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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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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絲剝繭

嚴格算來,在場有三夥人,心中都有各自的考量。

“我們還是從洪宇前輩的案子著手吧。”韋焰色徘徊了幾步,率先提議道,“根據現有的線索判斷,如果明月妨……明姑娘的確是被冤枉的,那幕後主使者想必和那個司瑜脫不了幹系。”

簡墨說話慢吞吞的,卻第一個回應了韋焰色:“由此說來,洪家的那個叫易樞的門客就很可疑。”

“貧僧愚見,易樞施主也可能被人欺騙了,就像先前吳前輩所說,是有人冒充了明姑娘。再者,他們冒充的不一定就是明姑娘,也許只是明姑娘恰好符合這些特征而已。”

覺懺不願意帶著惡意揣度他人,堅持疑罪從無。

聽完覺懺的話,韋焰色虛著眼睛望向明月妨:“明姑娘在江湖上可沒有什麽名聲,易樞如何認識她,又怎敢一口咬定兇手就是明姑娘?”

吳嵐跡也順著年輕人們的思路分析道:“如果是栽贓嫁禍,那幾乎可以肯定是司瑜一夥人所為了。”

“但司瑜是假的。”簡墨似乎站累了,伸了個懶腰直接坐在了地上,“查清這件事容易,但想要徹底解決,只怕有些困難。”

韋焰色猛然回頭,盯著簡墨的眼睛,說:“無論如何,總要先去試一試,再說行不行。”

簡墨攤了攤手,表示隨意。

明月妨抱著膝蓋縮在了角落裏,八苦劍溫順地依偎在她懷中。

她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覺懺又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喃喃誦起了晦澀的經文。

所有人都在等著雨過天晴。

他們又在蓮月寺中停留了一整天,雨停後的清晨,眾人踩著露水,走上了下山的路。

韋焰色手搭涼棚張望著:“我先前還沒有發現呢,原來這裏就已經可以看到羅袖城了呀!”

“是啊,正是因為霜降坡上視野寬廣,所以,我的一位故友才說,這裏是最適合等待的地方。”吳嵐跡微笑著說道。

他姿態從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速度卻比一路小跑的幾人還快上半分。

“適合等待……”韋焰色有些不解地重覆了一遍。

吳嵐跡對她笑了笑,好似只是隨口一句戲言,沒有做更多解釋。

羅袖城繁華如故,韋焰色和簡墨兩人已經來過一趟了,自然熟門熟路,領著一夥人直奔洪家。

洪家的宅子顯然有些年頭了,連門上的漆色都隱隱發黑,匾額上的“洪莊”兩字倒是蒼勁依然。

韋焰色上前叩門,一個仆人把門打開了。

那仆人還記得韋焰色,看到她帶著好幾個人前來,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卻沒有多問,恭敬地把他們請了進去。

偌大的庭院裏有幾個少年在跟著洪家的長輩練習劍法,雖然動作還生澀稚嫩,倒也像模像樣。

仆人將他們請到了偏廳,忙著端茶倒水,又問他們是否是來找洪家主的。

洪宇已死,洪家現在的家主是洪宇一母同胞的弟弟洪宥。

“我們今日冒昧打擾,就是想見洪家主一面。”

“好、好!我這就去請家主來,各位仙長先用茶吧。”

不一會兒,洪家主洪宥就匆匆趕來了。

他的修為不比洪宇差多少,容貌依然年輕,但已有白斑爬上了他的兩鬢。

韋焰色拉著簡墨站起身來行禮:“韋焰色見過洪家主。”

簡墨不太情願,勉強向洪宥點了點頭。

“不知掃雪宗弟子駕到,有失遠迎啊。”洪宥朗聲笑道,措辭尊敬,卻擺足了修行高人的架勢。

眾人中間的明月妨身著一襲青衫,讓他不由地多看了幾眼,但那是韋焰色帶來的人,洪宥一時沒有把明月妨和殺人兇手聯系起來。

洪宥在看明月妨的同時,明月妨也在打量他。

奇怪了,明明是第一次見,這位洪家主怎麽看著有幾分面熟?

明月妨不動聲色,心裏卻充滿了疑惑。

“韋女俠,這幾位是……”

“哦,這是簡墨,上次他陪我來過。”韋焰色一一給洪宥介紹道,“這位是覺懺大師,來自鐘磬寺。”

接著,她轉向明月妨:“這位姑娘……姓方,是覺懺大師的朋友。”

“還有那位吳前輩……”

最後輪到吳嵐跡時,她犯了難了。

雖然韋焰色聽過吳嵐跡與柳四娘的故事,但歸根結底,她對吳嵐跡的了解也只限於姓名。

“在下姓吳,吳嵐跡,見過洪家主。”吳嵐跡主動出聲解圍,“家中晚輩有幸拜入掃雪宗,承蒙韋女俠一聲前輩,在下慚愧,實不敢當。”

吳前輩?你在睜眼說什麽瞎話!

韋焰色嘴角抽搐了一下,看著吳嵐跡盈盈的笑臉,沒有多嘴。

“原來如此。”洪宥笑容滿面,心裏卻升起了一股警惕。

他在修行界中摸滾帶爬那麽多年,也算是一根老油條了,直覺告訴他,這個叫吳嵐跡的人很危險!

大家彼此混了個臉熟,韋焰色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洪家主,我們今日前來,是想再了解一下洪宇前輩之事。”

一見韋焰色,洪宥就已料到了她的目的,雖然他還在為兄長之死而痛苦,當下也沒有在客人面前失態。

再加上韋焰色本就是被掃雪宗派來調查此案的,也許多一點信息,就能早一天抓住兇手。

“家兄遇害時,我並不在場,現在也只能覆述易樞先生的話。”

“那日時近黃昏,家兄與易樞先生在後院交流修行心得。”

“忽然有個拿著血紅長劍的青衣女子闖了進來,一路上所有的守衛竟然都被她悄無聲息地放倒了。”

“隨後,女魔頭一見家兄,二話不說便拔劍殺了上去。”

“家兄與易樞先生聯袂與之對抗,誰料那女子實力極為強勁,外加武功詭譎,兩人聯手仍是不敵。”

“最後,最後……易樞先生受了重傷,家兄被那女魔頭生生砍死了。”

言罷,洪宥感嘆唏噓良久,表情有些黯然。

整個過程倒是不覆雜,但吳嵐跡總覺得有些違和。

於是,他想了想說:“那位易樞先生傷勢如何,現今身在何處,可否方便出面與我們一會?”

洪家主向吳嵐跡頷首道:“易樞先生已無大礙,此時就在莊內,我這便差人將他喚來。”

“麻煩洪家主了。”

“言重了。”

易樞來得相當快,當他踏進門檻的那一剎那,看清了來人的吳嵐跡雙眼難以遏制地微微瞪大。

他甚至想過會看見魔尊舒軼,但吳嵐跡從沒想過,會在這裏看見樓風。

本應身處勝寒之巔的樓風!

數百年過去,樓風早已長成了青年的模樣。

他內穿藍色勁裝,外套一件月白色寬袍,腰間還懸著一塊精雕細琢的玉佩,端的是豐神俊朗,相貌堂堂。

樓風也看見了吳嵐跡,眸中似乎閃過一瞬間的慌亂。但他很快鎮定下來,朝吳嵐跡使了個眼色,向在場眾人行了一禮。

只是他的目光在掠過青衫的明月妨之時,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

沒想到他們口中的洪家門客,竟然是樓風。

吳嵐跡腦中的思緒千回百轉,表面若無其事地隨眾人回禮,並未戳穿樓風的真實身份。

見吳嵐跡沒有與自己相認的意思,易樞,或者說樓風略微松了口氣。

緊接著,洪宥讓樓風再把洪宇遇害當日的事重覆了一遍,眾人仔細聽來,樓風的講述和之前洪宥所講的並無出入。

“在下有一個問題,想勞煩易樞先生解惑。”吳嵐跡輕輕一合茶碗,擡眸含笑向樓風望去。

樓風看上去有些僵硬,點頭道:“吳先生請講。”

“既然易樞先生曾與兇手交過手,期間可看清了那女魔頭的相貌?”

“那是自然,在下還認出,那女魔頭就是昔日凝香樓的明月妨。”樓風肯定道。

樓風竟然還知道明月妨出身凝香樓?

難道真是他翅膀硬了,都學會逛青樓喝花酒了?

吳嵐跡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樓風一眼,樓風好像有些心虛,側臉避開了他淩厲的眼刀。

韋焰色聽得心焦,忍不住站起身,上前追問:“那如果明月妨站在你眼前,你能將她認出來嗎?”

樓風被問得莫名其妙:“自然。”

韋焰色聽到這個答覆幾乎要笑出聲來,她轉身指著明月妨說:“易樞先生仔細認一認,這位方姑娘你可見過?”

面對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的目光,明月妨屏住了呼吸,心裏直打鼓。

樓風掃了一眼,搖搖頭,斬釘截鐵道:“不曾見過。”

“易樞先生能肯定嗎?可千萬要看清楚啊!”

“在下肯定,不曾見過。”

吳嵐跡突然輕笑了一聲:“易樞先生不是說認識明月妨嗎?其實這位方姑娘,就是凝香樓的明月妨!”

此話一出,如同一聲旱地驚雷,驚得樓風和洪宥都駭然起身。

洪宥雙眼瞪得滾圓,看看“方姑娘”又看看易樞先生,最後錯愕的目光轉到吳嵐跡身上。

“吳先生,這、這玩笑可開大了。”樓風已經語無倫次,但他明白吳嵐跡不會騙自己,此時也不禁傻眼了。

“你們都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才是明月妨,你們認識的是個冒牌貨!”明月妨一下子有了底氣,雙手環胸直起身子,冷笑著說道。

“一派胡言!”洪宥突然勃然大怒,拍著桌子叱喝道。

“韋焰色,本座看在你是掃雪宗弟子的份上,命洪家上下盡全力配合調查。可是你呢?你帶著這麽多來歷不明毫不相幹之人過來跟我叫板,還隨便找一個女人就說是明月妨那女魔頭。”

“荒唐,當真荒唐!”

“本座明白了,你是不是從女魔頭身上得到了什麽好處,才想出這種辦法來幫她脫罪 !”

猝不及防就談崩了,韋焰色被吼了一嗓子,有點懵了:“不,不是的……”

“等一下!”明月妨急忙沖上前,“我可以證明,我……”

她想把八苦劍拿出來,吳嵐跡卻擡手將她擋在身後,制止了她的動作。

洪宥已經背過身,擺出了送客的架勢。

“各位,請回吧。”樓風退開幾步,站在了洪宥身邊。

事已至此,韋焰色知道在沒有足夠的證據前,無論他們說著什麽,洪宥都不會再聽了。

“打攪了,我等告辭。”

洪宥頭也不回,冷冷地吐出四個字:“恕不遠送。”

明月妨還想爭辯什麽,被覺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嘴拖了出去,韋焰色推著簡墨催促他快走,吳嵐跡扭過頭想再看一眼樓風,卻碰巧被掙紮的明月妨扯住了袖子,一並拉走。

樓風凝視著吳嵐跡離開的背影,眼神逐漸陰沈了下來,他的唇角慢慢翹起,勾勒出一絲不屑的笑意。

幾人拉拉扯扯走出了洪家大門,大門快要關上時,先前領他們進去的仆人又匆匆跑了過來。

“易樞先生想請這位吳先生談一談。”

明月妨掙脫了覺懺的鉗制,氣急敗壞道:“搞什麽啊!剛把我們趕出來又叫我們回去,他當耍猴啊!”

仆人垂著腦袋,恭恭敬敬地說:“易樞先生只請了吳先生一人。”

不等眾人有所表示,吳嵐跡就把眾人帶到稍遠處,輕聲囑咐他們:“別擔心,我去會會他,也許能套出不少線索。”

一邊說著,他一邊取出一塊令牌遞到韋焰色手上。

“這是捕影門的手令,你們找個地方休息,等我一個時辰。屆時我還沒回來的話,你們就去找家酒樓,點一壺鐵羅漢,多要一個茶杯,把手令放在桌上,自會有人來見你們。”

“你們可以向他們詢問洪宇的案子,但捕影門的情報總是模棱兩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明姑娘和大師就不必跟去了,我記得負責這片區域的捕影門人裏有個討厭魔修,有個討厭僧人,你們去了難免被刁難。”

“若有機會,仔細查查凝香樓當年的那場祝融之災。”

聽了吳前輩的話,眾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連忙點頭記下。

隨後,吳嵐跡重新走進了洪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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