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修覆

老先生的情緒也緩了緩，安撫好老太太後，走過來問肖祈和季白：“領導，張警官說你們能讓我兒子兒媳重新……重新變成活著時候的模樣，是真的嗎？”他的嗓音因為哭久了，很沙啞。

肖祈看了一眼張警官，他不好回答這個問題，張警官接收到信號，接過了話：“老先生，肖老師的技術是我們的法醫都要學習的。”

老先生點了點頭：對著肖祈就跪了下去，嚇得三個人趕緊把人扶起來。

“老先生，你這是幹什麽！”張警官就在旁邊，趕緊把人撐著，季白和肖祈也上前去一人一邊扶著老先生的手。

“肖老師，我們家就這一個兒子，兒媳婦家裏也就她一個。”老爺子終究是沒有控制住，話頭一旦打開，眼淚就控制不住了，本就靠一口氣撐著的身子，也軟了，三個大男人加起來都沒能把人拉起來，半跪在地上哭著求：“求求你，讓我們見見他們最後一面，再讓我們看看他們吧！他們不能就這麽走了呀！肖老師，求求你了，讓我再見見我兒子吧。送他們最後一程吧！”

他們接到消息趕過來，強撐著照顧孫女，卻被告知自家兒子，兒媳連完整的屍骨都沒有，這讓他們怎麽受得了。

老太太當場暈了一回，老爺子也沒站穩，得虧身邊的醫生扶著。民警也是有經驗的，說殯儀館有師傅可以修覆成原來的樣子，一張照片就可以，兩個老人家這才撐著一口氣熬到現在。

這邊動靜不小，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老傅，那邊怎麽了？”楊丹尼買水剛回來，站在傅餘年旁邊看著那邊的動靜。

他們戰隊剛下飛機，大巴車砸下來的時候被波及到了，傅餘年為了護著戰隊的首發隊員，胳膊被砸傷了。

“沒什麽，可憐人而已。人都送回去了？”傅餘年收回了目光，接過楊丹尼的手喝了兩口。

“嗯，都回去了，下次比賽就在一周後，不敢讓他們多待，今兒多虧你了，不然傷的就是烏鴉的手了。”楊丹尼想起今天早上還是一聲冷汗，嘭的一聲就看見一個輪胎砸過來。大巴車頂端的鋼筋扶手直接砸斷戳到傅餘年的小臂上。

傅餘年抿了抿唇，沒有說話，手指輕輕拂過已經包紮好的傷口。

老太太在老爺子跪下去的時候也過來了，肖祈怕她也跟著跪下去，趕忙拉著老太太的胳膊。

“老爺子，我一定盡力，咱們別吵醒孩子，先過去坐下，好不好。我和你們說需要的東西。”

好不容易安撫住兩位，肖祈拿了照片就跟著民警下了太平間，交接手續，把遺骸移去殯儀館的工作室。

“辛苦你了，小祈，知道你在休假，還讓你跑這一趟，老頭老太不容易，兩邊都是獨生的，剛通知他們的時候，老頭差點一跟頭摔在分診臺。”

張警官帶著肖祈往裏走，他知道肖祈最近在休假，殯儀館那邊也說過沒有特殊必要，不要喊肖祈，但是這個東西除了幾個出差的老師傅，只有肖祈可以，他們也是沒辦法，只好喊季白把人叫過來，接不接全看他自己。

“不辛苦，我的工作就是做這個的，休假什麽時候都可以休的。”肖祈說。

辦好手續，張警官要留在醫院錄口供，季白還有其他的家屬要聯系，肖祈沒有回急診病房，怕再刺激到兩個老人家，和季白說了一聲就走了。

楊丹尼辦好手續，帶傅餘年轉了病房。

“行了，你就好好睡一覺吧，醫生說你的手沒什麽事情，住院觀察兩天就行，我讓小朱給你帶點換洗的衣服過來。”楊丹尼說。

“嗯，謝了。”

傅餘年換好病號服，把人走送電梯口。

“有事情給我打電話，這兩天戰隊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幾個教練都會盯著的。回去吧。”隔壁電梯叮的一聲，楊丹尼踩著她的恨天高走了。

傅餘年把人送走，嘆了口氣，這女人真的是把自個兒當老媽子了，這麽念叨。心裏想著楊丹尼聽見說她老媽子炸毛的樣子，他就想笑。

為了趕喪葬的時間，肖祈和他的團隊花了兩天的時間把遺體修覆了，季白把人帶來的時候，幾位老人家的情緒還算平穩，但當他們看見冰棺裏和睡著了一樣的兒子女兒的時候，囤積了幾天的悲傷在那一刻，如同堤壩最堅固的地方破開了一條縫，傾瀉而下。

“沒看見的時候還能自己騙自己，為了孫女撐著，但是看見了，就再也撐不住了。”季白站在門口看著屋子裏哭的快暈厥的幾人。這樣的場景他看的太多了。“兩天沒睡了吧，回去休息吧，休假繼續，剩下的我們都能處理，好好睡一覺，吃點東西。”

肖祈確實沒力氣說話，笑著拍了拍季白的肩膀就走了。可能是工作前就一直泡網吧，沒睡好，又直接開始這兩天不吃不喝不睡的工作，肖祈只堅持到了下車，出租車剛走，肖祈眼前一黑，往旁邊倒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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