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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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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青籬被許配給大周錦親王的婚旨一下,不咎於是在整個君傲後宮這池深潭中投入了一顆石頭。

第二日一早,才堪堪走到皇子們專門學琴的學堂外,素青籬就在就聽到了一陣議論聲

“聽說陛下指婚將青籬許給錦親王了,難怪尹容皇弟這兩日都沒有出現。”

“當真?”

“自是真的。”

素青籬不由怔了怔,停下了腳步,此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若無其事的直接走進去,當作沒聽到這些竊竊私語。

“平日裏看他也是個好的,誰知不聲不響的就從尹容皇弟手中把親事給搶了。”

“還不是靠著父妃抱住了太女姐姐的大腿?不然誰還敢和父後的尹容皇弟爭?”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心理想的什麽誰知道呢,可是話說回來,那錦親王殿下長得那麽俊俏,要是能嫁給她,的確是美事一樁呢,難怪連青籬都動了心。”

素青籬頓時臉色又青又白了起來,眸中漸漸濕潤,湧上了委屈的淚水。

站在學堂外,聽著這聲聲私語,素青籬已經興不起沖進去大吵或者為自己辯解的念頭了,他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安靜地轉身離開。

倒有兩個靠窗的皇子無意中看到了他的背影,頓時不安地捅捅身邊的人:“剛才他是不是都聽到了?”

另一個皇子卻是扁了扁嘴:“聽到了又怎樣,莫非還冤枉了他不成,前兩日還裝模作樣地和我們一起去恭喜尹容皇弟,可真真是會作戲。”

他這樣一說,旁邊亦也有人附和的哼了一聲:“虧他還有臉來學堂。”

素青籬走了很遠,似乎還可以感到背後隱隱投射來的輕蔑目光,可是平日裏一貫直率的他卻知道此時根本不能回頭去爭論什麽,因為這樣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越描越黑。

他悶悶不樂地回到賢良儀的宮中,一如既往的看到父妃關著殿門,門口的父妃內侍對著自己悄悄地擺了擺手,這說明父妃還在生自己的氣。

所有人都以為他搶了自家弟弟的良配,以為他一心要攀高枝嫁到大周做親王側君,誰知道他根本從來沒這個想法,太女姐姐究竟是怎麽搞的,怎麽可以這樣做事,搞得如今一大盆臟水就這樣潑在了自己的身上。

越想越氣的素青籬入了房後便撲在了床榻上,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如今他是待嫁之身,宮中的司儀局早已在開始為他準備嫁妝和首飾了,什麽金團花、珊瑚邊花、美人游宴玲瓏掩耳、金麒麟、白玉荷包……林林總總的開始堆滿了他的皇子宮,即使賢良儀因為生氣而撒手不管,可身為皇子還是完全不用為這些待嫁的小男兒首飾和陪嫁的準備而操心,只是這到底是弄得個什麽事啊。

他只是不想嫁給梅家那個風流女子罷了,怎麽就變成要遠嫁大周了?

在塌上翻了個身,不理會前來服侍他的小宮侍,揮揮手讓他們退下,素青籬憤憤地咬著手指想道,都是太女姐姐的錯,她做了這麽大的事情卻還偏偏不和自己商量一下,自己就算請她幫忙了,她也不該是幫倒忙吧,如今可好,尹容皇弟還不知要怎麽生自己的氣,可如今任憑他和誰去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這並非是出自自己的本意吧。

那大周親王有什麽好,他又沒有稀罕過,讓想嫁的人去嫁好了,自己可不是見著魚就雙眼放光的貓。

不行,他要太女府見太女姐姐,問問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素青籬的個性向來是說風就是雨,想至此便直接從榻上跳了起來。

而就在這位宮中的小皇子思忖著要找素鳴葉問個清楚時,錦瑟正在太女府的正君院落中為梅若瑾撫琴。

春風吹拂下,梅若瑾端著香茗,神色寧靜,他斜倚在院中的塌上,面容沈靜,衣袂飄舉,雙眼似開似合,卻是靜靜聆聽著悠然而來的琴聲。

也許是他此時沈迷於琴聲而忘記偽裝的緣故,錦瑟只覺得他的神情顯得格外冷絕,即使看似漫不經心地躺著,那身影卻有一種如山一般的沈凝。

身為太女正君,他自然可以隨時隨地的差遣區區一個後苑侍君服侍他,只是很多人不解為什麽這位正君似乎對這早已受寵的小侍君如此優待,讓一些原本預備看錦瑟倒黴的人不由有些失望。

給一個男人彈琴對真正的大周皇女來說或許是個屈辱,但對錦瑟來說當然是毫無心理壓力,十指撫上古琴,一曲清風明月悠揚而出,琴聲驟起,仿若春風吹拂過邊上幾人的身體,她的琴聲忽爾悠揚,忽爾頓挫,忽爾激蕩,忽爾如風卷殘雲,驚濤拍岸,忽爾又如小橋流水,潤物細無聲。

梅若瑾初時還為這樂聲陶醉,後來恍惚間覺得不對,卻已經心情隨著這琴聲起伏,難以自抑了,再聽她的琴音,恍然似是又多了幾分滄桑和飄搖,勾起了他的傷心落寞,令他險些心神恍惚。

他本是個有秘密的人,哪裏還敢讓她繼續彈奏下去,不由只能輕輕拍掌打斷她,露出讚賞的神情道:“王侍君果然琴藝超凡,讓人佩服。”

這裏畢竟是太女府,他在入府前就已經反覆在心底警告過自己要處處註意言行,謹慎了再謹慎,可如今不過是一個大周的小小宮侍的精巧琴藝便險些讓他失控,心神失守,這實在是個危險的信號,這王侍君,只怕不是個普通人,竟然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試探自己。

錦瑟哪裏知道梅若瑾心裏七繞八繞會想這麽多,她之所以琴音會千變萬化實在是因為自己一邊彈奏一邊也在神游天外,一忽兒想到素衣心理美滋滋的,一忽兒又愁自己在君傲又被迫娶了一堆人回去怎麽交代覺得犯難,一忽兒想到素鳴葉和君傲鳳後的這攤子爛事覺得頭痛,又一忽兒擔心自己回了大周後被皇姐和各姐妹奚落嘲笑。心理猶如吊了十七八個水桶,是那個七上八下,這樣一來,自然就體現在了琴音中,搞得梅若瑾這樣一個本身心事也多的產生了共鳴。

不理會這位梅正君每次看向她時就隱隱閃爍的那覆雜之極的眸光,隨著他打斷她的琴音,錦瑟雙手一拂,琴聲漸漸止息。停下了琴音後,她雙手放回到身邊,動作依然優雅沈穩。

梅若瑾沒有說話,他仍舊這般躺在塌上,仰頭看著眼前在塌上坐著的錦瑟。

眼前這個據說在自己入府前就被太女盛寵的侍君臉上看不到絲毫的妖媚之氣,反而有一種待嫁少年般的純凈。因著自己是新入府,按照慣例第一個月太女是肯定會夜夜留宿正君房中的,而他也是刻意每日把這個王侍君宣召過來奏琴,目的只為了看他的情緒變化,然而才相處了這麽幾日,他就有了一種感覺,似乎眼前的這個侍君,是壓根不在乎太女的寵愛的。

此時,一個腳步聲傳來,是梅若瑾的內侍前來通傳:“殿下,衛家和戚家的公子來訪。”

梅若瑾看了眼仍舊面色無波的錦瑟,微微笑了笑:“引他們進來吧。”隨即他斂服起身正坐,一霎時,就連錦瑟也隱隱地可以感覺到他筆直身軀後潛藏的某種傲氣,他的坐姿絕不是普通的世家公子所有,更非朝夕形成,倒像是一國鳳後,沈浸宮中多年才會不由自主養成的氣度與舉止。

錦瑟開始直覺的認為,也許這個梅家的公子絕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簡單,只是是否要提醒一下素鳴葉呢?不過轉念一想,錦瑟又覺得沒這個必要,素鳴葉可絕對是個比安瀾還精明的家夥,自己犯不著總是做他的保姆。

衛拂和戚白露差點要被指給錦親王的事情乃是宮中的隱私,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梅若瑾原本是想幫他們脫離既定的命運,嫁給那個大周名滿天下的錦親王總比嫁給一心鏟除世家的素鳴葉要好,若他此生還是失敗了無法保住梅家,至少遠嫁的兩個少年好友可以免於災禍。

前生的梅若瑾雖然只做了十餘年的太子正君和鳳後,卻也不是沒有聽說過那個大周以憐香惜玉聞名的錦親王,可他雖然知道素鳴葉的野心,在皇太父的面前卻也苦於無法和盤托出,畢竟沒有人可以接受這樣的重生,他只能委婉的讓皇太父重視和大周的姻親關系,這也是另一種為梅家更添臂助的方式,還不易引起太女的忌憚,誰知此事卻還是沒有成功,暗地裏只傳聞說是鳳後反對。

這兩個少年,任哪一個都是長身玉立,身形挺拔,風姿如松,舉手投足間,頗有一種貴族子弟才有的優雅和貴氣。與大周的世家子不同,君傲的世家公子都另有一種說不出的傲氣。

待這兩個長相俊俏的少年走入了庭院後,錦瑟也不用任何人提醒,她從榻上站起,悄無聲息地退出梅若瑾的身邊,把自己隱藏在眾多不起眼的宮侍中,低調一貫是錦瑟為人處事的原則。

梅若瑾瞟到她的動作,似乎想要笑,卻不知想到什麽,那笑容還沒有鋪展開來,便給收起。

這小侍存心想要獨善其身嗎,也好,就讓他再試試他。

於是,待衛拂和戚白露坐下後,梅若瑾便面色親切地說道:“兩位弟弟今日來得巧了,王侍君正在為我撫琴呢,說起來侍君的琴藝真算是在君傲也是數一數二的,難怪太女殿下寵愛非凡。”說著,他還對錦瑟所站的位置招了招手,“過來吧,以後等衛公子和戚公子入府後大家便也是兄弟一起服侍太女殿下,如今見個面也好。”

這一句話,無疑是把想要低調的錦瑟推到了風尖浪口,錦瑟看著眼前兩個神情淡淡,似乎對自己微有不屑的少年,終於輕輕皺了皺眉頭,緩緩走了過來。

見到玉錦瑟走來,衛拂和戚白露身後宮侍們的雙眼,幾乎都粘在了她的身上。竊竊點評和私語聲,更是不絕於耳,感覺到他們如火如荼的盯視。錦瑟開始又在心底暗暗苦笑,忖道:這日子可真他媽沒法過了,整日裏被素鳴葉拉來做靶子,平白的勞動力。

看到她鎮定的步子,梅若瑾輕輕地瞟了一眼衛拂身邊的貼身內侍,後者立即會意,厲聲道:“不過區區一個奴才而已,也配給我們家公子行禮嗎?退下!”

身為世家的內侍,這一聲對待下人的喝罵,可謂是他們最為擅長的,語氣中一時間的高高在上展露無遺,那聲音尖刻,語氣中滿是冷嘲熱諷。

而錦瑟卻只是擡眸瞟了他一眼,然後,她看也不看那出聲的宮侍,反而慢條斯理地看著衛拂說道:“衛公子,你家的奴才失態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

錦瑟再次瞟了一眼在場所有人的神色,她微微低頭,唇角噙起一朵似是無奈,也似是嘲諷的笑容。這種別樣的鎮定,明顯的令得眾公子底氣大虛。不知不覺中,衛拂皺了皺眉頭,徐徐說道:“王侍君果然膽色非凡,難怪能得太女寵愛。”

“是麽?”錦瑟微微一笑,“看來衛公子忘記了,我是太女後苑的侍君,而非衛府上的奴才,公子畢竟還未入太女府,即使我如今只是一個小小太女侍君位分,卻已經不算是奴才了,反而公子身後的這位,才是真真正正的奴才,有什麽資格對我大呼小叫?”

這話說的連衛拂也被噎住了,而一旁的戚白露卻忽然柔聲細語地道:“王侍君多慮了,不過是下人多了一句嘴罷了。”他說著,對著錦瑟嫣然一笑,真正是明眸皓齒,柳眉如煙,於是錦瑟心裏又閃過一個念頭,素鳴葉的影衛可真是有艷福啊,這每天晚上的□□差事絕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任務吧。

心理這麽想著,錦瑟嘴上卻道:“話雖如此,可兩位公子畢竟還未入府,這人與人相處之道,貴乎至誠,公子既要我上前禮,卻又刻意羞辱我一番,如此待遇,我不敢領受。”

她素來與人為善,舉手投足間俱是溫潤平和,眼中含笑,然而此刻她微微沈下了臉,倒有一種不容侵犯的高貴,一霎間仿佛是換了個人一般,把在場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戚白露仍然面上帶笑,然而那笑意中卻隱然含了幾分意味深長:“王侍君說的是,日後我們總有一起服侍太女殿下的時候,屆時自然要好好相處……”那笑容如同春花綻放一般,語氣雖然溫和如故,但仍誰都聽得出其中的凜然含義,的確,這兩位世家公子遲早是要以側君的位分入府的,屆時錦瑟一個小小的侍君,是圓是扁還不是任憑捏錯,就算他能得太女十二分的寵愛,可尊卑有序,難道太女殿下還能一天十二個時辰把她綁在身邊不成。

這樣一想,不少人面上就覆又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只覺得這個王侍君十足的是個有勇無謀的傻瓜。

錦瑟筆直地迎著戚白露的目光,在他說話時都沒有避開。

戚白露吃了一驚,錦瑟那一雙毫無波瀾的眸子直直地瞅著他,泛著淡淡的水光,卻沒有男子該有的柔,卻隱含幾分威壓,這時刻,她身為大周當朝親王的氣勢第一次展露出來,錦瑟雖然前生只是個普通的女生,可這輩子畢竟是生於泱泱大國的皇室為皇女,再加上平日裏浸淫在安瀾和子雁的氣勢之下,無形中自然也會流露出幾分皇族貴氣。

她沒有回答戚白露的話,確切的說,是錦瑟覺得和一個女尊世界的後苑男人打這種擂臺實在是件很無聊的事情,她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笑,而當她的目光移開時,戚白露不由自主的感覺到自己松了一口氣。

對著梅若瑾,她不卑不亢地行了個告退的禮,連句話都沒有說,隨即直接長袖一甩,轉身便走,完全沒有去看其餘人的臉色,這個動作,她做來宛如行雲流水,竟是果斷之極,利落之至!

和一群男人有什麽好搞的,反正她很快就要走了,還真替素鳴葉賣命到什麽地步啊,他自家的後苑讓他自己頭痛去吧……

沒有阻止她的離開,梅若瑾的眸光閃了閃,然而他的微笑卻慢慢凝固在了唇畔,眼前的王侍君在他看來容貌不過平庸,若說容貌恐怕連他身邊的幾個貼身侍從都比不上,可偏偏那聲音若山澗清泉,音調更柔若春風…最難以讓人忽略的,是語調中的閑適與隨意,行動之間,更有一股隱隱的氣韻,就算只是隨隨便便站在那裏,都要把身邊的美貌少年們給比了下去。大家公子若有這樣的氣度那也是多年來的養尊處優才能做到的,可他一個尋常小侍,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服侍人的奴才罷了,哪裏會有如此的從容?

再看他眉目端凝,舉止有度,想來,心中也自然很有城府……

是的,作為一個奴才出身的宮侍,即使他曾經可能是服侍貴人的高等宮侍,雖說大多有了大家公子進退間的那股雅致風度,可這份氣度也實在是太從容了點。且那一舉一動,頗有明月流輝,山水清幽之美,絕不是尋常的宮人可有的。

再看他離開時甚至步伐穩重,絲毫不亂……

梅若瑾看著錦瑟的背影,不禁犯起了沈吟。

遂吩咐身邊的侍從:“你背地裏去打聽一下,這位王侍君在大周的身家來歷及到了君傲以後的所有事情。”

身邊的人會意地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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