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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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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話說老師,你被靈師追殺,為什麽我也要跟著逃命啊!"

容遠背著包裹,走得煩了,忍不住問道。

其實他是想把這些東西都扔了的,雖然它們曾經是他的心頭好,但不代表容遠就願意把它們背在背上一起長途旅行。但帕特留斯卻嫌他浪費,硬是收拾了兩個大包裹。容遠坳不過他,只得一人背上一個。

帕特留斯也走得氣喘籲籲,心中暗暗後悔自己可能收拾得太多了一點,聽到容遠的話,他沒好氣地說:"臭小子,難道你還打算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住一輩子嗎?"

"老師,你說臟話了。"容遠很純良地提醒道。

帕特留斯累得用鼻子噴氣來回應他。

"一輩子太長,我還沒有考慮過。"容遠將包裹調整了個位置,又回到了剛才的問題,說:"不過這地方也沒有老師你說的那麽荒涼啊!我就覺得這裏很有趣。"

"有趣在哪兒?"帕特留斯吐槽著:"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呼......想像自己是這幾十萬平方公裏的國王嗎?"

容遠楞了一下,忽然手指著遠處問:"老師不覺得那些東西很有趣嗎?"

帕特留斯瞥了一眼,哼道:"除了天就是土,天天看,早看煩了!呼......呼......相信我,孩子,外面的世界比這鬼地方精彩多了!"

"......除此以外呢?"容遠沈默了一下,不甘心地問道:"除了藍天褐土,老師就沒有看到別的嗎?"

帕特留斯想了會兒。

"......還有寂寞?"

見鬼的寂寞!

容遠不再說話,沈默地將目光投向遠方。

【你們......到底是什麽呢?】

在天與地的交界處,一只難以想象其巨大的野獸正臥在地上。它外形如狐,尖耳長嘴,渾身細長的白色毛發在風中微微浮動,一條蓬松柔軟的尾巴覆蓋了半個身體。

它靜靜地趴在那裏,身軀如連綿的山脈一樣龐大,每一根毛發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都折射著斑斕的光輝,美麗無比。

此刻,它微微側首,柔和的目光仿佛正註視著容遠兩人,但卻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也沒有讓容遠感受到絲毫威脅。

這些日子,容遠每天都能看到無數生靈在禁區的天空中徘徊,偶爾也會有一些生靈像眼前這只一樣落到地面上來。它們也會嬉戲、獵殺、爭鬥、繁衍和死亡,但似乎跟現世的人類沒有任何交集,也根本不會對物質世界造成任何破壞。

容遠曾經嘗試跟它們交流,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也曾靠近過一只落到地面的奇妙生靈,但他卻無法觸碰到它們。

就算這個世界本身就很神奇,但它們一定也是更加奇妙的存在吧?

容遠覺得,自己現在的學識不夠,能力也還很弱小,所以才無法跟這些生靈交流。

或許在它們眼中,現在的自己就跟地上的螞蟻一樣,根本不值得加以關註吧?

但是總有一天,他會找到進入它們那個世界的方法。到那時候,他還會回來的。

【唔......】

【總覺得剛剛好像立了什麽不得了的flag啊!】

容遠搖了搖腦袋,看著遠方,輕聲道:"再見。"

巨大的白狐當然沒有回應,它安靜地就像一個幻影。

帕特留斯聽到了容遠的低語,再看看什麽也沒有的遠方,想了想,覺得自己懂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兒子小時候也是這樣。

有一次,妻子莉芭玻要把那孩子穿破了的鞋子扔掉,兒子哭著哀求他媽媽不要這麽做,還說:"鞋子都是我的好朋友!破了也是好朋友!不要把它們扔掉好不好?"

--現在的容遠可能也是這種心情吧?

這方在別人眼中荒涼、枯寂、可怕、無趣的天地,在他眼中已經是朋友了嗎?

帕特留斯這麽想著,把自己兒子的模樣套在容遠身上,不由露出了異常慈愛的"姨母笑"。

走在旁邊的容遠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好像突然間感覺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惡意。

..................

灰褐色的土地開始逐漸被綠色吞沒,遠處能看到村莊裏升起的炊煙,容遠松了一口氣,覺得這段漫長的路程終於要告一段落了。

前面的村莊並不是之前遇到靈怪的那一個,在帕特留斯的堅持下他們繞了一大圈的路,本來只有兩三個小時的路程,最後兩人用了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才堪堪走出死亡禁區。

這也幸虧他們之前所在的地方靠近禁區邊緣,不然還不知道要繞多久的路。

不過,也因為他們繞的實在太遠,路線太過曲折,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迷路了。

當然,迷路的主要是帕特留斯,因為容遠本來就不認識路。

背著大包裹好不容易從死亡禁區走出來,帕特留斯已經快要累死了。不過因為在容遠面前還要維持老師的形象,所以他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沒有一次主動要求休息,也不好意思說出迷路的事實。

一路上,帕特留斯都盼著容遠能嚷嚷著要休息,誰知道這小子嘴上經常抱怨,實際上卻體力驚人。一路走下來甚至連汗都沒有一滴,神情輕松的樣子像是隨時都能原地蹦噠起來。

【這......這還是人嗎?】

看到村子的時候,帕特留斯差點兒流下感動的淚水,腿一軟,直接就趴地上了。

它一步都走不動了。

"我們就在這裏休息一下吧,正好也吃頓飯。不知道這裏有什麽好吃的,我肚子都要餓扁了。帕特留斯老師,你餓不餓?老師?"

容遠轉頭,沒有看到帕特留斯。茫然地找了找,才在身後不遠處看到了滾到一個水溝裏、只露出腦袋的帕特留斯。

"老師?"

容遠實在不能理解帕特留斯的行為--您這是在幹嘛呀?

帕特留斯臉色爆紅。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趴在地上的時候看到容遠回頭,想站又站不起來,下意識地就滾到水溝裏藏了起來,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心裏咯噔一跳,尷尬地手腳都快要漲紅了。

幸好他現在是老鼠,有一身皮毛擋著,臉紅也沒人能看得出來。

也幸好......水溝裏面沒有水,不然他會更狼狽。

帕特留斯輕咳一聲,十分嚴肅地沖著容遠比劃了個他自己都不明白什麽含義的手勢,又示意容遠趕緊躲起來,一副"發現重大敵情、急需躲避"的模樣。

容遠迷惑地看了眼被帕特留斯扔在路上的大包裹。

說真的,有這東西在,他的躲藏有意義嗎?

不過畢竟帕特留斯比他年長,比他經驗豐富,也比他更了解這個世界。說不定這裏面就有什麽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呢?

於是容遠學著帕特留斯的樣子,先將包裹扔下,然後跳進水溝裏藏了起來。

看到他扔包裹的動作,帕特留斯又是老臉一紅。

此刻他心中忍不住慶幸--幸好容遠已經失憶了!

失憶好啊!失憶以後就像一張白紙,不管再怎麽聰明,還是很容易忽悠的。

要是今天這一幕也能忘掉就好了......不知道容遠以後想起來了,會怎麽看他這個老師。

算了,先把眼前應付過去再說!

容遠像只倉鼠一樣探頭看了看水溝外面,麥田青青,能看到昆蟲和鳥雀,但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帕特留斯老師,我們為什麽要藏起來?"容遠小聲問。

帕特留斯腦筋急轉,還真被他迅速想到了一個這麽做的理由。

他嘆息一聲,說:"容遠,你忘了......我現在在別人眼中,可是靈怪啊!"

"我可以為你證明啊!"容遠說:"你和我走在一起,但卻沒有攻擊我,人們應該不會立刻就動手吧。只要他們願意聽我們說話,你就證明自己依然有理智的事實。"

"或許我是可以證明,但是容遠啊,你應該還記得我上次告訴你的--有史以來,從沒有靈怪還能保有人類時期的記憶和理智這個事實!"

"嗯,對,你是說過。"

"那你覺得,如果他們發現了我,會是什麽反應?"

帕特留斯本來只是想找一個搪塞容遠的借口,但說著說著,他自己是真的嚴肅起來了,心頭微顫,竟是一時間不敢細想。

容遠想了想。

在他的想法中,這當然是好事一件。說不定能從帕特留斯的身上破解出異靈化的秘密,如果能找出讓異靈化的人不再失去理智的辦法,那麽很多悲劇就都不會發生,很多人也不會死去。就算家人、朋友變成了靈怪,也只是換了一種模樣陪伴在親人身邊。

但是......作為第一個特例、同時也是研究對象的帕特留斯,他會怎麽樣呢?

一瞬間,許多畫面從容遠的腦海中閃過--

躺在實驗臺上血肉模糊的軀體;

鋒利的手術刀從血肉之軀上劃過;

囚籠中絕望嘶吼、憤怒咆哮、麻木絕望的臉;

一只枯瘦的手從屍體堆中伸出,然後無力地垂下;

巨大的透明罐子中、奇形怪狀的生物......

他不知道那些畫面是真實的、還是僅僅只是自己一瞬間的產生的聯想,但容遠已經對此感到深深的戰栗。

"不行!為了你的安全,不能讓別人發現!"容遠皺眉果斷地說。

"沒錯,所以我肯定不能這麽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帕特留斯點點頭,讚同地說道。

他將心頭剛剛產生的恐懼擦掉,悄悄松了口氣--總算是把剛才的事圓過去了。

容遠皺眉看了看周圍,雖然四周沒有一個人影,但在他的想法中,這裏已經變成一個危機四伏之地了。

"要不,老師你先回荒漠......如果擔心靈師的話,可以換個別的地方藏起來,反正荒漠那麽大。等我找到了能解救你的辦法,再回來找你?"容遠提議道。

帕特留斯搖搖頭:"不行,你現在連怎麽用靈念都忘了,我不放心讓你一個人離開。而且......"

他頓了頓,有些尷尬地說:"如果沒有你,我一個人也沒辦法在荒漠生存。"

生命禁區中沒有水,沒有植物,沒有任何生存必需的資源!更沒有任何陪伴,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風景也是萬年不變的單調,時間長了,再堅強的人都會瘋掉的。

而且在那種地方生活,即便容遠給他留下足夠的食物和飲水,但靈師的靈念也會被禁區的力量極大程度的壓制,壓制得久了,甚至會因為靈念枯竭而死。

實際上這段時間,帕特留斯在禁區的每一天都很難熬,也就是容遠這種非人般的存在才能若無其事了。

"那......我把你藏在包裹裏怎麽樣?"容遠又提議道。

他們的兩個大包裹,每個都至少能裝一只半的帕特留斯。

說真的,帕特留斯此時可恥的心動了!

拖著兩條酸到幾乎要斷了的腿自己走,和舒舒服服躺在包裹裏被人背著走,選哪個,還用說......

眼前那雙清澈的眼睛中,沒有半分對自己信口開河、疑神疑鬼的質疑。

帕特留斯暗暗唾棄自己一番,然後說:"不用,你給我找個大點的盔甲就行,頭盔能完全遮住臉的那種......我可以假裝成你的侍從。"

衣服、手套、長靴,已經將他身上露出皮毛的地方都遮住了。只要擋住臉,再說兩句話,一般人也絕不會腦洞大開到懷疑他是靈怪。

當然,話一出口,感受到渾身上下的酸疼,帕特留斯內心就流下了後悔的淚水。

"這樣......就行嗎?"容遠問。

說得那麽嚴重,結果只是需要一個頭盔?這些話也需要藏起來才能說嗎?

"這樣......就行!"帕特留斯咬牙道。

容遠默默扭過頭,看著眼前水溝裏一只慢悠悠爬過去的毛蟲,心說: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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