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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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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紅

“我喜歡你。”

李恒星沒有想過傅衛軍會對她抱有這樣的感情,她像一只木雕呆怔在傅衛軍面前,手腕處還有傅衛軍手掌幹燥的觸感。

面對其他人可以開各種玩笑,對同學朋友的告白也能坦然拒絕的李恒星啞了火。

她不清楚怎麽回答傅衛軍,才能讓兩人以後的見面不尷尬。

傅衛軍手指慢慢松開,他垂下眼睫遮住快要哭出來的眼睛,在李恒星說話前拿下了耳朵上的助聽器。

已經沒有必要再聽到她絞盡腦汁找理由的拒絕,傅衛軍攥住助聽器,另一只手在口袋裏掏出來李恒星小時候送給他的那只鐵盒子。

那只鐵盒子助聽器在現在看來做工很粗糙,印有“天津醫科工廠”的字已經被傅衛軍一遍遍撫摸到光滑,他保存的很好,哪怕馬德勝給他一只新的,這只早就罷工淘汰的助聽器也一直沒有扔。

她是他的聲音,她是在所有人都想要拋棄他時照在身上的一束光。

沈墨是他的家人,李恒星是他很重要、想要在一起的人。

傅衛軍吸吸鼻子把那只舊助聽器遞過去,遞到一半有些不舍地收回,食指撫摸兩下塞回口袋,重新掏出二百多元的紙票塞李恒星手裏。

【還你。】

他閉上眼躺在沙發轉過身,一臉深受打擊拒絕溝通的模樣。

李恒星捏著手裏的二百多塊錢,要被傅衛軍給氣笑。她撐開傅衛軍外套口袋,硬把錢給塞回去,“我都不知道說你點什麽——”

“誒誒,急、急什麽,軍兒哥和恒、恒星姐在,出不了事!”

外面傳來隋東的嚷嚷聲,李恒星擡眼看到許銘從門口沖進來,跑到臉色染上了點紅,“我們走嗎?”

他問李恒星。

李恒星看眼鼻尖通紅,嘴巴抿成鋼管似的傅衛軍,手欠兒的在傅衛軍屁股上拍了兩下,傅衛軍瞬間睜眼,轉身對上李恒星含笑的眸子。

【我走啦。】

她用手語對傅衛軍說。

隋東跟過來目送李恒星他們離開,等看不到李恒星和許銘,腳下按了滑輪似的跑回來問傅衛軍:“怎、怎麽樣?”

傅衛軍捏捏鼻子把助聽器按回去,涼涼地掀起眼皮,“不知道。”

隋東急了,他拖許銘在外面老半天,還在小賣鋪給他買了瓶汽水,怎麽能不知道呢,“恒、恒星姐把、把你給拒了?”

傅衛軍捏住口袋裏的錢,坐在沙發上仰頭靠住沙發背,聲音沙啞地重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像把頭紮進沙子裏的鴕鳥,聽不到就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隋東:“你、你再不抓緊,恒星姐要、要跟四眼去北京啦。到時候你要給、給他倆隨份子。”

傅衛軍:“……”

他胸口像砸進去一團棉花,呼吸裏透著有氣無力,深深吸氣也覺得很疲憊。

傅衛軍喉結不耐煩地滾了幾下,“隨,隨條命。”

隋東笑的幸災樂禍,“那你給、給我隨錢就行。”

傅衛軍沒理他,閉上眼是李恒星最後離開前狡黠的笑,想到李恒星笑什麽,傅衛軍耳朵尖紅了紅,他站起身走向隋東,擡起胳膊勒住他脖子往外帶,“走,請你吃飯。”

*

李恒星拍完想起來傅衛軍已經成年,這麽拍人家換在前幾年,得被當成流氓罪抓進去。

她心有餘悸地長舒口氣,還好跑得快。

走出傅衛軍家,李恒星和許銘在路口分別,許銘讓她好好想清楚,這樣的機會千年難得一遇。

北京正是處在需要人才的重要時刻,李恒星在樺林的機遇遠不如北京。

他臨走前,表情認真地看著李恒星,“樺鋼最近要下崗一批工人,這次事情波及很廣,就算為了叔叔阿姨,也要出去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李恒星不是沒有察覺家裏的氣氛不太對勁,父母最近很長時間都在廠子裏,就算回家也是很晚,每天面對她們都有些強顏歡笑。

她滿腹心事地推開家裏大門,濃郁的腌制食品香味撲面而來,家裏吃飯的方桌上面擺了一個和桌子差不多大小的不銹鋼鐵盆,張秀紅帶著手套費勁地翻攪盆裏的食物。

定睛望去,裏面是腌制好的雞架。

那是雞剔去身上的雞肉,剩下的骨頭架子。

李恒星湊上前,“怎麽這麽多雞架?”

張秀紅側頭在肩膀上蹭了蹭額頭的汗,“我這兩天在廠子裏沒事,聽你傅嬸兒說雞架賣得好,就批發了點弄個烤架,晚上和你傅嬸兒去賣烤雞架。劃算的很,一箱子才多少錢。”

“我爸呢?”李恒星洗完手擠過張秀紅開始翻攪黏膩冰涼的雞架。

張秀紅摘下手套手指攥拳捶了捶腰,“他還在廠子裏,有點事兒沒解決。媽去給你做飯啊,你別弄了讓它腌著,一會兒你傅嬸兒來叫我,我賣完回來吃。”

“做啥飯,我跟你們一起去。”

傅嬸兒從院子裏推出來一輛三輪和烤爐,李恒星搬鐵盆放在三輪車裏,三個人風塵仆仆地騎三輪車去路邊賣烤雞架。

路燈下餛飩大爺已經早早出上攤,李恒星和傅嬸兒支攤子,張秀紅在大爺那裏買了份餛飩拿給李恒星,“你先吃飯,我和傅嬸兒弄,涼了就不好吃了。”

李恒星端著套塑料袋的碗,拿一次性筷子餵了張秀紅幾個,自己蹲在餛飩攤邊擋風的角落,吃著剩下的幾個。

對面是飯店,那裏前幾天還人聲鼎沸,現在透過結了霜的窗戶看不到幾個人影。

李恒星喝了口湯,眼神在街上亂掃。

一名身著紅色呢子衣的女人站在攤子前點了份餛飩,李恒星目送她拿好餛飩,走進飯店斜對面不遠處燈火通明的維多利亞。

沈墨在那裏上過兩班,被李恒星逮到後就沒去過。她沒太在意那個女人,一口氣喝完湯放下碗,去給張秀紅她們幫忙。

烤雞架賣的還不錯,時間悠然過了半月有餘,李恒星一邊應付許銘的催促,一邊有空出來幫忙擺攤。

臨近過年,天空飄起小雪。

今天賣的很快,李恒星還得到了張秀紅給的零花,她幫忙收完東西餓得前胸貼後背,沒讓張秀紅回家再做飯,照例去隔壁大爺那裏照顧生意。

“一份餛飩。”李恒星遞錢給大爺,搓搓手等她的餛飩。

不多時,身側傳來洗衣粉的淡香。

整個樺林用的都是同樣牌子的洗衣粉,李恒星卻唯獨對傅衛軍身上的味道很敏感,她下意識扭頭,看到身穿校服外套一件黑色西裝的傅衛軍。

傅衛軍表情一如往常,似乎只有睫毛在顫抖,他掏出錢手臂掠過李恒星,“來份餛飩。”

大爺樂呵呵地把剩下的餛飩丟進鍋裏,“小夥子來的巧,賣完你這份我就收攤兒回家咯。”

李恒星扭頭看他,“怎麽這麽晚還出來買東西吃。”

一句極其普通不過的詢問,打破兩人半月前沒有見面聯系的尷尬陌生氣氛,李恒星將那句“我喜歡你”拋在腦後,企圖恢覆兩人之間的關系。

傅衛軍雙手插進口袋裏,在無人看到的角落悄悄攥緊,他沈默半晌,在大爺問他吃不吃香菜的時候,突然咧開嘴笑了出來,點了點頭扭身看向李恒星,眉眼下撇表情莫名有些兇。

李恒星:“……?”

他怎麽一臉要吃人的模樣。

“要份餛飩。”溫柔的女聲從兩人身後傳來。

李恒星挪開位置,那名見過幾次的紅色呢絨大衣女人風韻十足地站在兩人中間。

賣餛飩的大爺“哎喲”一聲,他指了指傅衛軍,“來的不巧,最後一份被這小夥子買走啦。”

傅衛軍眼神瞥見那女人,禮貌點了下頭把餛飩遞過去。

“請你。”

女人從口袋裏掏出錢,“謝謝,多少錢我給你。”

傅衛軍眼神餘光不動聲色地註意李恒星的動靜,心不在焉地擺擺手。他站了半天連碗餛飩湯都沒喝上,走向自己停在路邊的摩托車,跨上去身體前頂兩下準備離開。

他的動作很慢,每一步都像在等誰在挽留,問一些期待的問題。

李恒星不忍心看傅衛軍餓一宿,腳步輕快地邁過女人身邊,站在傅衛軍摩托車前面,她沒有註意傅衛軍眼睛裏亮起來的碎光,遞過去餛飩一副姐姐口吻:“拿回去和東子吃吧,我回家啃雞架。”

“不用。”傅衛軍舌尖頂頂腮幫,見她沒什麽別的要問的問題,摩托車車把差點被傅衛軍擰碎。

傅衛軍繞開她,面上走得意氣風發頭也不回。

“那你回去吃什麽!這麽晚了家裏還有面條嗎?”李恒星朝傅衛軍的背影大吼。

傅衛軍吼回去,聲音帶著些氣悶:“沒有,餓死算了!”

李恒星:“……”

這死孩子一點兒也不讓人省心。

那名女生看他倆這副模樣,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李恒星看到她手提餛飩袋子走過來,友好地伸出手:“我叫殷紅,剛才那個是你男朋友?”

李恒星磨了磨後槽牙,握回去晃了晃,“我叫李恒星,剛才那個是我不成器的弟弟,他叫傅衛軍。”

殷紅笑得明媚:“是嗎,我還以為……,你弟弟長得很帥啊。”

她把那句“他想讓你吃醋咽了下去”,眉眼彎彎地擡手指向維多利亞,“我在那裏上班,經常看到你和兩個阿姨擺攤,有空可以來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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