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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不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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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不容(九)

雲居博三眼前一白,感覺血液一瞬間全湧到了頭頂。身體已經先於大腦作出了反應,聽覺神經卻還是失靈了似的,像河口湖的水重新湧入耳道,像他自己仍舊沈在水裏,一切模模糊糊。

《七個孩子》。BOSS的郵件地址。原作裏提過的潘多拉的盒子。灰原哀都不敢打開、嚴令柯南不許調查的,潘多拉的盒子。

如果讓組織的人知道了水原彌代掌握這部分信息,她會怎麽樣?

她會被滅口的。一定會的。水原弘明已經死了。

——但她沒有告訴不一定可信的警察,沒有告訴其他律師。她沒有!她在博三未雨綢繆的介紹下找到了妃英理,終於敢提起這部分回憶;而妃英理謹慎地又讓她去告知伊達航,最終找到了雲居博三。她們信任雲居博三這個人,即使是在他忙碌的時候也耐心等待,終於等到他來。

——他趕上了嗎?來得及嗎?萬一她已經說出去了該怎麽辦?他要怎麽保住她?

“水原彌代,”雲居博三聽見他自己的聲音,做夢一樣不真實地從腔子裏擠出來,縹緲沙啞。一定會嚇到她,可是他顧不上了,“這件事,你還以任何其他形式提到過嗎?好好回憶一下告訴我!”

她曉得輕重,拼命回憶,隨後用力搖了搖頭。

像被狠狠按到水底再驟然上浮,像彈簧瞬間舒展開來跳得老高,像一朵煙花炸裂開來燒盡天地間所有氧氣——他浮上來了,他舒展開了,他被光影炸得頭暈。他昏頭漲腦地露出笑容,被劫後餘生的慶幸弄得輕飄飄的。

——他從沒有這麽慶幸過,他看過漫畫。這次他趕上了!他來得及!他會攔下她,他能幫助她!

“妃律師,”雲居博三急切道,“這件事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請務必保守秘密!”

妃英理露出了不會被錯認的失望神色,看著雲居警官的眼睛,語氣和緩地問,“您是打算隱藏關鍵證據嗎?”

似乎被迎頭潑了一桶涼水,原地參加冰桶挑戰,雲居博三的表情沈郁下來。

——對啊。怎麽讓妃律師保密?以她的正義感、她的敏銳程度、她的人脈……怎麽辦,該怎麽辦?怎麽才能阻止她私下調查,怎麽才能……怎麽才能保住所有人?

他幾乎快哭出來了。在颶風的中心,小女孩的聲音清脆地響起來。

“不,妃律師……”水原彌代拉住了她的袖子,“如果雲居警官說應該這麽做的話,那就這樣做吧。”

天啊。

這下雲居博三比妃英理還震驚,“水原?”

-

在水原的勸說下,妃英理還是不覺得這位“雲居警官”值得信任,但她表示會尊重委托人的意願,不透露這一部分內容。

“真的很感謝你,水原。”一出律所的門,雲居博三立刻給她鞠了一躬。

“很重要嗎?”她直視雲居博三,飽亮黑圓的眼睛裏毫無情緒,只倒映出博三自己的臉,那張昨天還在開懷自拍的臉愁苦而默然,“這個消息,很重要嗎?”

“水原……”

她轉過頭去,肩膀微微聳動。雲居博三意識到她在哭。

“雖然我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她聲音顫抖著說,“我是個普通人,我……我能做的全都做了……”

“但如果很重要的話,就交給你處理吧。我相信你。”

雲居博三感到遲來的愧疚。怎麽可能不愧疚呢?這還是個文化水平不高的小孩子,她大概幾個晚上輾轉反側,才終於想起來那天對話裏聽到的一點點聲音。她敘述這件事的時候眼睛那麽亮,滿滿地都是通過這條線索報仇的渴望。

就因為他的一句話,不能解釋的一句話,這些全都沒有了。

警察怎麽總在打滅她的希望呢?

她怎麽竟然還能理解他、支持他呢?

“很重要,”雲居博三拍拍她的肩膀,起誓般地說,“雖然現在只能忍耐,但早晚有一天會派上用場的。早晚有一天。”

-

把水原送回家以後,雲居博三幾乎是一路踩著超速的線開車沖回警局樓下的。下車後,他就像逃難一樣沖出駕駛位,甚至差點忘記按遙控。博三一路狂奔上了三層樓,路上有認識的警員或驚訝、或好奇地朝他打招呼,他一概當作沒看見。

“雲居?”辦公室門被他整個推開,松田連著轉椅一起滑過來回身看門口,“什麽事?”

雲居博三才不管那些,一把撲過去,給了松田一個力道恐怖的擁抱。

松田:???

情緒還沒發洩完,博三松手放開他,又把不緊不慢走過來的萩原攬過來抱住,甚至想拉著他轉兩圈。

松田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發什麽瘋?”

“趕上了!”這會兒辦公室門口已經有人在看熱鬧了,但雲居博三完全看不進眼裏,前言不搭後語地激動道,“松田!萩原!我這次趕上了!”

他感覺眼睛有點發澀,反握住松田的手狠狠搖了搖,“知道嗎,我趕上了!要很多人相信我、很多很多的幸運才能趕上!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我的運氣變好了!以後我肯定每次都能趕上!”

萩原安撫地笑笑,“好。每次都能趕上。”

-

雲居博三還沒銷假,但萩原和松田還需要上班;因此,他發完瘋後頗覺得不好意思,決心立刻逃離爆處。他又是卡著超速的線把車開到河邊停下,想著要冷卻一下發熱的頭腦,下車散步。

此刻正是傍晚。日光和暖,天地舒緩;夕陽撲進河水裏,眼前一片金燦燦。是夢中所能有的最好的晚景。他只覺得胸中發熱,前幾天捆著心口的焦慮與晦暗都被後怕、慶幸與橫生的勇氣沖散——

無論如何,他能做到的比水原多。因此,他該做的,要做的,也比水原多得多。

水原都能等。他有什麽等不了的?

他會等。他會無比耐心地等下去。他會像獵人那樣一擊即中。

懷著燦爛的決意,他第一次覺得前途是如此光明。陽光是安全、坦蕩、不設防的。

——因此,被冰涼的東西抵住後心的時候,他幾乎毫無防備。

“不要亂動,”對方的聲音貼在他耳側,路人看去也只覺得是親密的朋友在說悄悄話,“你知道後果——慢慢地向前走,然後向右轉。前面有條小巷子。”

完了,這下孤身走暗巷了,還好我不是黑發藍眼,也不戴珍珠項鏈。所以說樂極生悲啊。博三在心裏亂七八糟地想著。

……會是因為水原的事情嗎?還是有別的什麽暴露了?和組織有關系嗎?身後的這位會是誰?

他順從地走到巷口。橫豎他身上別的沒有,就定位器最多;反正先發送定位,總會有人來撈他的。

“不許回頭,”抵在背後的東西緊了緊,觸感並不尖銳,雲居博三暗自猜測那大概會是槍口,“否則就把你炸上天。”

炸……炸上天?

是那個犯人!那個犯人回來了!

怎麽可以!無論是讓他成為誘餌、成為鋪墊、成為犧牲品都……怎麽可以落到那家夥的手裏!

——可惡!

雲居博三劇烈地掙紮起來。他根本顧不上背後的槍口,扭過頭去要看清對方的臉——他的臉!那家夥的臉!

“……誒?”

看清對方的瞬間,他楞在了原地。

而那家夥施施然放下槍,從壓低的帽檐下沖他微微一笑。紫灰色的眼睛在金黃的碎發下彎起來,異常純良無害,“嚇到你了嗎?”

“你大爺!”雲居博三破口大罵,“降谷零你——”

他還沒罵完,就有個穿深綠色西裝的年輕男人從角落處踱了出來。雲居博三從沒見過這個人,但憑借著那雙讓人想去屈臣氏給他買眉筆的眉毛,瞬間認出了他的身份。

降谷零的唯一指定露臉下級,風見裕也。

當著下屬罵上司總歸不好。雲居博三心不甘情不願地息聲,感覺自己委屈極了。

“嚇死我了,還好是你……”他嘀嘀咕咕地抱怨,“逗我有那麽好玩嗎?”

降谷零若無其事地一攤手,只是公事公辦地開口,“找你有正事。”

“哦。所以就是好玩對吧!”

“我可沒有那麽說過,”降谷只是示意風見拿出資料,“全部在這裏看完,記下來。原件不能拿走。”

雲居博三只能止住話頭,委委屈屈地接過檔案夾。他翻了幾張,已經驚訝地開口,“有記者在調查警用裝備廠?”

“是,”降谷零頗陰陽怪氣地提醒,“也許你沒忘了,你們沒有取得進行動物實驗的許可吧?”

博三更疑惑了,“話是這麽說,但我購買實驗材料都很小心,也有去提醒過三春同學的……按理說不會查到什麽問題才對。”

“可以,你就這樣希望吧。”

“……降谷,”雲居博三無奈道,“有人說過你畢業以後,講話就陰陽怪氣了不少嗎?”

“——噗。”

降谷零懷疑地看過去,而雲居博三連忙擺手,“我剛才沒笑!”

於是,他們兩人同時懷疑地看向風見裕也。

風見:“……降谷先生,我——”

“好了。”降谷零不耐地打斷,“你專註警戒巷口。”

風見裕也像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白花般,堅韌且決然地轉過了頭。因此,他錯過了雲居博三投來的、試圖尋求讚同的眼神:他畢業以後是陰陽怪氣了不少吧!是吧!

-

“我看完了。”

雲居博三啪一聲合上檔案夾,交還給降谷,瀟灑道:“你不用管。我自己解決。”

降谷零難得驚訝地看他,“你?”

博三:“……我受傷了!這個一點都不信任的語氣是怎麽回事啊!”

“不是。只是——”降谷放輕聲音,“你真的知道你要面對的是誰嗎?”

生物博士(未畢業)很有底氣地微笑起來。

“我知道啊,”他說得斬釘截鐵,“水無憐奈。或者說,基爾。對吧?”

他伸出手,享受地沐浴著降谷零震驚的目光,將一張紙條卷了卷,塞向他下意識擡著的槍口,“我知道你肯定從松田那裏聽說‘noble’的事了。所以這是春上女士最近的行動軌跡。我是從她那裏了解到這個詞的。”

“——信任我吧。雖然不能透露方法,但我能搞定基爾那邊的事。也替我向他問好。”

-

半分鐘後。

降谷看著滿頭細汗塞紙條的雲居博三,神情尷尬而悲憫,“你要不然別卷了。”

多新鮮吶,打工皇帝、警校卷王讓我別卷了……雲居博三悲涼地想著,擡起頭來抗議,“你再等等,我這就卷好了!”

降谷零冷酷無情地收回了槍口,“這是口徑7.65的槍,紙條怎麽可能放得進去啊。”

“可是我看影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你拿回來讓我把這個b裝完!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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