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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月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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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月下誓言

前些日子,項宇曾向父親隱約透露過他想娶蘇其央為妻的意圖,但是父親並未猶豫多久,就態度強硬地否決了。

一個多月後的這天,項宇又前去找他的父親。在這件事情上,他意外地堅持著自己的立場。

倘若他的母親還在世,定會蹙著黛眉淡淡地說一句:“真是鐵樹也開了花,少見,少見。”

蘇其央過十四歲生辰那日,他刻意讓父親問了她許多問題。這此中真意,除了想讓林三對她刮目相看、心服口服地向她道歉外,他還想讓父親知道她的好。

項宇覺得,等父親知道了蘇其央的好,就一定會答應這門親事。畢竟這世上沒有比蘇其央更好的女子了。

豈料項守這次否決得更加徹底了。

“宇兒,此事你想都不要再想了,蘇其央七年後就會離開京城……也說不定七年內就得離開。”

項守糾結了數秒,又多說了一句:“你若真想要娶她,就需得把她關在相府中一輩子,你以為照她的性子會願意麽?要不然你就得和她一齊離開京城,我且問你,你又可願意放棄你在京城中的仕途?”

“為何一定要遠離京城?”項宇很納悶,可以說是百思不得其解,“若真是那樣,我也情願和阿央一起離開。”

項守不由得鎖緊眉頭,他如今只剩下項宇這一個孩子。項宇要是走了,自己豈非真的成了膝下無人的老人了?

項守的滿腔怒火已經漫至喉嚨,可還是沒有發作,只是出言怪罪項宇:“此間絕無轉圜之地。趁我還未發火,你快給我出去。”

父親生氣,可他項宇心中又何嘗沒有忿意?他看了一眼父親臉上的神情,默然片刻,還是選擇了訕訕地離開。

心不在焉的他竟然破天荒地忘了關上門。

對著項宇離去的背影,項守心生唏噓,可也不後悔,走上前去關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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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宇一路魂不守舍,他也不知自己最後究竟是怎麽回的屋裏。

路過月心亭時,他拾起腳下的幾枚小青石子,想要將之捏成齏粉,以此來出氣洩憤,只可惜他根本沒那麽厲害。

最後的下場十分淒慘:他的掌心破皮了,小石子仍然完好無損,不過帶上了些許可笑的斑斑血跡。

若是蘇伯父和蘇其央二人在此,就一定可以輕而易舉地辦到此事,項宇想,他真的很無能,誰也比不上。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項宇心頭更加苦悶了,下意識地緊閉雙眼,他不想就這樣沒出息地哭出來。

回屋後,他看著自己枕邊的泥人和泥雀,忘我地出神。他伸手去撫摸它們,似乎在透過這兩尊泥巴,想著那位捏出它們的人。

這還是他這一輩子當中,唯一一次這麽渴望做成一件事、渴望娶成一個人。

可卻不被應許。

“天地君親師,對於我來說,與其在乎這些,還不如只在乎我自己。”項宇自言自語,“本來就無人在意我,連我自己也不在意的話,豈不是更加淒慘了。”

這一次,他絕不會妥協。

滿腔愁緒不知如何抒發,項宇想了許久也沒想出法子來,最後灰心喪氣地偷跑去廚房,找出來一只裝了酒的瓷瓶。他頭一次破了例——還未至弱冠,按照平日裏他最愛掛在嘴邊的禮教來說,他是不該喝酒的,更何況這還是偷喝,非是君子所為。

沒有用杯子倒著喝,項宇直接就著梅瓶的口喝了起來。經瓶的口很小,他喝得也不快,但還是醉了。

這是項宇第一次喝酒,他心中郁結,本以為喝過酒會讓自己好一些,結果卻是舉杯消愁愁更愁。

等他意識逐漸恢覆清醒過來後,他才發覺借著醉意,自己竟然已經快走到蘇其央的院落了。

愁腸百結的項宇在蘇其央的院門口不斷地踱步來、又踱步去。他喝了酒,根基不穩,可還是努力地克制著,好讓自己的步伐聲聽起來小一些。

不知為何,他竟想到了蘇伯父。在姑射山上的短短三年中,他受益匪淺,也脫胎換骨,蘇伯父教給了他太多。除了武藝,還點撥了自己許多。

蘇伯父的那句“仁義禮智信,說來極為輕巧,可真正做到之人,古往今來不過寥寥。而天地君親師,對於宇兒你來說,與在乎這些,你不若只著眼於你自己”,項宇一直記著,記到了今日。

他覺得若是開明的蘇伯父也在相國府,是一定會同意這門婚事的。

他又突然想起來蘇伯父曾說過:出了姑射山,就絕不可再提山上之事,更不能說蘇伯父有個女兒,她的名字叫作蘇其央。

項宇一直不懂這樣做的原因。而這個原因,他的父親項守顯然是知道的,可卻不願意告訴自己。項宇覺得自己好像一直被人瞞著許多事,像個傻子一樣。

母親也從不告訴他什麽,比如她為何生下他卻從不親近他;比如她為何又偏偏要在臨死前對他好了那麽幾天;比如她為何要殺大哥,殺了大哥後又要自盡。他真的一直都被蒙在別人的鼓裏。

月光輕柔,一視同仁地照著萬物,這萬物中也包括項宇。

項宇淚眼朦朧地回望著夜空中彎彎的月亮,他突然好想他的母親和大哥,也不知他們二人如今投胎入輪回了沒有。

項宇覺得他的母親應當還是愛著自己的,卻又不敢流露真情,只敢在確認周圍無人後才對他好聲好氣。

大哥應當也是喜愛自己這個弟弟的,只是每次看向他的目光分外覆雜,似乎有不甘、有怨恨、還有愛屋及烏,所以他常常躲著不見自己。

當然,這些也許都是他的一廂情願,落寞之意悄然湧了上來。

“項宇哥哥?頭一次見你大半夜地來找我,可真難得。”蘇其央今夜又睡不著,正巧出來透透氣,當下就看到了在門口徘徊的項宇,“怎麽又哭了?好啊你,還學會喝酒了。”

項宇聞聲看過去。

眼前人是心上人,又像是遙不可及的天上月。項宇覺得自己定是魔怔了,有一股他不曾有過的勇氣油然而生。

他從來都不是伶牙俐齒的人,今夜今時表達起真情來,卻也反常地沒有語無倫次:“阿央,我初次見你時,覺得你可愛極了,像是天上的仙童。後來你時常捉弄我,我雖羞赧,可從未真的生你的氣。”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來了。”蘇其央覺得這個氛圍好像不大對頭,莫名其妙地紅了臉,“怪不好意思的。”

蘇其央說得小聲,還未酒醒的項宇並未聽清,他接著說:“我那時覺得你真的很好,像是白日裏的小太陽,也像是黑夜裏的小月亮,說話行事都是那麽瀟灑朝氣。我和你比起來,有天壤之別。”

“怎麽又來了?”蘇其央十分不滿地走上前,輕輕地去錘項宇的胸口,“怎麽就天壤之別了,我不是說過嗎?你要是再說自己不夠好之類的話,我是會狠狠揍你的。”

項宇聞言笑了,說:“是啊,你是第一個真心實意覺得我好的人。不僅覺得我好,還不讓我覺得我不好。”

“我怎麽覺得你這話是在損我霸道、蠻不講理?可是……看著你這個表情,又好像不是?”蘇其央歪頭,她實在是不懂今夜的項宇在抽什麽風。

“是你告訴我,笑是給自己看的,不是給別人看的。所以從那以後,我都只在高興時笑。”項宇繼續說著他自己想說的話,他怕今夜之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也是你告訴我,不必費心費力討他人的喜歡,自己高興才是最重要的。你看,我現在再也不會做著委屈自己的事情來討別人的歡心了。”

他眼中有似水柔情,也有似海深情。

項宇還是笑著說:“我覺得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在姑射山上遇到了蘇伯父和你。”

蘇其央安靜地聽著,她莫名其妙地覺得此時實在不宜打斷項宇,若是打斷了,那她就是一個比項宇還不解風情的二呆子。

“阿央,我喜歡你。”項宇說。

蘇其央有被驚到,她萬萬沒有料到事情居然是這個走向。

項宇原本白皙的臉頰此刻紅了些許,可能是喝過酒的緣故:“阿央,我項宇此生此世只愛你一人,亦只娶你一人,定不負你。待我弱冠後,你可願嫁我?”

彼時明月已上中天,灑下的銀輝照著項宇臉上的一往情深。

蘇其央瞧著項宇的眼,細細端詳他那如玉的面頰,仿佛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做心動,竟癡癡地應了:“好。”

聽此,項宇的臉更是紅了幾分,終於支支吾吾了起來:“你想清楚了麽?不用急著回答我的,我父親……他還沒有同意。”

“嗯。”蘇其央也紅著臉,懵懵懂懂地說,“我好像也挺喜歡你的。”

得到了明確的答覆,項宇還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阿央你真的明白什麽是喜歡麽?”

“我為什麽不明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蘇其央微微皺眉,隨後又很歡喜地問,“那待你娶了我,我們還回姑射山,去把爹爹接回京城來吧?”

項宇終於安心了,笑得如沐春風,道:“好,到時候不回京城也可以。阿央想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

蘇其央苦惱地想了一會兒,雙眼發光地說:“那就去巴蜀!項伯父不是也要去那裏養老麽?到時候我們還一起住。”

“好。”項宇寵溺地去揉蘇其央的腦袋。

今夜,他心中歡喜極了。

項宇看著蘇其央,眼裏深情似水。

他心想:此情,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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