地上，“閻君，父母之罪，可否由我代受？”
“不可。”閻君不假思索答拒絕，“一切雖由你而起，可作出選擇的是他們。”
閻君直接絕了慕容玹接下來要說的話。
慕容玹跪在地上，低垂著頭，喉嚨火辣辣地疼，讓他說不出話，淚水一顆接一顆落在地上。
“阿玹。”
見他這樣，薛暖心疼得不行，可這事兒勸不了，就像金月狐與百曉通那事一樣，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無論這代價是好是壞。
“你入冥府多日，被鬼氣纏繞，又陷入前世幻境，修為大損，也算是懲罰。不論是你何種目的，快快回人間，不然本君便要上報酆都大帝。”
說完又看向薛暖，“你投胎去吧。”
閻君揮了揮手，也不命令鬼差跟著她，好像相信她並不會逃走一樣。
慕容玹和薛暖是公主轉世，那兩人命途也是天定，終有天命下達，十殿閻羅才可審判。
“閻君請慢。”孟珂從殿外走進，見到閻羅王身邊的婦人楞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可很快又收了回去，朝著婦人行禮後，湊到閻君面前說了什麽，接著退到一邊看著薛暖，眼前的人容貌瞬間和百年前女子的容貌重合。
孟珂臉上露出了微笑，心想眼前所見認不出，認得出，皆是天定。
“既如此，”閻君看了看兩人，繼續道：“你們便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閻羅王一揮袖，兩人就來到了殿外。
“阿姐。”萬竹興奮迎上去，來到薛暖身側。
鬼差紛紛走了進去，接著殿門立即就合上了。
這時萬竹才發現慕容玹的異常。
慕容玹依舊跪在地上，面色凝重。
“阿姐，慕容公子他.......”
“小竹，我們先去客棧吧。”薛暖說道。
“好。”萬竹點頭，與薛暖一起攙扶起慕容玹，朝著走去。
薛暖將慕容玹安置在客棧，一直守在他身旁，然而慕容玹絲毫沒有好轉。
“阿姐，你怎麽下樓來了？”從外面回來的萬竹見薛暖站在櫃臺前，忙拎著糕點跑過去。
“我下來逛逛。”薛暖握住自己的手腕，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萬竹將薛暖的神色記下，打開糕點盒子，“阿姐，你嘗嘗這個栗子糕，我排隊好久才買到。”
薛暖右手捏起一小塊，吃了兩口，露出驚喜之色，誇讚道：“這個怎麽會有味道？很好吃。”
“這家鋪子的老板會用些密料，所以鬼魂也能嘗出味道，所以要排隊呀。”
“謝謝小竹。”
“阿姐不要與我客氣。”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薛暖就說要上去照顧慕容玹。
“慕容公子可好些了？”
薛暖搖頭，“等他一些時日吧，事情想通了就好了。”
“嗯。”萬竹點點頭。
事情不管人能不能接受，它都發生了。
而人在事情發生後，需要一段時間去沈思，去理解。
這個時間可能長，可能短。
當他死後來到冥府，心想還沒有陪著薛暖不斷做大商業版圖，自己怎麽就死了。實在想不通就在黃泉路上哭了起來，正巧遇上了夢娘，夢娘心疼他就把他帶到了中元客棧。
到了客棧依舊哭，邊想邊哭在冥府過了百年，最後哭傷了神志，成了小孩模樣。
所以一開始沒有認出薛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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