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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一箭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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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雲姿色平常,一雙手卻蔥瑩白玉,柔軟若無骨,緊緊蜷縮成拳頭,像把所有力量匯聚其中。

鄭青菡慢悠悠開口:“我細想一下,沈姨娘用了一箭雙雕的好計策,她要除掉你,又怕打老鼠傷了玉瓶兒,得罪你背後的貴人,方才想借我的手除掉你,到時候要打要殺要報仇,你的貴人只找我,不找她。”

喚雲從心底冒出寒氣,她知道,鄭青菡的一字一句全是事實,因為是事實,更加讓人恐懼。

鄭青菡獨自思忖會,突道:“錯了,不是一箭雙雕,而是一箭三雕!沈姨娘奸佞,此計要能成,你得死,我招人怨懟,還有母親肚中胎兒,也該滑胎。”

錦繡站在一旁,冷汗直滴,唯聽見鄭青菡陰著臉嘀咕:“好計,好計,虧她想的出。”

喚雲早就七魂少了六魄,情緒崩潰。

鄭青菡皺著眉頭,看著喚雲道:“事已至此,害怕又有何用?沈姨娘早對你積恨在心,此事要想轉圜,唯有去找那位貴人。”

“大小姐,奴婢寧願一死,也不敢去叨攏他。”

“你想死,沒人擋著。”鄭青菡口氣冰冷:“麝墨是你親手拿到母親屋子的,就算你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摘不幹凈,一介奴婢差點害死相國府的嫡親血脈,拿你一條命抵就算便宜你。”

“大小姐,您明明知道不是我。”

“你真是糊塗!”鄭青菡嘆息道:“空口無憑,有誰會相信?沈姨娘只需一句“拿出實證”就能打發我。”

喚雲眼神空洞,像個泥塑人,癡呆呆道:“浮生在世,誰生誰死,兼命,兼是命!”

鄭青菡道:“你不願去,不如給個信物,我幫你去找他。”

喚雲嗖地從地上站起,聲嘶力竭道:“您要是去找他,我現在就撞死在梁柱上。”

“我瞧你,真是癡了。”鄭青菡不可思議。

喚雲的表情僵在臉上,直至忘了呼吸:“他高高在上,我低至塵埃,他有他的不得已,我有我的命歸處。”

“只要他一句話,就能救你一條命。”

“何必為難他,他不該救我。”

“什麽?”鄭青菡暗自啐了一口,這算什麽狗屁事!

喚雲心如死灰:“大小姐不必為難,沈姨娘要我一條命,我給她便是。”

鄭青菡氣不打一處來,朝屋外走了幾步,回眸瞪她:“命是你的,愛給誰給誰,隨你便!”

錦繡小跑步跟上,剛才的對話尚未明白,腦子懵了一片:“大小姐,當真不管喚雲了?”

“朽木不可雕,糞土之墻不可圬,我瞧她傻得很,怕是沒救了。”

“大小姐,喚雲雖傻,到底是冤枉的,您幫幫她。”

“什麽時候開始,你也變得多嘴多舌。”

錦繡不作聲,跟著鄭青菡回了屋子,想著自己智商跟大小姐差了十條街,就像燈籠到月亮的距離,還是識相點,少多嘴為妙。

鄭青菡一屁股坐在書桌著,手肘子不巧磕著桌上硯臺,不由抄起硯臺就朝屋外砸去,遠遠聽見“咣當”一聲響,把準備奉茶的印春嚇個半死。

“大小姐,喝茶。”印春手中的茶杯抖得“咯咯”直響。

鄭青菡沒好氣道:“我又不是老虎,還吃了你不成。”

“奴婢不敢。”

“算了,算了。”鄭青菡揮揮手,接過茶呷了一口。

錦繡撿了碎成八塊的硯臺進屋,擦拭幹凈拼擺在桌上,默默站著,眼觀鼻,鼻觀心。

“別杵在我眼前,該幹嘛幹嘛去。”

“是,大小姐。”印春一溜煙躲出屋子。

錦繡擡了擡腳,猶豫半天道:“大小姐,您性子沈穩,難得急了,此事真的很棘手嗎?”

這個錦繡總叫人另眼相看,鄭青菡凝聲道:“你可知喚雲的貴人是誰?”

錦繡搖搖頭。

“連正一品嬪妃也難求的桅香丸,有誰能取得,這還想不到?”

錦繡恍然大悟,差點嚇癱到地上,結結巴巴道:“難道是當今聖上……?”話說了一半,再也不敢往下想。

鄭青菡翹了翹唇角:“一國之君竟和相國府丫環茍合,行為廉隅,讓人作嘔。”

“天下都是聖上的,聖上看上誰,是誰的福氣。”

鄭青菡譏誚:“喚雲一條活生生的命就快沒了,何來福氣,明明是晦氣。”

“大小姐,快別亂說。”錦繡嚇得四處張望。

“怎麽就說不得?”鄭青菡面露狠戾:“明明就是薄幸無恥,虧心短行之徒。”

尊尊君為首,君為臣綱,臣民應以君主為瞻,而錦繡從鄭青菡的話語、表情,非但沒看到一分敬意,反而有種恨意。

“大小姐,喚雲是苦主,她都沒半句怨聲,您何必動肝火。”錦繡好言相勸:“小姐慧心巧思,自當別有妙招。”

“依我看,定是喚雲隨沈姨娘進宮後,才惹出一樁露水情緣。”鄭青菡蹙眉:“她也太昏頭搭腦,不過是蚍蜉一樣的存在,別人輕輕一拈就粉身碎骨,明哲保身的道理還沒弄明白,便渾渾噩噩栽進萬丈深淵,事情發展到眼下,實屬困局。”

錦繡嘆了口氣,接不上話。

鄭青菡手指關節反覆敲打桌面,發出“噠噠”的聲響,整個人陷入沈思。

時間過的飛快,天色暗了下來,屋裏面灰蒙蒙的。

錦銹揉著站到發麻的腿,把銅燈點亮。

屋裏一下子亮了好多,鄭青菡總算有了動靜,她用針尖挑了挑燈芯,光影晃了又晃。

“錦繡,把披風拿來,我要去偏房。”

“小姐,現在?”錦繡隔窗向外望,又是一場大雪,天黑路滑。

“嗯。”

邁出門檻,鄭青菡的步子很急,三步並成二步,錦繡跟在她身後,心裏不由一緊。

剛走到偏院長廊,便聽一陣喧嘩聲,遠遠近近螢光點點,正是府裏眾小廝打著燈籠。

“出什麽事了?”錦繡眼疾手快,拉過小廝來問。

小廝回話:“王婆子親眼所見,喚雲跳河尋死,正要去後院打撈。”

“到底晚了一步。”鄭青菡手指微寒,默默道:“回屋。”

“現在回屋?“錦繡急急問:“要不要也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撈著人?”

“人已經死了。”鄭青菡言之鑿鑿,扭頭回屋。

相比喧嘩的偏院,七小姐鄭苒苒居住的留貴樓安靜的多。

沈姨娘正指著一株盤栽金桔,道:“苒苒,這盤金桔可是從後院移植過來的?”

鄭苒苒傷沒好全,斜趴在床上回話:“移是移過來了,可好些日子,都沒見生根,怕是活不成了。”

沈姨娘扯下一片金桔葉,眼底藏著冷意:“樹有兩種:一種是紮根在土裏,拼命盛放,直到碩果累累;另一種再怎麽掙紮也是徒勞,永遠生不出根、開不了花,結不成果。”

鄭苒苒不解:“姨娘說的話,我怎麽聽不明白?”

“我只是想起喚雲。”沈姨娘唏噓道:“她就像沒有根基的樹,還妄想挪地方,也不怕低賤的根受不了富土的恩澤。”

“喚雲那賤婢,想爬床想瘋了,不過是螻蟻一樣的命,還枉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確是自不量力。”沈姨娘沒使勁,金桔的枯枝便折斷在手:“名聲沒了,富貴沒了,命也沒了,是她咎由自取。”

鄭苒苒促狹一笑:“明天消息一放出,府裏全知道喚雲是被鄭青菡逼死的,惡人由她頂著,就算聖上日後知道要怪罪,償命的也是鄭青菡。”

“幸好冒出只替罪羔羊,不然,還不知何時能除掉喚雲這根眼中釘、肉中刺。”

“姨娘和二姐真是小題大作,不過是被聖上臨幸過一宿的賤婢,何需如此謹小慎微,指不定聖上壓根不記得此事。”

沈姨娘口氣極淡極淡:“你二姐向來謹慎。”

“二姐自小就安不忘危,活著太艱辛。”

“你要及她十分之一,我也就安心了。”沈姨娘臉上流露出憂慮:“苒苒,日後行事為人,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切不可再犯錯,讓別人占空子。”

此話戳到鄭苒苒的痛處,白凈面龐變得鐵青:“二十板子我不會白白承受,早晚讓鄭青菡那小賤人雙倍償還。”

沈姨娘悠悠道:“你二姐入後宮,始為長使,現封賜為妃子,雖說後宮佳麗三千,恩寵難尋,好在她有了身孕,要是生下皇子,命運自然亮堂起來。待到那時,鄭青菡就算有沛國公撐腰,也不過是刀板上的魚,任由我們宰割。”

“姨娘教訓的是。”

“終有一天,我會坐穩相國府當家主母之位,讓那小賤人匍匐在我腳下,茍延殘喘的叫一聲母親。”

鄭苒苒現出陰鷙的笑容:“也不知,她活不活的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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