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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無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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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無醫(七)

降谷零:……

“你就問這個?”他質問的聲音簡直稱得上一句尖利了,“要不還是讓公安來接管警用裝備廠吧。”

萩原坦然地坐在松田床側,還伸手拍拍示意雲居博三也坐過來,隨後向後一靠,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松田的腿上,“好哇!那就請小降谷去忙吧,我們三個集體躺平啦!”

雲居博三:你躺吧,我可不敢,松田組長真的會揍我。

“不過,你也可以考慮,”萩原保持著躺平的姿勢,滿臉幸福,“躺平一部分,把責任交給我們哦?也沒有那麽不可靠吧。”

松田快速抽回腿,換來萩原一聲失重的慘叫:“至少,我的腿很不可靠。”

“這就叫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雲居博三肅穆總結。

降谷零按著眉心,久久無語。

“好了。”他走到窗邊,“我該走了。你們小心。”

雲居博三迅猛地起身趕上去,“你還沒回答問題呢!到底睡了多久啊!”

回答他的只有已經黑下來的無邊夜色,和窗臺上放著的、沒開封的礦泉水瓶。

“好吧。”

雲居博三收起水瓶,合上窗戶,喃喃自語:“希望你今夜睡個好覺。”

他握緊窗邊的水瓶,和自己手裏的碰了一下。

-

兩小時後,雲居博三趕著護士查夜的點跑回病房,在門口與匆匆忙忙前來探病的伊達航撞了個正著。

“哇,班長!”他先是驚喜,隨後就一臉遺憾,“哎,就差一點。”

伊達航眉頭一皺。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麽,“……他們來過了?”

“他,”雲居博三低聲糾正,“很像你女朋友的那個。”

伊達航:“……”

他果斷出手,在雲居胳膊上拍了一下。而雲居博三快快樂樂地把他推出門,“好啦!我這沒什麽事,你去和那倆溝通感情吧。對了——”

“什麽?”

雲居博三垂下頭。

“我還不知道呢,”他盯著光滑的地磚,像是從燈影裏看出了河口湖的水波,“那兩個孩子。他們的名字。我還不知道呢。”

班長嘆了口氣:“弟弟叫水原弘明,姐姐叫水原彌代。他們的名字。”

弘明和彌代。兩個好名字。祈求光明和長壽的名字。

“幫我照顧一下那家的姐姐吧,班長,那個叫水原彌代的孩子。”雲居博三壓低聲音,“我最近……走不開。而且爆處還是不如搜查課方便。就拜托你了。”

伊達航爽朗地應下:“沒問題!你早點休息!”

那時候,雲居博三還以為這會是件好事。

-

第二天一早,獨自在家的水原彌代擰開阻門器,在防盜鏈允許下勉強把房門推開了一線距離。門口來客金燦燦的頭發晃進她的眼睛時,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請問是水原小姐嗎?”那位女士笑得相當柔和,像陽光終於開始流動。她的到來頃刻間就熔化了水原宅前凝重的空氣。陽光第一次對這座宅邸如此慷慨。這座宅邸第一次如此璀璨。

水原彌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的門。被那樣溫和的目光註視著,她下意識地就解開防盜鏈,把他們都讓了進來。那位女士有顯見的混血兒特征,身材高挑,但她身後的男士比她還要高。天啊,快兩米了吧?

本來這算是有壓迫性的特征,但水原彌代並不害怕:雖然對方手臂上的肌肉是在船家也罕見的緊實,看起來能一拳把地球打爆;可又因為他實在太高,看向那位女士和她的目光也太柔和,身上總有種類似於大型食草動物般的溫良,整個人都仿佛一種不輕易動用的最終武器。

這樣的兩個人是不會傷害她的。於是水原彌代直白地問:“你們是?”

“我是娜塔莉,姓來間;這位是我的男朋友,搜查一課的伊達航警官。你可能見過他的同事。”娜塔莉把警官證給她看。

水原彌代放松又自嘲地笑了笑。

“好吧——既然是你們的話。”她抱起手臂,“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娜塔莉擡起手,試探似的靠近水原的臉,那孩子沒有躲;於是她對身後的伊達航回以肯定一笑,用食指卷了卷她鬢邊的碎發。

“不,我們不是來問你事情的。”伊達航趕緊接話,把他一直提著的食盒放到水原宅擦得幹幹凈凈、但顯然許久沒放過飯菜的長桌上,“我們只是……來給你送這個。娜塔莉的手藝很好,吃了——”伊達航左右看看,雙眼一閉,為哄小女孩和女朋友笑笑主動獻身,“吃了能長高。”

水原彌代:……

“謝謝你們。”她動手去打開食盒,望著娜塔莉期待的神情,很用力地咬字,“看起來很美味。我很喜歡。”

-

和小孩子熟悉起來有時候會很快。伊達航第一次講出這句話的時候,被娜塔莉和水原彌代同聲反對了:她們兩位正坐在臥室一起拼拼圖。水原彌代反對的當然是“小孩子”,而娜塔莉反對的是“很快”——據她看來,她們兩個已經認識很久了。

“我們一起拼了拼圖、玩了大富翁,還下了國際象棋。”娜塔莉的雙眼瑩瑩地閃著湖泊精靈般的光,“也就是說,我們一起補完了一個世界、周游了全球哦。這可是認識很久、很久的朋友才能有機會做的事。”

水原彌代狡黠地對她擠眼睛,“娜塔莉姐姐——你也會和他做這種事嗎?”

娜塔莉沒有臉紅。

“做過呀,”她笑意微微,“以後也都會一直、一直這樣下去。”

伊達航也毫不害羞地向她回以一笑,換來水原彌代善意的笑聲。他擡起手表看了一眼時間,隨即驚叫著拎起外套,“要來不及了!我出去買晚上的食材,你們先拼著!”

“哎?”水原彌代放下手裏的拼圖,“伊達警官,要不要幫忙?”

伊達航就揮了揮手,“沒關系,拼圖更重要!我有個朋友說過,愛拼才會贏!”

娜塔莉:……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話,伊達航趕緊手忙腳亂地想要補救——那樣子像個十七歲的毛頭小子在球場上救球,一點都不像搜查一課的王牌警官。

“噗。”

沒等大人們做出什麽反應,水原彌代先笑了出來。

“是雲居警官嗎?”她的笑容很是真切,並不勉強。伊達航暗暗松下一口氣,聽她繼續說下去,“感覺像是他的講話風格哎。”

危機解除!伊達航摸摸自己的後腦勺。

“是啊,只有這小子會這樣講話。”他開朗道,“有機會好好介紹你們兩個認識!”

他說得像是他們從未有過那些……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樣。水原彌代睜大了眼睛看他。伊達航就回以一個安然的笑。站在班級最前面時,站在小隊最前面時,他總是那樣笑。

“你們就只是還不認識。”他對女孩笑,“對吧?”

水原彌代仰起臉,迎上他的笑容。

“嗯!”她認真回覆,“我很想好好認識一下雲居警官。”

伊達航帶著笑意走出水原宅。他心情很好,想著要去買鮭魚生和河蝦,河口湖這裏的水產都很新鮮;再給娜塔莉帶一些冬瓜糖,小孩子的話應該會喜歡金平糖;再把門上的小貼畫換一換,都舊了……

二十分鐘後,采購結束的伊達航在一條小路上發現了倒在路邊的陌生女孩子。女孩被挖掉了雙眼。現場血液大量噴濺。檢查生命體征。沒救了。報警。給娜塔莉打電話,讓她們先吃。暫時隱瞞這裏的事。

足足兩個小時後,伊達航披著湖風、夜露和對未來的不良預感回到水原宅。娜塔莉和那女孩都坐在桌邊等他。聞到他身上血腥味的女孩驚惶地站起身,帶倒了桌上的國際象棋盤,棋子散落一地。

一枚棋子滾到他腳邊。伊達航腦海裏仍然一片空白——也許是一片血紅,完全是憑著下意識彎腰去撿。他的手指隔著訓練出的薄繭觸碰到了棋子。是個馬頭。他與手裏捏著的黑馬對視了一會兒。

是啊。他想:原來千辛萬苦才能從群體中沖出來一瞬的黑馬,也不過是其他人手裏微不足道的棋。

-

兩小時前。出示了證件的伊達航做完筆錄,很快被當地警方不見外地拉去喝茶了:與其說他們對搜查一課的“大前輩”天然有好感,不如說他們討好的欲望更強烈;那女孩的家屬正在外面哀哀哭泣,只有一名實習警員怯怯上前遞了一杯水。

這是其他轄區的事,不能跨轄區幹預。伊達航在心裏默念兩遍,轉頭仍對那位與他單方面稱兄道弟的警察笑得和煦:“您說這是最近的第幾起類似案件了?”

“第三起。”那人正說得起勁,臉上的表情有瞬間空白,但很快又用他熟悉的方式接上了,“不愧是您啊!真是關心案件,怪不得能這麽快升遷!”

伊達航蹙起一雙寬眉。那人不自覺地就住了口。

“和我聊聊案情吧,”他的手覆在杯口,拒絕了對方添茶的打算,“……還有,再給門口的家屬送些熱茶?”

於是,伊達航就聽說了所有的事。短時間發生三起謀殺少女案件。孩子們年齡相仿。屍體都有被挖去眼睛。當地人都知道水原家的事,懷疑兇手本來要找的是水原彌代。失去孩子的家長尚且不願當面去難為水原彌代,但也難以避免地對她頗有埋怨。

他聽說了所有的事,以及警局的一個決定。

“我們老大計劃,”那警員說得很平靜,“讓水原家那小女孩去當誘餌,晚上出去溜達兩圈,看能不能把兇手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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