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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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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日,越和總裁辦。

江子蹇與佟凱各請了兩天假,今天終於來上班了。江子蹇一臉郁悶,佟凱卻一臉淡定,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般,風度翩翩地朝同事們打招呼,推門進來看了眼關越。

其時關越開了六個屏幕,正認真地看著期貨指數以及智利國內的各項分析數據,朝佟凱做了個請坐的動作,知道他今天也許會對去留做個交代。

佟凱本想打個招呼就走,想了想,索性坐了下來。

“十點開會。”佟凱說。

關越沈默,左手操控系統,天衡與天和兩兄弟改進了Epeus全新的分析軟件,他已經用得很熟悉了。接下來的一周裏關越所選擇的,與Andy決戰的戰場,將是銅期貨大宗交易,而全球銅產量的主要來源地就是智利。根據分析軟件與關越自己的預測,智利的銅價將在近期產生一定波動,這個結果與Andy從美國國會內得到的趨勢消息十分一致。

佟凱看了眼表,距離正式會議開始還有半小時,他十分清楚關越的意思,給你這幾天,想清楚了沒有?也該給我個答覆了吧?

“我努力過,想說服自己,”佟凱想了想,說,“可是沒有辦法。”

關越手指掃了下,觀看智利國內的民調與總統支持率。

佟凱:“你們從還是竹馬的年紀就已經心意相通了,太了解彼此,連互相傷害都能捅在對方的軟肋上,法棍,你不懂我的煩惱。”

關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困擾,所以我從不對朋友的感情做出任何評價。”

佟凱籲了口長氣,疲憊地靠在轉椅上,擡眼望著天花板。

關越:“不過如果是我,我想我不介意。以前天和說過,確認另一個人的心意,就像反覆去破解一個登錄界面的密碼。”

佟凱安靜地看著關越,關越看完之後,又給基金經理發消息。

“輸入框裏全是星號,你不知道自己輸對了沒有,只有一次接一次地試,叩開對方內心的那扇門。”關越隨口說。

佟凱不得不承認,點頭道:“是的,就是這種感覺。告白也好,戀愛也好,你總是很難知道對方在想什麽,這密碼總輸不對。永遠都猜不對,無限循環。”

關越:“但也許在某一天,你會忽然發現,這密碼你早就知道,它很簡單,簡單得你甚至不敢相信。”

佟凱起身說:“這種情況只會在你身上發生,算了,開會吧。”

關越:“如果沒有江子蹇,你會留下來麽?”

佟凱沈默了,側頭看關越,想起他們兩年半前的約定。想起最初,佟凱還沒有走進戀愛時,他與關越曾經也有過一番雄心壯志,曾想過在國內建立起一個全新的、生機勃勃的金牌VC公司。

“我迷失了,”佟凱想了想,最後說,“不知道該走向哪一個出口。”

事實上以佟凱如今的身家,荷蘭王儲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什麽誘人的條件了。關越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最終促使佟凱下決定的,只在於他想做什麽而已。

關越關上所有的屏幕,喝了口奶茶,起身去開會,拍了下佟凱的肩。

大會議室裏,眾人已開始列席等待。

關越、佟凱、聞天衡、聞天岳、吳舜、馮嵩、廖珊、江子蹇、梅西各自就座。

“喲,今天穿得不錯。”聞天岳朝吳舜說。

吳舜笑了笑,點點頭。

聞天衡道:“天和呢?”

江子蹇無聊地翻看資料,佟凱卻看著江子蹇。

“他說,他不來了。”江子蹇把資料遞給聞天岳,現在他的職位是兼任聞天岳的助理了,這也是江潮生所提出的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他跟著聞天岳學點商業上的東西。

關越:“通知他進來。”

江子蹇給天和發了條消息,天和正在與幾名Quant討論有關對敵人洛馬森基金歷史交易的分析內容,收到消息以後只得起身,進了大會議室裏。

“我覺得今天我在不在都一樣。”天和進來時,無意中發現吳舜今天的著裝,說,“喲,產品總監今天的西服真好看。”

“小鮮肉。”聞天衡點評道。

江子蹇說:“新發型也很精神。”

吳舜道:“謝謝誇獎,準備出道了,誰要當我經紀人?”

眾人便笑了起來,氣氛輕松些許。

關越身邊空著個位置,示意天和坐,天和便放下電腦,坐下,大會議室桌子另一頭還有三個空位。

關越打開文件夾,遞給聞天衡,眾人紛紛整理手上的兩頁紙。

天和一瞥眾人,一、二、三……不算他,連關越在內,參加這場會議的,總共有九個人。

佟凱開口道:“今晚開始,我們將主動出擊,在為期數天的時間內,解決掉公司初創時期的第一位對手,這將關系到加拿大服務器的存續,以及越和未來的戰略方向。”

關越安靜地坐著,白襯衣袖下,露出他的圓桌騎士腕表,折射著落地窗外的燦爛春天陽光。天和依稀覺得,空出來的那三個位置上,父親與關正平仿佛還在,正帶著笑意,聽關越的會議。如果他們還在,今天這兩個位置,理應是他們的。

最後一個空位呢?也許屬於一直守護著他,卻沒有形體的普羅。

佟凱安排完任務了,認真地說:“各位有意見嗎?”

眾人紛紛表示沒有意見,馮嵩說:“我們程序盡全力配合吧。”

廖珊難得地沒有懟關越,說:“當你的對手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為了生存,”關越禮貌地說,“迫不得已。”

佟凱:“散會。”

大夥兒紛紛起身,離開。下午天和把洛馬森的歷史交易記錄重新分析了一次,導出分析結果,上去找關越。只見關越與聞天衡、聞天岳又在開會,翻來覆去地排除中途可能出現的各種變數。

這場金融戰一旦開打就不能回頭,最終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越和與洛馬森,在關越與Andy的力量下,就像兩名不能下牌桌的賭客,必須到某一方傾家蕩產,輸光人生的所有籌碼為止。關越賭上的,不僅僅是眼前所擁有的一切,還有他的未來,必須非常慎重。

聞天衡:“放心吧,關越,從你深思熟慮,決定狙他的一刻,Andy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聞天岳:“承諾記得兌現。”

關越遞出一份合同:“我從來都是遵守諾言的人。”

聞天岳笑道:“不像我。”說著把合同簽了。

聞天衡冷笑一聲,天和知道關越終於與自己的二哥和解了。大哥熟悉技術,對金融卻沒有二哥精通,最終關越應當是咬咬牙,狠下心,拿一部分股份作為籌碼,將聞天岳徹底地拉到了自己這一邊來。

聞天衡與聞天岳相繼離去,今夜期貨開盤後,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一連數天的奮戰,決策者是關越,聞天衡、聞天岳與佟凱、江子蹇將成為關越最大的助力。

“你的團隊看來不那麽好管。”天和說。

關越走到沙發前,躺下,說:“商務總監有點鉆錢眼裏了,別的還行。”

天和打開屏幕,給關越看Andy數年來的歷史操作記錄,不得不說,Andy為人雖然經常像個傻叉,在交易上的能力還是很強的。風格一如性格,冒進而大膽,正如關越通過脫歐事件一舉奠定了在華爾街的威名,Andy的成名案例,也有其歷史事件即美國總統大選。

“他的膽子很大。”天和說。

“我現在不想思考。”關越舒服地躺著,拍了下胸膛,示意天和過來。

天和以前看見關越躺在沙發上時,便喜歡過去趴在他身上,枕在他胸膛前睡覺,但那時候他還小。

“不來了,”天和說,“這裏是公司。”

天和保留了念書時的習慣,每當考試前總會臨時抱佛腳一下,用幾個小時稍作覆習,有些平時翻都沒翻過的課本,讀這麽幾小時就拿A了。

關越的習慣,卻是在考試前一天起就不再看書,只想安安靜靜地待著,抱一下老婆。

關越把四周的光線調暗,看著天和。

天和只得過去,就像從前還在念書時,到關越身上去趴著。

關越躺在沙發上,天和趴在他的身上,關越的襯衣上有股很淡的香氣,混合著男性肌膚那熟悉的很淡的氣味,那氣味天和不能再熟悉,每天起床,被子裏的溫暖,關越的棉睡衣、西服外套,都有這種幾乎不易察覺的、生機勃勃的荷爾蒙感,就像關越的一個獨特標志。

關越摸摸天和的頭,天和靠在他的胸膛前,一手搭在他的腰上,聽著他的心跳。春天裏萬物覆生,朝辦公室外的那面墻擋住了視線,窗外則是春日傍晚的陽光溫柔地照進來,灑在兩人的頭上。

“寶寶。”關越閉著眼,低聲說。

“嗯,”天和也閉著眼,趴在關越身上,快睡著了,“什麽?”

關越沒有說話,天和說:“有東西頂著我。”

關越:“嗯。”

兩人都笑了起來,天和的肩膀動了數下,調整下姿勢,關越閉著眼,低頭親吻他。片刻後,就在天和快睡著時,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歡呼聲、音樂聲。

“又怎麽了?”天和想起身下去看看。

關越卻抱著他,稍稍側身,將他摟在懷裏,答道:“吳舜在求婚。”

天和:“你又知道?”

關越:“我替他策劃的。”

“嫁給他!嫁給他!”

夕陽西下,全公司的員工瘋狂大喊。吳舜左手捧著花,右手持戒指盒,單膝下跪,今天是他這麽多年裏的顏值巔峰,在關越為他推薦的發型師手下重新收拾了次,一改平日休閑亞麻西裝風格,穿得十分正式。

司徒靜只是開車過來,等下班順便接他去吃晚飯,梅西邀請司徒靜進來坐會兒,司徒靜剛進公司沒多久,與佟凱打了個照面,正在滿臉疑惑,為什麽這家夥成了越和的副總時,更震驚的事情來了。

吳舜拿著一束花,穿過全公司的人,在越和的前臺,那個叼著一顆心的鸚鵡LOGO招牌前,朝司徒靜求婚了。

江子蹇今天特地帶了小提琴,佟凱則帶了個蘇格蘭手風琴,坐在高腳凳上,與江子蹇一左一右,開始奏樂。音樂響起,所有人本來正要下班,一見產品總監求婚,馬上蜂擁而來,幫著大喊“嫁給他”。

司徒靜一手捂著嘴,一時竟有點不知所措。

吳舜笑道:“嫁給我,你就有Epeus與越和百分之……零點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五的股份了!”

眾人哄堂大笑,司徒靜眼淚都出來了,卻忍不住笑,側過頭,實在不好意思看吳舜,擡起一手。瞬間歡呼聲要把前臺掀翻,吳舜給司徒靜戴上求婚戒。

梅西馬上拉響早已準備好的禮炮,喊道:“老板們發餐券!請吃飯!”

歡呼聲持續良久,漸低下去,沒人來找他們,快要下班了。關越摟著天和,兩人在總裁辦公室那張小小的沙發上,隨著夕陽鎏金光芒的消失,沙發猶如飛毯般,在餘音繞梁的手風琴與小提琴樂聲中,帶著他們一同馳入了某個遙遠的夢境裏。

鬥轉星移,落日從地平線上沈下大地;雲層滾滾,前方一片迷霧;風吹了起來,帶著那飛毯起起伏伏,飛過滿是烏雲的夜幕;閃電劃過,關越單膝跪在飛毯上,一手摟著天和,擡頭望向頭頂雷鳴電閃,西服外套被狂風吹起,瘋狂飛揚。

耳畔不知為何,響起了很久以前,祖父朝他說過的一番話。

“兩個人,結了親事,成了婚,活在一起,一起去見識闖蕩,也要一起去忍耐,老天爺給你們出的這麽多難題……”

天和避開閃電,慢慢地在飛毯上站了起來,關越緊張地握著他的手腕,兩人牽著手,站在飛毯上,就像坐過山車般,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雲層中穿行。

“五花八門的難題面前,只要互相扶持,再多的考驗,都會過去,你們就是家人了,風雨同舟,齊心協力。”

關越望向天空,小心地摟著天和,如沖浪般隨著星河的起伏,從低處到浪峰,星光如排山倒海般落下,碎玉般的光點在狂風裏散開。

“吵吵鬧鬧也好,相親相愛也罷,面對這些難題,只要記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烏雲剎那退開,現出漫天燦爛而溫柔的星河,祖父的聲音變得朦朧不清,飛毯停了下來,遠方仿佛隱約傳來教堂的鐘聲。

“無論順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貧窮或富有。”

“無論是年輕英俊,還是容顏老去,你們都始終相親相愛,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求婚的圍觀者們散了,聞天衡一臉無聊地幫吳舜剪輯求婚時錄下來的視頻。江子蹇與佟凱各自收了樂器,在前臺後的高腳凳上靜靜地坐著,一起目睹吳舜獻出了戒指,親吻了司徒靜,牽她的手,朝大夥道謝,並帶著她離開了公司。

江子蹇很落寞,佟凱很惆悵。

梅西過來收拾椅子,朝江子蹇笑道:“沒想到咱們公司,第一對求婚的居然是吳總!真是太不容易了!前臺!你們什麽時候相親相……愛……”

江子蹇盯著梅西,梅西看看江子蹇,又看佟凱,發現有點不對,於是笑容逐漸凝固,拿走椅子,忙賠笑道:“您說對吧,天岳總,對了,你們什麽時候……”

聞天岳笑著說:“是啊!哎!居然被他搶了先。”

聞天衡也盯著梅西,梅西頓時如芒在背,發現自己無論說什麽接下來都很可能有生命危險,忙道:“那個,我下班了,大家有話好好說。”

聞天岳、聞天衡、江子蹇與佟凱四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梅西,梅西趕緊逃命般地走了。

“相親相愛也好,相愛相殺也罷……”聞天岳唏噓道,“人生在世,來來去去,可不就是這兩件事麽?”

聞天衡猝不及防,被吳舜餵了滿嘴狗糧,又被梅西捅了一刀,只想把桌子掀了。他起身上樓找天和想一抒郁悶之情,卻見關越摟著弟弟,在沙發上相依為命地睡得正幸福,當即就有把落地燈掄起來給關越後腦勺一下的沖動。

“起……起來了!”天和搖搖關越,“起床了!”

關越身上蓋了條毯子,兩腿拖在地上,半個身子已經掉下沙發,手臂仍抱著天和,夜八點時終於睡醒。

這些天裏,關越始終註意著Andy的動向,每天都睡得很少,但Andy也只是開始幾天對人工智能比較好奇,就像得到了一個新玩具,過不了幾天就把它忘了。畢竟這個“人工智能”既不會諂媚也不會奉迎,沒事還總喜歡和他唱對臺戲,還不如馬裏奧有眼色,除了有事吩咐之外,Andy便將“普羅”扔到了一旁。

關越簡單洗漱了下,聞天衡、聞天岳都上了二樓,天和調整燈光,公司二樓,各辦公室外的玻璃墻被期貨交易市場的數據屏幕取代。

關越坐在決策人位置上,聞天岳與聞天衡各自打開操作屏幕,通過離岸基金下指令。天和調出洛馬森的記錄,監測對方動向。

關越示意佟凱的座位,怎麽沒來?

天和:“還在樓下,剛過八點,吃點東西,別著急。”

聞天岳隨口道:“今天才第一天,別搞得太緊張。你把我也帶得緊張了。”

關越接過熱毛巾,在臉上擦了下,天和知道大家都說不緊張,但實際上都有點不安。關越的壓力是最大的,現在所有的責任都落在了他的肩上,金融市場上不可能零風險,哪怕做足了完全的準備,一旦搞砸,背責任的只能是他。

關越點了點頭,沈默不語。

還有四十五分鐘,今晚九點開始,百億級別的基金貨幣戰爭,即將打響。

關越沒有朝其他機構提出協助要求,只向越和的其中一名最大主顧要求了一部分資金的調度權,接下來,他將首先使用自己的五十五億,來與洛馬森展開周旋與一場大戰。

加上杠桿,關越手裏已經達到了千億級別,私人操控上千億的人民幣,在這一刻,就連見慣國家級科研資金的聞天衡亦有點緊張起來。

江子蹇坐在花園裏,夜幕低垂,今天是個晴朗的春夜,星河燦爛。

佟凱則在整理幾份合同,拿出江子蹇的那份合同,看了一眼,兩人隔著一面玻璃墻,始終沒有交談。過了一會兒,江子蹇先起身,佟凱便跟在後頭,兩人上了二樓,眾人集齊,氣氛凝重,沒有人說話。

聞天岳坐在桌前,忽然道:“我看要麽不玩了吧。”

所有人看著聞天岳,關越自然明白天岳的意思——開弓沒有回頭箭,壓力實在太大了。

天和:“跳傘看上去很嚇人,但真到跳出去的那一刻,就不怎麽可怕了。”

聞天岳忽然爆出一陣大笑。

聞天衡想了想,答道:“確實,多少家族,拿著幾億的錢,不,還到不了億,一千萬,就能過上很好的生活,退而求其次,溫飽、小康,哪種活法,不是一樣地活?”

聞天岳又道:“就是嘛,大家小富即安,有問題嗎?錢這麽多,何不學那個你們那個土豪主顧,拿去存在農業銀行裏買理財吃利息呢?”

天和:“你們一定要這麽來擠對關越嗎?”

聞天衡認真道:“我擠對他做什麽?我向來把關越當弟弟看,不想你們活得這麽累。”

天和說:“可你對自己的弟弟們,總是缺乏必要的耐心去了解。”

聞天衡說:“只是提一個建議,我當然尊重你們。”

“如果在今天放棄的話。”

一片靜謐裏,關越說:“也許在很多年以後,想起這個晚上,我會覺得遺憾。到了如今,錢、資金已經不再重要了。”

月亮出來了,透過公司的玻璃落地窗,照耀著會議室裏一片寂靜。

眾人擡頭,望向天際明月。

關越:“至少不是最重要的,過了今夜,哪怕都成了過眼雲煙,我們始終會記得此時、此刻。”

“好!”聞天衡說,“很好!”

聞天岳點點頭,說:“你能贏,忘了錢的事,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些都是數字而已。”

江子蹇見氣氛實在太凝重,說:“要麽……聽聽音樂?普羅不在,都沒人放巴赫了。”

天和起身去取唱片,放了首歌。

《Larrons En Foire》音樂一響起來,江子蹇便蠢蠢欲動:“不要這個表情嘛,跳個舞給各位大爺看?”

還有半小時,江子蹇脫了西服外套,打了個響指,天和開燈,江子蹇穿著襯衣黑西褲,一步上了辦公桌,在長桌上開始跳踢踏舞,聞天岳頓時哈哈大笑,江子蹇一個旋身,皮鞋跟著節奏,踢在桌面上。關越也起身,眾人紛紛脫了西服外套,佟凱無可奈何,只得把電腦挪開。

關越也一步上了桌面,緊接著天和也上了大桌子,三人同時轉身,關越當年在牛津學了踢踏舞,還跳得很好,卻很少跳。畢竟他需要通過舞步來表達心情的時候不多。

天和則不太習慣這種耍寶式的舞步,學得也不好,江子蹇倒是很喜歡,但關越身材好,樂感也強,反而是跳得最好的。

緊接著,天岳也脫了西服外套,一步上去,打著響指,跳了起來,聞天衡躍上桌面,跟著眾人節奏,開始跳舞。

佟凱笑了起來,跟著上桌,巨大的長會議桌猶如舞臺般,六個大男生開始跳踢踏舞。一首歌放完,佟凱道:“這跳給誰看?瘋了!”

聞天衡:“不知道!錄像了嗎?神經病!”

聞天岳:“你自己也是神經病!”

天和哭笑不得道:“不是慶祝的時候才跳嗎?”

佟凱:“慶祝的時候不是跳年度格萊美金曲《Who care》嗎?”

關越突然爆出一陣大笑,腳步不停,一旋身,天和怕他摔下去,關越那舞步卻非常穩,落地,踩在木地板上,音樂停了,關越像在唱歌劇一般,自己唱道:“Who care!”

佟凱打了個響指,跟著節奏,編了句歌詞唱道:“I don’t care!”

江子蹇扔了把束好的傘給關越,關越拿著它當手杖,給眾人領舞,開始又唱又跳,天和已經快笑岔氣了。聞天岳又開始唱道:“錢錢錢!我要錢!我要錢!”

“沒有錢,”關越的聲音唱道,“寸步難行,但who care?”

天和快要不行了,以前有次在倫敦逛街,和關越吵架,關越走著走著,突然在一個下水道井蓋上跳了一段踢踏舞來哄他,當場把天和笑岔氣了,而且這麽一本正經地唱著胡編亂造的歌詞,長腿叔叔跳踢踏舞還很帥!

五分鐘後,天和翻出錄像,眾人回到桌前。

“那個……”關越咳了聲,說,“把它刪了。”

錄像上,Epeus的六名老板,在會議桌上跳踢踏舞,簡直就像喝醉酒了一樣。

聞天衡坐立不安,側過去朝天和說:“寶寶,把它刪了,聽到沒有?”

江子蹇看完以後說:“還……還是刪了吧,燈都沒開,錄像裏臉色好慘白。”

聞天岳低聲說:“朝他們一人收點封口費,再把錄像刪了。”

天和欣賞完,備了個份,把它刪了。聞天衡馬上說:“你是不是備份了?”

天和忙道:“沒有,快看時間?”

八點五十五,關越沈聲道:“電話連線香港。”

所有人打開電腦,離岸基金負責人傳來聲音:“關,準備就緒。”

關越戴上平光眼鏡,說:“開始吧。”

聞天衡按下回車,四周期貨市場數據投射出來,中央屏幕上是銅期貨,兩旁幾十個窗口則是分析內容,“唰”一聲仿佛進入了科幻電影中所描述的未來時代裏。

“普羅?”Andy說,“看來今天行情應該不錯,我沒有白來。”

“是的。”關越禮貌地說,“您今天一定會賺個底朝天。”

所有人笑得發抖,從前只有賠錢才說“賠個底朝天”,關越顯然是故意揶揄他。

Andy:“今天的交易呢,我準備試一下你的這些功能,順便給我分析分析?”

“是的。”戴著眼鏡、端坐會議桌上的關越沈聲朝麥裏說,“在這個時候,我必須朝您提前說一聲——”

接著,關越示意聞天衡,聞天衡投出兩個交易窗口,第一個是關越的離岸基金,第二個是Andy的洛馬森基金,開始做比對。

“恭喜發財。”

關越認真而嚴肅地祝福了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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