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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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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薛暖雙眼直勾勾看著慕容恪的神情變化,空氣中開始彌漫緊張的氣氛,知道剩下的一天半每個人都將會在提心吊膽中度過。

而這一切卻是她引起的。

若不是她提起黃泉索魂之事,每個人都不會抱著希望。

原來這就是國師說的做不得,救不得,求不得!

薛暖噙著淚,懷著歉意在心中祈禱,希望古遠師兄能帶著慕容恪的魂靈回來。

這時左路帶著盧平走了進來。

“公主,盧右將請來了。”說完就站在公主身側。

“末將見過公主。”

盧平苦著一張臉,神情還有些恍惚,昨天的事情發生得太快了,當他以為一切都結束時,城門被敵軍攻入,將軍被人襲擊而亡。

即使如今真國大軍被趕出了北地,敵軍已經被俘,可大家都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

背對著眾人的公主,冷漠起身走到營帳主位,冷眼看著盧平。

左路一路跟隨,站在一側,挺直了身子道:“受降的真國士兵今日說他們是收到指令,直接進攻東門。”

“直攻東門?為何?”盧平一臉吃驚,往前走了一步問道。

左路瞥了一眼公主,見她沒有開口的打算,繼續道:“這個問題該問將軍,為何真國不直接攻最近又看起來易攻的南門?”

“南門雖然易攻,可駐守的精銳士兵也是最多的,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容易,真國剩餘的士兵強攻南門怎麽也需要半日。他們想要更快攻入鴣名城,除了東門是不可能有其他途徑的。”

盧平認真分析著,絲毫沒有明白左路這麽問話是什麽意思?

慕容玹雖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人卻不笨,事情發生後他已明白攻入東門並非真國大軍殊死相搏,而是目標明確,刺殺慕容恪。

只是他想不通為何那個冥色兵會突破結界進入城內。

“是的,他們跟盧將軍想的一樣,攻入了東門!不得不說他們很幸運,居然猜出了東門守備最少,最容易攻入。”

盧平想也不想直接回道:“他們哪有那麽聰明,領兵之人在不明白對方兵力的情況下,是不會輕易選擇地勢險峻,難攻的東門。”

“是呀,看來他們是知道了鴣名城每個門的兵力,所以才能這麽迅速的攻入。”左路話鋒一轉,“盧右將,他們是不是事先得到了你的通知?”

左路冷冷盯著盧平,握著佩劍的手緊了緊,警惕著盧平的每個神情與動作。

“我怎麽會告訴他們!”盧平依舊順著左路的問話回答,可左路接下來的沈默讓他反應過來這一系列的問話是何意。

視線對上公主的冷漠,屏住呼吸,不敢喘氣,瞬間猶如晴天霹靂,突然頭顱好似被人一擊,重得脖子都無法支撐。

半晌後才吐出一口氣,著急解釋。

“公主,末將......我......”急得脖子都紅了,額上的青筋暴起,卻說不出完整的解釋。

城防圖是慕容恪給他的,他親自帶兵安排,無人知道東南西北是四門每處排兵多少,難道真國的大軍就這麽會算?

除非軍營中出了奸細。

“城防圖僅你一人所有,真國大軍若不是得到了城防布局,知曉東門最薄弱,怎會選擇最難攻的東門?而且幾乎全軍而來。”左路厲聲質問。

盧平本就是一個有蠻力沒腦子的,完全解釋不了左路的質疑,只瞪圓了眼喘著粗氣看著左路。

思考後,跪在地上,舉著手發誓。

“公主,末將真的不是奸細,末將忠於將軍,忠於翊國,不會是叛徒。”

然而這些誓言此刻卻顯得十分蒼白。

薛暖哪見過這種場面,可顯然公主他們以為盧平是敵國奸細!

可盧平如此.......

憨厚,薛暖覺得大家是不是搞錯了。

盧平望著主位上坐著的人,心中有好多話要說,可是腦袋確實一團迷糊,沒有頭緒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說起,要是安峰在自己身邊就好了,他就能幫自己解釋了。

盧平環視了一圈,看著四人,臉上的冷漠,不信,惋惜......讓他慌張。

“鋥——”

劍出鞘的聲音劃破營帳內的死寂。

左路動作快過思考,立即拔出劍,持劍站到公主面前,看著將佩劍架在脖子上的盧平,厲聲問道:“盧右將,你這是做什麽?”

“公主,末將真沒有,我不知道給怎麽解釋我沒有與通敵。”

盧平皺著眉,十分無助,持劍的手將自己的脖子劃了一道血痕。

“可我真沒有。”

語氣無奈極了,公主懷疑他通敵害死將軍,那他只能以死明志。

盧平眼神變得堅毅,語氣誠懇,“公主,末將解釋不了,只能用這條命向公主和將軍證明。”

說完閉眼雙手持劍一拉。

“鏜!”

劍掉到了地上,盧平睜開眼,看著自己的雙手,空空無一物。

此時公主擡眼看向慕容玹,慕容玹只和公主對視一眼,握住薛暖緊捏著他胳臂的手,安慰道:“別害怕。”

被眼前的事嚇傻的薛暖半天回不了神,看到盧平要結束自己生命時,薛暖就感覺靈魂都出體了,好在最關鍵時刻慕容玹施法奪取了他手中的劍。

薛暖松了一口氣,快步走到盧平面前,撿起盧平的劍藏在身後,退後好幾步,“盧將軍,不是你做的,只需要好好解釋,為何要這般?”

盧平有些狂躁,“我怎麽解釋?城防圖就我一人所有,我一直貼身帶著,從沒有給別人看過。”

說完無奈抱住自己頭,越說越證明只有他一人能通敵。

“交給你之前,誰有機會拿到城防圖?”

公主起身問,其實她並不是懷疑盧平,若真國安排的人是盧平,那麽慕容恪一早便會知道,所以知道城防圖在盧平手上時,她直接將他排除在外。

昨日她就安排左路去查,動用了不少手段,才讓活下來的俘虜交代了一些,是因為軍營中有人收到了鴣名城城防布局,所以他們定下了突襲東門計劃。

現在尋來盧平,無非只找出藏在軍中的敵人到底是誰。

“沒有人。”盧平失望搖搖頭,“當時將軍制定好守備計劃,就將我們叫了過去,城防圖是趙文安遞給我的,將軍吩咐了幾句我就收起來了,沒有人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記住,慕容公子也在。”

盧平指著慕容玹,眼神求助地望著他。

“是。”慕容玹回想著當時的情況,“城防圖朝著慕容將軍,若不細看難以分辨四個門,同時守備兵力、軍糧等標註字跡細小,沒有圖的話很難辨清。”

至少從他那個角度看過去是這樣。

“對!”盧平忙掏出懷中的城防圖遞上前,左路擋住盧平的去路,生怕他對公主有何不軌之意。

盧平氣憤看了左路一眼,把城防圖塞到左路手中,左路將城防圖遞給了公主。

城防圖攤在桌上,公主看著那熟悉的字跡,心中一痛,心上有了裂痕,好似有什麽東西從裂痕中冒出,她不帶任何情緒問道:“在場的人有哪些?”

“將軍,裴老將軍,孫將軍,安峰,我,趙文安,哦,還有右國師和慕容公子,沒有其他人了,因為.......”

其他三位將軍已經戰死。

營內空氣突然安靜下來,薛暖視線四下打量,每個人都神情覆雜,因為沒有人願意去猜測自己的同伴。

左路思考了良久,走上前大著膽子說道:“安左將!”

盧平怔了一下,隨即上前在眾人沒有反應時,一拳打到左路臉上,揪著他的領子暴怒道:“你瞎說什麽?怎麽可能是安峰,安峰和我跟著將軍出生入死八年,他比我機敏,能為將軍出謀劃策,連將軍都常誇他是人才,我視他為兄弟,我不允許你這麽說他,道歉,你道歉.......”

“可將軍是以為他而死的。”

左路死死盯著盧平。

“他將要被冥色兵斬殺,將軍怎麽可能見死不救?”盧平想到當時的情形,劍下換做任何一個人將軍都會救。

“可他為什麽沒有護著將軍?”左路逼問道。

“他——”盧平心中腦中一片空空,若是其他問題,自己被逼問說不出,是嘴笨,有口難辯。可這個問題,他是找不出解釋。

因為當時的情況下,安峰只需要擡劍替將軍擋一下,那人也不會那麽精確地一劍刺進將軍的心臟。

可安峰為什麽沒有?

身經百戰的安峰,反應不至於那麽遲鈍。

盧平一顆心劇裂跳動得快要蹦出胸腔了,他不敢想。

不不不。

盧平雙手松開左路,身形搖晃不停後退,最後趔趄地倒在地上,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像個癡傻的孩童一樣,搖著腦袋。

“你別瞎猜。”

盧平還是不敢相信,指著左路,嘴唇顫抖著,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掙紮著起身,跌倒又爬起來,無比滑稽。可在場的人卻更覺難過,好久他才站起身,可直不起的脊椎顯示著他的不自信。

“安峰與我從士兵一路拼到將軍之位,戰場上的拼殺和相助不是假的。南邊戰亂的平息也有他的功績,北地多座城池都是他出謀劃策奪回的。”

盧平吐字清晰,眼神發亮看著公主,“公主,南征時安峰替將軍擋了毒箭,那時傷了筋骨,所以才反應不捷。”

“對,當時一切都發生得那麽快,他因為舊傷,才沒及時制止,公主,安峰的智慧以及忠心.......”盧平越說越迷糊,越想越心慌,最終心力不足,像個酒醉之人再次跌坐在地上,他一拳一拳捶打在地面,發洩著心中的痛苦,直到手上的血都染紅了捶打之處,他才匍匐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薛暖躲在慕容玹身後,淚水不停往下流,她聽過這樣的故事,關於情意,也關於背叛。

身邊朝夕相處,托付真心的人成為了拿劍與自己相對的人。

是他了!在陰謀詭計中成長的經歷讓公主明白了,就是安峰了!可為什麽呢?

然而,這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她機械轉頭,望向慕容恪的屍體。

他知道嗎?

若是知道,死前那一刻得多絕望!

她曾勸解他小心身邊的人,他總是自豪地誇耀著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一同從詭譎的後宮活著出來,早已見慣了陰謀和算計。

可如今他相信的人卻讓他永墜黑暗。

“他們與朝堂上的人不同,沒有那麽多心眼,每個人都是過命的交情,能把自己的後背放心交給他們,而且他們與我們一樣,希望翊國越來越好。”

“同路之人,怎會有二心?”

聽他如此說,在朝堂勾心鬥角的她一度羨慕過,可如今想來這世間哪有那麽多純粹的情感。

公主冷笑,沒有往日溫婉模樣,眉眼冷若寒霜,吩咐道:“來人,將盧右將關入監牢。”

左路望向公主,公主疲憊地撫著額頭,臉上並沒有多餘的神色,可左路還是明白了公主的意思,他喚來人,湊到盧平耳邊說了幾句,就讓人快速綁住呆楞的盧平押了下去。

“你為什麽懷疑他?”盧平走後,公主問道。

“上次在城門口,安左將對於沙暴的反應讓屬下十分介懷。”

“他了解沙暴?”公主蹙眉,翊國人幾乎不了解沙暴,就算是生活在北地的人也並沒有多了解,因為很少發生,只有更北一些的真國,時常會被小沙暴侵擾。

左路上前說道:“安左將說他在《北地雜談》這本書中了解過,可簡單從書中了解到的並不會那般驚恐,就好像......”

左路沈默,回想著安峰當時的神情,若是第一次見到不會慌到失了魂。他的反應完全是經歷過沙暴的人表現出來的。

“你確定是《北地雜談》嗎?”薛暖心生疑慮,看著左路詢問道。

“是的。”左路十分確信的點頭,這本書他聽過,可從未看過,那時聽到安峰說,本想找機會看一看,然而始終沒有找到時間。

“可是我並沒有在書中看到過。書中是一些杜撰的故事罷了,而且故事中並沒有關於沙暴的事。”薛暖說完看向慕容玹,心中一片淒涼。

公主坐直了身子,看向營帳外,淒涼一笑,眼中出現了殺意,“無妨,今夜看他如何解釋吧!吩咐下去,明日一早,盧右將斬立決。”

薛暖心砰砰直跳,安峰就是奸細!

可為什麽?

來不及想這些,餘光瞥見公主的神色,隱約覺得公主有些不一樣了。

公主說需要獨處,營中的人都出了營帳。

慕容玹準備送薛暖回營帳,再去找安度問後續之事。

離開時薛暖望著公主的背影,忍不住向慕容玹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公主這些時日有些奇怪,她好像沒有了生氣。”

慕容玹註視著好幾日沒有舒展開的眉頭,手指點在了薛暖的眉心,用力迫使薛暖擡起頭看著自己,“不必多想,公主會回來的,她只是需要時間。”

“她沒有時間難受,她在強迫著自己硬撐。”

薛暖慢慢說著,右手握住慕容玹的手指,從她的額頭移開,“雲香說這事要是傳到朝堂上,又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朝堂上有蟄伏等待反擊他們的人。”

那日傳去的書信也是暗中交皇帝,讓他提前準好準備。

而且單是找奸細這件事已經讓她覺得現實比故事更殘酷,她無法想象公主和她幼弟如何面對大臣們的刁難。

這世間不乏心懷叵測之人,你想要的安穩日子,會有人因為權勢,因為利益狠心地壞掉。

世間真是險惡之地。

慕容玹握著薛暖的手,牽著她往營帳走去,“阿暖,你以往看到的只是她的一面,每個人對於不同的環境,對於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反應。如今她是一個失去愛人的人,你覺得她奇怪是正常的。”

“不。”薛暖停下腳步,搖頭,回頭望向主帳,“是她對人的態度。”

因為自小沒見過多少人,每日所見也就父母和貼身的丫頭而已,他們情感的變化讓她格外在意,而今薛暖敏銳地察覺到公主對身邊每一個人的態度有所轉變。

“雲香說公主北上前,安國師就將將軍會遇難的事情告訴了他,小路子曾偷聽到將軍與公主談論此事,明白你我已是轉世,彼此皆言要坦然接受,將軍亦勸慰公主在他死後守護好翊國。”

昨日聽到雲香如此說,她連連搖頭,驚訝地說不出一句話,良久才問出心中疑惑。

一個人怎麽能坦然接受愛人的離開?是因為事情還未發生,高估自己而說出的大話嗎?

可雲香卻苦笑問她。

“懷著責任出生,憑著大義度日的兩人,兒女私情和個人安危怎麽能放在最前面。”

他們身份地位背後所代表的責任也許是薛暖這種普通人無法理解的。

“阿玹,貪圖人間情愛,反抗既定命途是錯誤的嗎?”薛暖啞著嗓子問道。

慕容玹沈默,因為他回答不了。

同樣是救人,他去救薛暖是上天安排,而救慕容恪便是反抗命途?

此刻他也不解上天是何意。

人生在世,到底是隨了命運安排,還是自己一切由心,自己做主闖出一片天地?

他參悟不了其中的奧義,師尊以及仙人們了解嗎?

他擡頭,望著天上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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