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媽媽，安安

喪禮第二天舉行，肖祈還有最後的收尾工作要處理，回不去。傅餘年得回去，楊歲晚上鬧人，他和肖祈必須得回去一個，不然會一直哭。

肖祈是走不了的，傅餘年謝了又謝，他們這些人太年輕，喪事常事基本沒有，所以只能拜托肖祈和季白。

ART的人一早就過來了，靈堂昨晚就布置妥當，楊丹尼的遺體裝在冰棺裏被擺在了靈堂上。穿著最喜歡的連衣裙，首飾耳環，妝容，都是平時的模樣，就連頭發，都清洗過，做了造型。看上去就像睡著了一樣。

“楊姐真好看，我以前怎麽沒誇過她好看呢。”

陸隨拿了一束白玫瑰，放在冰棺前的臺子上。眼睛腫的厲害，一旁的朱靖和許央等人，也都一樣，眼睛紅的和兔子似的，腫到只能瞇著眼。

“我說過，說過好多回，楊姐穿裙子的時候最好看。這套是她最喜歡的。”許央年紀小，楊丹尼寵他和寵兒子似的，惹得幾人羨慕的很。現在也是他的最狠，前幾天還沖到公安局去，要把那人打了。

傅餘年帶著楊歲坐在門口，沒有進去。

“年年，媽媽。”

楊歲指著裏面被框起來的遺照。

傅餘年摸了摸她的腦袋：“嗯，媽媽，媽媽睡著了，我們不吵她。”

“要媽媽！”楊歲嘴一癟，掙紮著要下去。

“歲歲聽話！”

傅餘年不敢用力，但也不敢讓她進去，她不知道怎麽解釋媽媽睡著不起來這個消息。

楊歲已經扯著嗓子哭起來了，一聲一聲的媽媽喊的傅餘年心碎。

“歲歲。”

肖祈拿著一疊“孝服”，都是桑麻編織的粗糙麻片，披在腦袋上的。

楊歲一看肖祈來了，哭聲小了，不喊媽媽，喊小小。

傅餘年沒有辦法，只好把楊歲遞給肖祈。

肖祈和傅餘年一起坐在臺階上，摟著小姑娘，笑了笑：“歲歲想不想媽媽？”

“想……”剛哭完，小姑娘還有些抽噎。

“叔叔帶你去看媽媽，但是你要答應叔叔，不能吵媽媽睡覺，我們一會兒送媽媽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睡覺，然後歲歲跟舅舅回家，好不好。”

肖祈說的很慢，楊歲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肖祈誇了一句真乖，把手裏的孝服給楊歲披上：“這個不能拿下來哦。”

楊歲乖乖的點頭。

肖祈把剩下的遞給傅餘年，他是弟弟，戴孝是應該的。

“戴上，中國人講究披麻戴孝，得有人送，不能讓姐姐走的太單薄，幾個年紀小的，願意戴的就戴。”

傅餘年點了點頭。

披著麻衣的楊歲進入會場的時候，裏面熙熙攘攘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退立兩邊。

“媽媽！”楊歲看見躺著的楊丹尼，朝肖祈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媽媽。

“嗯，是媽媽，歲歲真棒。我們和媽媽說再見好不好，媽媽要睡覺了，我們不能吵她。”

楊歲笑著點了點頭，肖祈把人抱到冰棺旁邊，楊歲歲帶著銀手鐲的小手輕輕的拍了拍玻璃棺蓋。“媽媽，見見，安安。”隔著玻璃，小腦袋低頭親了一下她的媽媽。

楊丹尼每晚都會說晚安，小姑娘記住了，現在媽媽睡覺了，她也和媽媽說晚安。

原本安靜的大廳裏，哭聲漸起，肖祈側了側頭，把眼淚忍了回去。

楊丹尼不能多留，本來就在公安局那邊耽擱了，再加上修覆了一天，遺體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今天就得火化，下葬。楊歲見過媽媽，心情很好，戰隊經理抱出去的時候還和肖祈，傅餘年揮了揮手。

肖祈走到傅餘年身邊，他應該一晚沒睡，眼下全是青色。

“時間快到了。”

傅餘年一楞。肖祈一早就和他說過，剛平穩的心現在又開始抽疼。

“等……等一下……”

傅餘年突然拉著要起身的肖祈。

“她……她……再等一下。”

傅餘年沒有說為什麽要等，等什麽，但是肖祈知道。

“她不會醒了。”肖祈說的很決絕。

五個字，讓傅餘年緊緊攥著的手，突然的松了。

“是啊，不會醒了，都碎了。我可能瘋了，剛剛看見她躺在那兒，一點傷痕都沒有，還是那晚喝酒的樣子，我甚至都看見她起伏的胸口。我是不是瘋了。”

傅餘年盯著被鮮花鋪滿的冰棺，笑的很難看。剛才，他居然在想，萬一她還有意識怎麽辦？萬一火化很疼怎麽辦？萬一還沒死……

可是他忘了，楊丹尼是被肢解的，是被斷絕一切生機的，是肖祈，讓她看上去有了一線生機，但是，只是看上去。

“歲歲說過再見了，你還沒說，去吧，看她一眼，送她走吧。”肖祈知道說多了沒有用，心痛到極致，說什麽都是沒用的。

飛機出事的時候，一點屍骨都找不回來，家裏辦了一個衣冠冢，傅餘年沒看見最後一面，只是被人告知，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他哭不出來，也沒有哭，他只是很寂寞。

沒有見過最後一面，心裏總是不會承認，哪怕最深處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爸媽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楊丹尼不一樣，她真實的躺在自己面前，看得見，卻摸不到，隔著一塊透明玻璃就像隔著一條忘川河，分開了生人與死氣。

傅餘年走到她旁邊，學著楊歲的模樣，輕輕的拍了拍：“姐姐，晚安。”

骨灰盒是肖祈定的，慕地也在幾天前就選好了，他安排的很妥當。除卻老式的花圈和摔盆。傅餘年抱著骨灰，陸隨打著黑傘撐在他頭頂。肖祈抱著楊歲，小姑娘的懷裏還抱著楊丹尼的遺照。

幾人就這麽安安靜靜的，把人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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