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此間樂(八)

關燈
此間樂(八)

大概是為了拖延時間等藥效發作,外守一開始講起了他的求學與工作歷程。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他相當親和地湊近,如果不是知道這家夥是在觀察狀態,博三沒準就被感動了,“一開始就是打工嘛。也換了幾個工作單位,現在做工人,就算是有技術也挺難的。”

聽得出他找話題也怪不容易的,是不是現在已經可以開始裝頭暈了,你好我好大家好。這麽想著,他扶住頭,做作地嘆了一口氣:“啊,我頭好暈,好像有點困……”

他自認裝病經驗豐富:五六歲的時候,他已經學會把水銀溫度計的感溫頭瘋狂摩擦假裝發燒;成年後,為了逃組會,他就更是費盡心機——組會前生病是本手,組會後生病是俗手,而組會中生病是妙手!在合適的時間身體不適可以少坐半小時的牢,在同門坐牢的時候溜出去吃勞飯!麥門!

然而,這一通他自認兼顧了形體與表演的唱念做打卻只換來了外守一的狐疑一瞥。對方觀察了幾秒,又起身去提茶壺,“那麽,再喝點茶提提神吧。”

你這茶哪能提神啊!雲居博三不敢反駁,只能又將紙巾藏到手心裏,準備故技重施。這次,他愈發小心地調整了表演方式:這一次外守一還會覺得是藥量不夠、需要加大劑量,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工科學生就是不專業,不知道一味加量不一定能有更好的實驗效果!生物博士(未畢業)怒斥!

不過,也有可能是外守一太緊張了,畢竟他還是頭一次面對準警察。當他提壺倒茶時,雲居博三十分感動地指出:“大叔,你全都倒進你的杯子裏了。這下子成烏龍茶了。”

外守一:……?

說來讓人難以置信,外守一的精神狀態竟被自己的“學弟”襯托得有點正常。他默默地給雲居博三續上一杯,而博三沒有選擇,只能一飲而盡。俗話說得好,如人飲水,噸噸噸噸噸噸。

總之,在享受了無限續杯之後,雲居博三終於痛定思痛,從偶像派轉型成演技派,發揮出了驚人的演技。只見他行動處如弱柳扶風般緩緩倒在地上,在無謂的掙紮兩下、發出模糊破碎的□□聲過後,幹脆地“睡”了過去。

這可是我一生中精華的演技,體驗派的,參考了上高數課時逐漸昏迷的狀態……他緊閉著眼睛不敢亂動,感覺外守一半晌都沒有動作。

不應該啊?他在幹什麽,還不趕緊像綁大閘蟹一樣把人綁起來,遲則生變懂不懂!有沒有點危機感了,你拖什麽呢,難道是正在準備打開網站,給賣藥的商家來一條附圖的五星好評:男人喝了會沈默,收到的大叔都哭了。

他不想承認,其實他現在有點焦慮,還有點恐懼。不能看、不能動,什麽都做不了,身下的地板堅實冰涼,冷硬得像現實一樣。以前看特別篇《江戶川柯南失蹤的三天》只覺得柯導實在是運籌帷幄,輪到了自己才驚覺敢在犯罪分子面前裝暈、任他們擺布是何種膽色。

那是對自己能掌控主動權的絕對自信。而生物博士(未畢業)是不具備這個的。

感謝外守一。在雲居博三即將因不安而露出馬腳之前,他終於有了動作。

似乎是終於做好了讓他滿意的準備。博三耳朵裏只聽見一陣窸窸窣窣,似乎外守一在培養康覆新液原料;隨即,他繞過什麽東西,倒提著博三的腿,拖他走上二樓。

……臉朝下,腿朝上的拖行。

我不要面子(物理)的嗎!這是他額頭撞到樓梯臺階之前,最後的一個念頭。

“沒關系的,我們先過去洗衣店那邊吧,別讓雲居同學等急了。”大家都不敢打斷諸伏的思考、生怕打擾了他,最後還是諸伏自己先站起身來,“我們要帶點衣服什麽的過去,掩飾一下來意嗎?”

降谷已經沈下了臉色——當然以他的膚色倒是也看不太出來——“不需要。”

“直接去問他本人!”松田已經率先跑出了門,而萩原毫不猶豫地緊隨其後。

伊達航也趕緊跟出門,剛探出半個身子就露出了懷疑人生的表情:快速行動是很好,但你倆是不是跑反方向了……

他還不敢大聲喊名字,生怕驚動了其他的同學或是教官,只能在後面壓著嗓子提醒:“餵餵!洗衣店在這邊啊!”

“啊對不起!掃澡堂的路走太熟了!”萩原大概也覺出了不對,一邊無障礙轉身一邊說。

沖到門口剛好聽到這話的降谷陷入沈思。

“Hiro,”他在百忙之中叫了幼馴染的名字,難得有些遲疑地問:“我們大學時候是這樣的嗎?”

不愧是諸伏,即使這樣也完美理解了降谷的意思。

——他們大學的時候可完全沒挨過這麽多次罰啊!

他微笑著說:“沒關系的。所謂警校第一,當然要方方面面都是第一了,掃澡堂的次數也不例外呢。”

松田伸手在空中拂了拂,敬畏道:“景老板,你頭頂有黑氣飄出來了……”

不管怎麽撥打雲居博三的電話,都沒有人接。於是,沖進洗衣店、發現有未安裝完成的炸/彈、控制外守一、報警讓警察趕緊過來……這整個過程也頗驚心動魄,但放在諸伏眼裏,卻總有些踩在棉花上的恍惚感:他就這樣被抓住了嗎?是他嗎?

……是我嗎?

抓住他的是我嗎?在這裏的是我嗎?我還在這裏嗎?

我還在這裏。我是為了這件事才在這裏的。

那,之後呢?

還來不及深想,草草判斷了□□狀態的萩原已經原地彈了起來:“看這裏!”

他將洗衣機微微轉向一側,露出夾在兩臺機子中間,被綁住手腳、但仍然睡得無比香甜的雲居博三。

諸伏:“……”

伊達航有些擔心地湊過去,剛剛解開繩子,就聽雲居博三在嘀咕些什麽。

“他好像在講夢話,”班長無語地退開半步,“看來沒什麽事。好像是在說中文?”

萩原好奇心起,慫恿諸伏,“□□我們看了,還沒安裝完成,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小諸伏懂一點中文對吧,要不聽聽他在說什麽?”

“一定是什麽沒危機感的話吧。”降谷黑著臉,倒也沒阻止:他也想聽聽,大概是出於一種對奇行種探索的學術心態吧。

沒人反對,諸伏從善如流地湊過去聽了聽。

“好像是,嗯,文言文我不太懂,這句我哥哥剛好說過,但他講的和原文還不太一樣,”確認了兩遍後,他無奈地退出來,沒忘了順手割斷綁腿的繩子,“呃,‘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十六號考試’?”

所有人:……

“要不就把他扔在這兒吧,”松田面無表情地說:“這樣我們今天可以收到兩面‘為民除害’的錦旗。”

不知道這算是幸運亦或是不幸,趕在大家為此動心之前,雲居博三還是堅強地醒來了。他一睜眼,就趕緊摸出浸滿了紅茶的紙團:“這是證據!”

班長簡直帶點憐憫地看向他:“不用著急了,雲居同學,外守一已經被警察帶走了,他們會搜集物證的。”

……睡了一覺起來怎麽這集都播完了!現在是開始放片尾曲了吧!一個有尊嚴的男人怎麽能接受沒有OP的ED!我不要ED啊!雲居博三恍惚地摸摸自己的頭,站起來試圖沒病走兩步,結果差點栽到墻上。

“你怎麽了?”

不知道是誰在問,聲音像是被個銅鐘罩著,聽在耳朵裏,嗡嗡地發出回響。那感覺就像是,怎麽說呢,就像是在超聲清洗旁邊戴耳機……

“沒事沒事,我可能是醉茶了。”他隨便揮揮手,暈暈乎乎地蹲下,“會像我一樣覺得事情還沒結束嗎?但其實真的結束了,明天我們都會有新的開始。”

其實,雲居博三並不記得原本漫畫的走向。他不知道他的莽撞間接打斷了外守一綁架小女孩、安裝炸/彈的進程,也就不知道諸伏同學在智勇雙全的同時可以堅韌到什麽樣的程度,只是出於一個生在紅旗下、長在蜜罐裏的好青年的本能,真情實感地擔心著:讓一個家庭分崩離析的慘劇、纏繞一個人這麽多年的噩夢原來只是這種爛人在一腔偏執下導演的,這破地方還死活不判死刑,這誰受得了啊?

他在說什麽胡話呢?

不知道。但有人微笑了一下。

終究會有新的開始。

“……對了!”雲居博三在地上蹲了一會兒,忽然垂死病中驚坐起,“誰有鏡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所有人都齊刷刷看向萩原。

“為什麽要看我啊,連小陣平你也!”萩原大呼離譜:“我真的沒有啊!雲居同學要鏡子做什麽?”

雲居博三驚恐地捂著臉,“剛才外守一是把我臉朝下拖上樓梯的,你們知道什麽叫臉接暴擊嗎?我得趕緊看看。”

屋子裏的所有人血壓總計上升一百點。

事後,降谷和諸伏跑去做筆錄,班長回校說明情況,而雲居博三蹭了松田和萩原打的出租車,跑到警察醫院去做了個檢查。醫生說他手腕上被繩子勒出的傷口稍微有些深,需要包紮一下,此外只是有些輕微腦震蕩;話音未落,他就迫不及待地用這個理由請了病假,開始摸魚。

“雲居同學真的很狡猾,”萩原一出門就連連搖頭,“他在醫院呆兩天,正好能躲過教官的怒火,連澡堂也不用打掃了!”

松田露出個相當瀟灑的笑容來,危險地活動了一下手腕,“如果hagi羨慕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

“那種事情不要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