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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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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慕容玹目不轉睛地看著薛暖,脊背微曲與她平視,“這是無量門的禁書《魂靈》記載的禁術,魂靈滅。”

“發誓之人在得到愛人情真意切的表白時,便可以魂靈為誓,許下不滅誓言。我在無量山中無意間看到此法,看完之後才知翻閱了一本禁書。以前還為這件事耿耿於懷,現在想來卻有滿心僥幸之情,慶幸自己看過。”

他語氣輕松,好像再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薛暖緊握慕容玹的手,眼含淚水,“若我不回人間,你且如何?”

她剛才聽見說灰飛煙滅就心慌。

慕容玹心中一痛,臉上血色瞬間消失,隨即苦笑,“阿暖,我尊重你的決定。你若不回人間,我唯有完成師命,游歷人間。”

“這個誓言——”薛暖有些擔心這個誓言是否會與自己的決定有關。

“此誓言只是約束我的行為。”慕容玹拉起薛暖的手放在唇邊,無比虔誠地親吻一下,“我信我自己,唯願你亦信我。”

“我會為你尋得惡疾解救之法,亦會待你如初。”

“所以你信我,有心事與我商議,可好?”

此刻,慕容玹是卑微的。

二十多年的清心寡欲,二十多年的一心向道,在與薛暖走過三生石,踏過奈何橋時,就變成了滿心滿眼只有一女子了。

可他有趁人之危之嫌。

薛暖僅接觸過他一個男子,他既無高官厚祿,又無過人家世,與萬千男子相比,有優有劣。

他想要在薛暖認識他人之前對自己情根深種,他想要薛暖在困難時依賴他、信任他,他想要成為薛暖心中的唯一。

卑微到了極致,在對方看來便是顯露出熾熱的真誠。

薛暖的進退完全由心。

此刻她明白必須讓左右擺動的心做出一個抉擇,一個約束她此後行為的抉擇,是堅定地信任慕容玹,回到人間再次體驗活著,還是僅僅保持最初的目的,幫他尋找到薛寶珠,隨後趕往還魂崖投胎。

看著眼前之人,眼睛再次濕潤,這時她才知她是個貪心又懦弱之人。

她既貪戀慕容玹給與的溫情,又想擁有舒適的生活,無病無痛,爹娘安樂,可偏偏沒有勇氣面對所遇之困苦。

她靠在慕容玹的懷中,溫暖又令人安心的懷抱讓她想不出任何逃離的借口,只想一直擁有。

慕容玹不催促,他明白她需要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薛暖終於做出了決定。

她從未奢求過什麽,可她如今想要陪伴在慕容玹身側,無論他前世喜歡的是公主,還是今生與薛小姐有糾葛,但是能與她相遇便也是有緣。

既有緣,她不能一味逃避,追尋自己的心後才能不後悔。

也許結果她無法承受,可是福兮禍兮,至少她有一個值得回味的人生,而不是如前塵二十年,寡淡無味。

“慕容玹,我信你。”

如蚊之聲好似一陣幻聽,慕容玹垂眸看著薛暖的頭頂,懷中的人一動不動,可是他好像聽到了他想要聽的話。

她剛才真的開口說話了嗎?

呼吸因為變得狂躁的心變得紊亂,可又不敢看向薛暖。

但是想要確定薛暖是不是說話的想法讓他鼓起勇氣,雙手顫抖著扶上薛暖的肩膀,輕輕將人推離自己。

“你說信我?”

問得雖然不確定,但是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燦爛,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女子的嬌羞。

薛暖眼神閃躲,心像是受驚的小兔,慌亂的蹦來蹦去,不知要跳到哪裏去。

她感覺慕容玹此刻的眼神十分灼熱,像熊熊燃燒的火焰,而她的一張臉像是剛從火堆裏面撿出來,不僅燙手,還冒著熱氣。

她不吭聲,慕容玹就這樣一直盯著她。眼睛都要把被褥上那朵芙蓉花盯出洞了,實在堅持不住了,才再次鼓起勇氣與慕容玹對視。

這一動作成功讓慕容玹更加愉悅了。

她面前的整個人就像一個得到糖的孩童,笑得純真。

薛暖慌亂的心逐漸鎮定,她目光化作筆,把慕容玹的容貌當做一幅珍貴的畫,細細地描摹了一遍,最後再次註視著慕容玹的雙眸,眼神異常堅定。

“慕容玹,我願意相信你。從今以後,遇到再困難的事情我都會堅持下去,與你一同去看人間美好。”

“慕容玹,你聽見了嗎?”

看著傻笑的人,薛暖紅著臉問道,語氣中還帶著撒嬌。

“聽見了。”慕容玹點頭應道。

凝視著那張令他情動的臉,腦中浮現出公主那張臉,正要開口告訴薛暖,卻聽見急促的敲門聲。

“慕容公子,薛小姐醒了嗎?”

薛暖望著門,又看看慕容玹,這才發現與慕容玹暧昧的姿勢,急忙從慕容玹身上下來,退到床內。

慕容玹想著那件事晚點說也無妨。

起身將衣服放在床邊,見薛暖坐好,又走到門邊打開門,“這麽著急有何事?”

“朱裏大軍來襲,將軍命我們前去軍營。”雲香端了盆水進了房門,三步並兩步走進房中,看著床上的薛暖,笑道:“小姐今日臉色比昨日好,雲香服侍小姐起床吧。”

說完就麻利地放下水盆,又轉身拿下搭在屏風上的衣裙,望向慕容玹打趣道:“慕容公子,你在外間等候一下,我不會在你眼皮子底下讓小姐消失的。”

等慕容玹在外坐下,雲香幫薛暖穿衣,梳妝,時不時貼在薛暖的耳邊說話。

“今日一早慕容公子就在候著小姐了。”

“公子就像一尊佛一樣,一動不動,可真有耐心。”

“不是吩咐我們煮粥,就是要熱湯,就怕小姐醒來吃不上一口熱乎的。”

薛暖從銅鏡上看著慕容玹的背影,心裏一陣甜蜜,有他念著她,護著她,她又有何懼。

薛暖收拾好後,三人跟著公主行宮裏的人一起前往軍營,到軍營時已是晚間,雲香伺候薛暖和慕容玹用膳後,慕容玹讓她去請見左國師。

片刻後雲香苦著臉回來,對著慕容玹搖搖頭,建議道:“公子小姐,今日已晚,不如早些就寢,明日一早雲香就去左國師營帳外守候。”

慕容玹知是自己著急,與薛暖對視一眼,看見薛暖安撫的眼神,心也平靜不少,吩咐了幾句就回到了營帳。

巍瑞城以北,皚皚白雪覆蓋的天龍山下,在冰封的湖泊中,站著一群被掛著鈴鐺的麻布遮住下半身的男人們,他們圍成了一個圈。

圓圈中央是個祭臺,祭臺上的銅鍋中燃燒著熊熊烈火。露出精壯胸膛和赤著雙腳的他們好似不懼寒冷,失神地看著祭臺。

祭臺上還有一個頭頂獠牙面具的白發白須老頭佝僂著身子撐著半人高的權杖,權柄為金色,權杖頭部是大小不一的骷顱頭面,錯落堆砌,並非出自人手雕琢。

老人滿臉皺紋,皮膚松弛,耷拉下來的眼皮將眼睛壓迫得只有一條縫,他望著山腳下的帳篷,突然遠處出現一個芝麻大點快速移動的物體,片刻後就出現在冰面上,一會兒就跑到祭臺下。

“大祭司,王上已經決定了,可以開始了。”

來人說話時從嘴中冒出的白霧遮住了他的整張臉,眼眸中閃過一道紅光,須臾間就消失了。

“嗯。”大祭司一揮手,來人冷漠地看了看身側面色紅潤,眼神呆滯的人,轉身離開。

走上岸上的他突然頓了一下,喘著粗氣,呼出的白霧迷了他的雙眼,他猛地轉過頭,回望冰面上的人,朝著遠處伸手,想要開口制止,冷風灌喉,他渾身僵住,好像被這刺骨的風凍住。

眼神再次變得冷漠,攏了下身上穿著厚厚地狐皮裘衣,厚重的氈鞋踩在雪上留下一個個腳印。

大祭司擡起骨瘦如柴,如黑炭一樣的手壓在頭頂的面具上,蒼老的眼中全是無奈,拉下面具帶上,將權杖的骷顱頭放在火中,瞬間權杖的骷顱眼中和口中冒著股股黑煙,黑煙就像魔鬼一樣鉆入男人們的鼻中,男人們的雙眼變成了赤紅色,渾身皮膚通紅,就像剛從滾燙的水中撈出來一樣。

“神秘而偉大的天龍山,保佑你的孩子變成護國的勇士,將純潔的靈魂獻給聖潔的天龍山,讓身軀保護著他的父母妻兒,他的牛群羊羔,驅走那令人恐懼的敵人。”

老祭司在祭臺上一圈又一圈地走著,腳步緩慢。

漸漸地紅著眼的男人們都露出痛苦的表情,皮膚從臉開始腐爛卻又在轉瞬間變成得斑駁嶙峋,空氣中還有燒焦的味道,片刻就只剩下一具白骨。

大祭司忍著惡心,雙手舉著權杖繼續道:“慈祥的母親,我的沁科湖,接納你的孩子們吧,為他們洗凈凡骨,穿上戰神的鎧甲。”

話音一落,湖面瞬間出現裂紋。

“嘩啦——”

整個湖面崩塌,冰面上的男人全部落入水中,唯有祭臺浮在水面。

大祭司跪倒在地,權杖倒在身側,骷顱頭面已經停止冒黑煙。

踏踏馬蹄聲在空靈的雪地響起,營帳掀開,從營帳內出來的人片刻都未停留,騎上駿馬離去,沈寂許久的雪被揚起的風吹了起來,漫天起舞,美得不真實。

只留下三人走到湖邊,一人從肩上解下繩索,繩索的一段系著一個飛虎爪,在空中甩了幾圈扔向祭臺,尖銳的金屬紮進祭臺,三人拉著繩索,將祭臺拉向湖邊。

隨著祭臺越來越近,他們清楚地聽見蒼老的嗚咽聲。

大祭司揭開面具,面具下淚流滿面,他看向雪山上的月亮,純白、皎潔,可僅一瞬間就變成了一輪紅月。

純白的世界裏,他們卻在與惡魔進行著交易。

第二日一早薛暖起床的時候,就看見雲香呆楞地站在床邊。

“雲香,你怎麽了?”

“沒事小姐。”雲香回神,扶著薛暖起來,語重心長道:“只是沒有見到左國師。”

薛暖起身,雲香拿來衣袍為她床上,最後又給她披上一件大氅,薛暖狐疑道:“雲香,我不冷,不用穿這麽多。”

“小姐,昨夜一夜入冬,外面可冷了,你現在感覺不冷是因為今早慕容公子吩咐我把營帳裏點上炭火。”

雲香這樣一說,薛暖才聞到空氣中有燒炭的味道。

“如今才十月,怎地就入冬了?”

薛暖走到營帳門口,擡手撩開一點縫隙,一股冷風直逼面門,鼻子吸了一口,被嗆了一下,

立即咳嗽起來。

還有的風直往她頸間鉆,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都還沒看一眼外面的景象,雲香就趕忙扶著她坐在椅子上。

“好小姐,你身子弱,可不要輕易出門。”雲香從火架上提下燒得滾燙的水壺,倒入杯中沖了一杯熱茶,放在薛暖手邊,一張臉被不悅的情緒影響有些不明艷了。

“說來奇怪,這北地就像著了魔一般,聽說城裏面凍死了一群人。外面有人傳言說是巍瑞城被詛咒了。要我說,那是巍瑞城被詛咒了,該說是朱裏用了什麽下流招數。”

“死了很多人?”

薛暖想到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人,不知道就這短短幾日,有誰從這熱鬧的人間消失不見。

心情低落,又控制不住咳嗽了幾聲。

雲香走到薛暖背後,跟慕容玹一樣替她揉著天柱穴。

“是呀。”雲香點頭,“這半夜風雪突來,百姓都在睡夢中,不就是被硬生生凍死了嗎?昨夜要不是慕容公子,怕是軍營中的將士們都要凍死一大半,慕容公子說風雪欲來,大家都不可置信,只有將軍相信公子,發令拿出暖被和炭火禦寒,好在提前準備了這些東西,不然真真要凍死。”

語氣中有僥幸逃生的欣喜,但是話音一轉,又有著深深地擔憂,“原是為十二月準備,如今十月變用上,接下來的兩個月可怎麽辦?將軍已經派人去其他地方調,可調來需要時間。”

薛暖一言不發,一覺醒來發生了好多事情,沈默片刻薛暖問道:“雲香,左國師還在營帳內未見任何人嗎?”

“嗯。門口的守衛說左國師不見任何人,也不準任何人打擾。”

難道自己的病癥讓一國之師都無法治愈。

若是以往她定然是忍不住悲傷,可是與慕容玹互通心意後,她覺得人世間的這些苦難就像一種見證,只要她愛的人在身側。

她現在只是有些悔意,後悔在爹娘身側之時,只想著活著讓爹娘安心,而任由時間流逝,不懂得珍惜與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制造一些美好的回憶。

是呀,病痛下還是要與爹娘笑對生活。

希望在她消失的那些記憶中,有那麽一兩刻她曾討好過爹娘,哄過兩老開心。

“為何昨夜我沒聽到什麽聲響?”

雲香手一頓,隨後恢覆先前的動作繼續揉著,“小姐睡得沈,慕容公子吩咐外面的人手腳輕些,不要打擾小姐。”

薛暖沈下臉,不再問任何問題。

雲香對她有所隱瞞,可為何隱瞞,想必是她這病。

來到夢境後,她這病就越發嚴重。

不,應該說她決定往回走時,身體就開始出現問題,奈何橋上的疲憊到如今的咳疾,只是身子越來越如人間一般。

薛暖閉上眼,也許最開始她的身體就在告訴她,回去的話,這幅病軀便會一直隨著你。

簾子撩開的聲音讓她睜開眼,看向來人。

慕容玹明顯一楞,他已經盡量輕柔,沒想到還是驚擾了薛暖,他站在原地,原先想讓房中的熱氣驅走他身上的寒氣在靠近薛暖。

可薛暖那雙帶笑的眼睛,讓他片刻都不想停留,心中暗念咒法,渾身就像一團火,快步走到薛暖身後,雲香笑著退後,見慕容玹動作輕柔,眼中滿是柔情,捂嘴偷笑,隨即說道:“我去給小姐和公子端午膳。”

說完就轉身跑了出去,剩下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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