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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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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201.

寒朝羽眼角的餘光始終在註意著錦瑟這一處的動靜,當看到洛荷生堂而皇之的借著鳳後的光成功以親王側室的名分名正言順地坐到錦瑟的身邊時,他的眸光微冷了冷,險些都無法保持原有的冷靜,所幸他的自制力極強,勉力克制之下方才讓人看來顯得面無表情。

洛清揚亦看著錦瑟,眸中似閃過一道精光,他淺笑著對著安瀾道:“陛下,我看今日如此熱鬧,倒不妨再多添幾樁喜事以為助興吧。”錦瑟早已敏銳地註意到了洛清揚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掠過,心頭頓生警惕,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洛清揚卻已經端著酒杯站了起來,他舉止高雅,水墨畫一般淡雅素凈的面容悠然自若:“今日我們既是為錦親王出使君傲接風洗塵,卻也是為了宴請來自西塘的兩位皇子貴客,還請兩位貴賞光共飲了此杯。”

能得大周鳳後親自敬酒,在眾人看來這可是無上殊榮,寒朝羽灑脫一笑,舉杯將酒液一飲而盡,寒漠笙同樣以袖掩面,大方地仰頭喝下杯中之酒,眼下看來這兩個西塘皇子不論其私下關系如何,至少明面上還算表現得大方而貴氣,無絲毫的盛氣淩人,讓觀者倍添好感。

洛清揚充分地表現完他完美的鳳後禮儀後,方才又沈聲道:“兩位皇子風華正茂,皆是金枝玉葉,卻不知道婚配與否?”

當著兩個皇子的面直接這麽問,若換上常人恐怕怎麽也會覺得有幾分唐突,可洛清揚不同,他是一國的鳳後,且態度十分親和,也因此,當他這麽問的話,只讓人覺得不過是上位者的閑話家常甚至意有所圖了。

只是寒漠笙畢竟是如今在西塘被眾星拱月的嫡皇子,洛清揚當著所有人的面詢問他的終身大事,這讓他不由自主地就有幾分尷尬,可是往日裏十分驕縱的他面對洛清揚那雙如黑曜玉般澄澈的眸子卻湧不起半點不滿的意味,只能垂眸低下頭去靜默不語,此時他所展現出的是一個正常的未婚少年面對此種話題的羞澀,也因此,雖然他沒有應答,但許多人也覺得他的反應是出於情理。

無視已經因為尷尬而漲紅了臉的寒漠笙,洛清揚的視線又瞥向了寒朝羽,相比寒漠笙,這一整夜寒朝羽的態度都顯得有幾分孤僻,也因此,他此時便是對鳳後的問話不理不睬眾人想必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奇怪,但他卻優雅起身,眸光刻意地在錦瑟的面上停了一瞬,隨即對著洛清揚十分恭敬地躬身道:“朝羽孑然一身,並未定親婚配。”只見他眉目清冷,唇畔那抹不知是笑容還是習慣的弧度仍舊揚著,卻絲毫不能減輕哪怕一點的距離感,但出口的話卻讓眾人驚愕不已,以至於全場都漸漸地安靜了下來,不少人目光微變,開始低頭竊竊私語起來。

原來這個當日在莫貴君宮門前遇到的皇子竟果真是看上了錦親王,再加上那剛剛被女帝下旨坐到她身邊的洛荷生,算算錦瑟現在身邊的男人可真是不少。想到這裏,來自現代的影帝素景然心理不由地就有些隔應,可再一想到這位美女親王在古代的身份和美名,他又壓下了不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洛清揚微楞,而後不可抑制的溢出一聲輕笑,他了然地將目光從寒朝羽的面上移開,轉而看向安瀾:“陛下,朝羽皇子如此品貌,實在是難得的佳人,今日他能來到我大周,說起來也是緣分……”想到這裏,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又是優雅抿唇笑了一笑,只是在錦瑟的眼裏,這一笑實在是有些不懷好意:“聽說錦親王過去在封地徐州時就曾與皇子熟識,想來今日也是故人相見了。”

眾人頓時都是恍然大悟,原來這位西塘皇子心儀的竟然是他們大周盛名遠播的玉錦瑟,這就難怪他方才會如此回覆鳳後了,眼下看來這一對身份匹配,長相也同樣出色,既然男有意,女有情,若能將他許配給錦親王也的確是一段佳話。

聽了鳳後的話寒朝羽沒有作聲,面上似乎有幾分笑意,然而仔細一看,卻又恍然覺得那是錯覺,只是他的沈默在不少人的眼裏同樣也成為了一種默認。

寒漠笙冷笑一聲,他平日裏為人的確是驕縱,但他並不蠢,這鳳後和寒朝羽一搭一唱,明顯是預備要在大周為他找個乘龍快妻了,莫非這個人選就是那位錦親王?雖說在鳳後的宮殿裏,他曾不小心聽到那位親王所謂的專情過往,風傳她還是如何的癡情自己的側君呢,但今日看她左擁右抱不亦樂乎,原來也不過是說一套做一套的風流女子罷了,想至此處不由地多看了錦瑟一眼,這一眼,難掩鄙夷。

安瀾在這個時候也開口了:“說起來錦親王也的確是才貌雙全,就是後院太冷清了些,朕也一直為此不安,是該多娶幾個像樣的公子為她開枝散葉才好。”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很明顯女帝是有意要賜婚了,大臣們都流露出了悟的笑意,看向錦瑟的眼神分明透著暧昧。此時寒朝羽眼底的喜悅幾乎都要克制不住,他滿心以為安瀾是要故意的成全他,現在只要錦瑟往大殿上那麽一站,說求娶自己,相信女帝立馬就會下旨賜婚,但錦瑟可能這麽做嗎?

果然,成為眾人焦點的錦瑟的確是不得不起身了,但她卻是語氣如常地拒絕道:“陛下誤會了,說起來在徐州時我從未曾私下見過朝羽皇子,並不算很熟,為皇子殿下清譽著想,還請陛下和鳳後明察。”

一聽到錦瑟這撇得一幹二凈的話語,寒朝羽的笑容倏地消弭無蹤,就見一絲冰冷蔓過他俊逸的眉眼,仿若結了層淡淡的寒霜,陰霾的眼神緩緩地掃過錦瑟這一側的三人,包括秦若臨與方才坐下的洛荷生。此時任誰也想不到寒朝羽的心頭縈繞的是滿滿的怒火,這可惡的玉錦瑟,居然寧可接納那麽一個做作的少年而拒絕他,看她今日如此急著和自己撇清的冷淡模樣,有那麽一瞬間他的怒火幾乎都無法克制。

洛荷生當先註意到了他冷峻的眼神,他咬了咬下唇,心臟如鐳鼓狂亂的跳動,此時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怎會被對方的一個眼神給震住。而秦若臨卻始終垂著眼睫,他把著杯中酒液,眼神隨著那晃蕩的酒水漾開圈圈漣漪,心中卻是十二分的清楚,錦瑟除了林素衣,眼下其實誰也看不上,就算是對洛荷生她也不過是敷衍罷了,他的嘴角蔓過一絲似自嘲又似無奈的笑意,所以今日便是陛下賜婚了其實也沒什麽,因為親王就算是應了也只是口頭上而已,遲早這些男子們的心都會在她的冷漠之前化為碎屑。

這個時候,莫如焉開始不動聲色的笑了起來,那嘴角弧度如丈量過般恰到好處的翹起,一看就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卻又並不張揚:“陛下今日是預備給朝羽皇子和錦親王保媒麽?這一晚上連指著兩個美人都是給錦親王的,陛下也未免太偏心了,臣妾可要為其他王爺們不平了。”雖說面對這位嬌媚美男錦瑟的心情始終有點覆雜,但此時聽到他的聲音,錦瑟忽然就覺得松了口氣,而當眾敢這樣質疑安瀾的,這個世上只怕也只有這位如今十分得寵的莫貴君了。

“好事成雙也是常理。”安瀾仍在若無其事的說著幾乎要讓錦瑟想暴走的話。

“陛下難道忘了,這君傲皇子也是被指給了親王大人的,這成雙一說,早就已經落在此處了不是?”

此時素景然十分應景地以扇掩面用靦腆的表情地低下了頭以避開眾人的視線,所有人頓時明白了過來,的確,這裏還有一個未出閣的君傲皇子呢,人家可是君傲女帝特地聯姻到大周給錦親王的。雖說看上去姿色一般,但人家也是皇子之尊,如今兩人尚未大婚,女帝若是再指一個西塘皇子過去,這的確對君傲女帝有些不敬。錦瑟倒是無所謂莫如焉用什麽說辭和理由,反正看樣子這賜婚一事,至少今日怕是要泡湯了,是以她很識趣地閉上了嘴巴開始作壁上觀,同時隱晦地遞給了莫如焉一個感激的眼神,但後者卻很可能會錯了意,明顯對著她笑得更加春風得意,柔情似水。

事實上眼看著就要成功的事情被突然打斷,此時心情最郁悶的當數寒朝羽,他的眸子緊了緊,似有冷意泛濫而出。

莫如焉卻依舊笑得妖嬈,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依我看,如今殷親王府中還缺個正君,怎麽說朝羽皇子也是尊貴的西塘嫡皇子,唯有正君之位才堪堪配得上他。”

沒有人知道安瀾其實早就有意要將寒朝羽這麽一個厲害男人交給自家同樣最厲害的四妹子雁,莫如焉身為下屬不過是繼續陪著唱雙簧罷了,不過出於另一個無法明說的私欲,莫如焉內心深處當然也同樣不希望錦瑟的後院進去一個如此出眾的男人。

此時,寒朝羽的心仿佛被塞滿了鐵鉛,沈得快要溜出腹腔,他起身想要說話,寒漠笙卻不給他機會,搶先一步冷笑道:“莫貴君說錯了,寒朝玉如今可算不上什麽西塘嫡皇子,父君早已頒下旨意,寒朝羽有謀逆之罪,被褫奪了皇子封號,如今他只是一個罪人罷了,陛下就算是有意為其指婚,卻也莫要誤會了他的身份,免得錯點鴛鴦誤了旁人。”

這話說的十分的輕蔑與直白,見他故意挑撥,寒朝羽冷哼了一聲,直接端起茶水便潑向了寒漠笙,後者駭然失色,身子本能的朝後一傾,卻還是被潑了個正著。雖說是情急之下的率性舉動,可寒朝羽當著大周女帝的面居然都敢如此放肆,沒有絲毫的世家公子風範,不少人都瞬間驚悚,倒吸一口冷氣。錦瑟倒是十分的理解他的舉動,寒朝羽此人其實內心裏十分的高傲,以他的武功如今只是潑了寒漠笙一身茶水而沒有當場一掌劈了他已經算是很給安瀾這個女帝面子了。

“寒朝羽,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當著女帝的面……”寒漠笙憤怒的話只來得及說到一半便給寒朝羽打斷了,“你的父君不過是先帝的後宮男子,有什麽資格褫奪一個皇子的封號甚至給我定罪?”

聞言,寒漠笙的臉色刷的就白了,他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麽,但寒朝羽壓根沒給他這個機會:“我乃是真正的西塘嫡皇子,而你的父君,在他殺了鳳後,毒死太女之前,也不過是個後宮的貴君罷了,別掩耳盜鈴以為天下人人都那麽好騙,誰才是皇室正統不是憑你們楚家說了算,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我堂堂嫡皇子,太女的親弟弟如今卻在這裏被你們父子構陷成罪人,只是潑你一身茶水算得了什麽。”

寒朝羽的語氣是平靜的,但言辭的犀利也是毫不含糊,素景然悄然註視著寒朝羽的反應,不得不說,這個皇子的沈著令他側目了。而他這些話一出,明顯的眾人的神色都變了,有憐憫有欣賞,明明是他當著眾人的面潑了寒漠笙一身茶水,但此時輿論的天平卻輕易的在三言兩語中朝他傾斜了過去,於是素景然霎時便意識到,此人並非真的魯莽相反還十分的有城府,日後將是一個十分強勁的對手。

“你胡說!”這回,寒漠笙反駁道,但畢竟有點底氣不足,西塘的楚貴君如何成為今日的攝政皇太父,世上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從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指摘出來,他不甘自己的氣勢落於寒朝羽之下,登時反詰道,“你身為皇子不回宮拜見父君,甚至流落江湖久不回宮,焉知是否還是不是清白之身。”

這一句話對男子的清譽來說實在是莫大的攻擊,寒朝羽眸子裏的光束陡然森冷,冷的嚇人,寒漠笙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卻仍是不甘示弱地回瞪著他。

唯有錦瑟不動如山地坐著,似乎是充耳不聞兩人之間的爭執,更顯得與己無關,將自己撇清得幹幹凈凈,寒朝羽看了她一眼,壓住心頭漫無邊際的苦澀,神色凜然地道:“我寒朝羽行得正坐得直,是否清白可以讓陛下派宮中侍人驗身,而你一個堂堂皇子,卻對我口出汙蔑之語,你我本同為皇族之人,今日你汙我清白,讓天下人笑我們西塘皇子沒有廉恥,莫非你自己就能獨善自身?真是可笑。”

一番話說的眾人連連點頭,寒漠笙氣得血氣上湧,他憤然起身直指著寒朝羽,胸口起伏得厲害:“你別忘了,從名分上說,你如今亦不過是父君的兒子,沒有父君的準允,你誰也不能嫁!”

寒朝羽神色巍然不動:“哦?父君?我的父君是真正的西塘鳳後,可不是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楚貴君,再者,我才是正室嫡出,你不過一介庶出皇子,便是楚貴君謀朝篡位坐上了龍椅,也不能改變我是你嫡兄長的事實,可今日你卻對我如此言辭不敬,頤指氣使,甚至語出汙蔑,如此罔顧禮法,日後我看同樣也無人敢娶你。”

“你……”寒漠笙頭一次發現,原來論口才自己居然完全不是寒朝羽的對手,萬萬沒想到向來清高冷傲的寒朝羽也會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這讓他幾乎有些招架不住。

饒是再覺得自己應該置身事外,錦瑟還是被這樣激烈的對白給震驚到了,她扯了扯嘴角,這女尊世界的男人吵架起來,可真是一點也不婉轉含蓄啊。

盡管只是短短片刻間的爭執,但其實所有人包括女帝在內都看得很清楚,寒漠笙明顯是理虧的一方,而事實上此時他自己也是十分的尷尬,在大周這個陌生的宮廷中,他無法像在西塘一般躲在楚貴君的羽翼之下被保護著過得如魚得水,如今每個人看他的眼神幾乎都是充滿著審視的,在這樣的壓力下,他局促不安地握緊了拳頭,額頭上冒出了絲絲的冷汗,臉色青白變幻不止,所幸還是鳳後洛清揚適時的打了個圓場:“兩位皇子今日都是我大周的貴客,還請看在本宮的面子上,以和為貴的好。”說著他向幾個在寒漠笙身後伺候的大周宮侍使了個眼神,立即就有人上前來恭敬而客氣地請被酒水潑濕了衣服的寒漠笙下去更衣。寒漠笙當然清楚這是鳳後有心要他暫時避開這個針鋒相對的關口,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寒朝羽,轉身離開了大殿,之後的一些年,他始終有些懊惱今日的所為,因為這讓他錯過了找到那個“盜馬賊”真實身份的最佳時機。

“陛下,朝羽皇子如今可真是有家歸不得,我們大周可得好好招待,替他尋個好妻主才是。”一片安靜之中,莫如焉眼神憐惜,語氣略帶憐憫。寒朝羽深深皺眉,他實在看不慣這個後宮貴君的故弄玄虛,忍了半晌終於出聲道:“莫貴君多慮了,此事我心中自有主張。”

莫如焉見他出聲,眼波流轉,又是勾唇一笑:“聽朝羽皇子此話,莫非是不準備嫁到我們大周來嗎?”

當然不是,寒朝羽又被他的話給說的一噎,可饒是他再如何膽大妄為,以他生為皇族的傲氣,他也沒有臉皮厚到足以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直言要求嫁給玉錦瑟做側室的地步,更何況還是把自己放在和洛荷生這麽一個明顯是在邀寵獻媚讓他很是不屑的美少年同等的地位上。

莫如焉是何許人也,自然也輕易地看穿了他的糾結和覆雜心緒,於口才和氣勢上,寒漠笙不是寒朝羽的對手,可於心計上,寒朝羽也明顯玩不過莫如焉這個厲害的對手。

莫如焉又道:“朝羽皇子不答,莫非……是想自己在殷親王和錦親王之中擇一嫁之麽?”

聞言,女帝安瀾的面色當即就有些不好,她玉家的姐妹們又不是貨品,怎麽能淪落到讓人家來做主想要誰要誰的地步,於是她雖然沒有當面斥責莫如焉,但那微有不滿的神情還是讓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顯然,莫如焉這句話不是真的在問寒朝羽,而是為了讓他看清楚女帝的態度——我們給你指婚已算是給你莫大的面子了,你可不要不識好歹。

寒朝羽看向一直沈默不語的錦瑟,想說什麽卻感覺如鯁在喉,又看向安瀾,眸色一深卻依舊開不了口。

心塞……

此時,一貫不愛攙和這些事的皇貴君宋潤居然也頭一次破天荒地開口道:“陛下,我看這事情若要解決也是容易得很,不如就讓錦親王自己選吧,是要君傲的皇子還是西塘的皇子,或者若是親王願意,陛下也可以成全她將兩個皇子一起娶回家去也未嘗不可。”

寒朝羽立即毫不避諱地直視著錦瑟,望著她那從銀質面具後露出的那雙如黑珍珠一般,散發著溫潤柔和光澤的眼眸。但不論此時他的內心掀起了何種驚濤駭浪,寒朝羽的神情看起來都是淡漠如水的,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盡管面色慘白,但那份獨屬於皇子的威儀不曾減弱半分,反而更加傲然地挺立在殿中,顯得遺世孤絕,唯有那深邃如墨的翦瞳裏泛著點點輝光,輝光裏盈盈流轉著幾絲期許。

錦瑟沒有看他,她摸了摸玉扳指,溫潤的聲音像一縷春風緩緩拂過:“我怎好奪人之美,搶了四姐的正君?”這話很明顯是不想娶他了。

寒朝羽當即沈了臉,而殷親王子雁卻是直接黑了臉,這丫頭算是故意把球踢給她了嗎?踢也就踢了,怎麽還要歪曲話裏的意思搞得好像她看上了寒朝羽似的?她皺了皺眉想要說什麽找點場子,卻被女帝安瀾一個平靜的眼神掃過,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對方眼中完全沒有什麽負面的波動,但她卻潛意識的感覺到了一種暗示,子雁頓時噤聲,幹脆順著錦瑟的話做出一副默認的表情來,畢竟姐妹這麽多年,她們之間早已有了一定的默契,剛才那一眼,她可以很肯定的看出來安瀾絕對沒有想把這位麻煩皇子指給小九的意思,那麽現在這一段的真實目的居然是讓自己娶了他?…好吧,反正男人娶回家都是一樣的,隨便二姐想搞什麽花樣好了。

此時,莫如焉又開始跟著附和:“陛下,臣妾覺得朝羽皇子和殷親王還真是極為相配呢。”

見女帝陷入沈吟似乎是有認同的意思,不少後宮貴君為了博個存在感當即也跟著附和起來。

洛清揚眼底的流光忽明忽暗,噤口不語。

寒朝羽低著頭,眼神悲滄而不甘,見女帝似乎正試圖將她和殷親王子雁扯在一起,終於不得不直接出聲道:“多謝陛下和貴君厚愛,可朝羽如今飄零流落於大周,父君和太女的大仇未報,心有戚戚,恐連累他人,還請陛下應允此事稍後再議,朝羽感激不盡。”

素景然低頭輕輕一笑,這位西塘皇子還算聰明,知道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君無戲言,若真要等女帝將他指婚給殷親王,他可真是要哭也哭不出了。

“不過……聽說錦親王殿下即將迎娶君傲皇子,敢問親王,不知朝羽可否有幸與這位皇子打個招呼?”終究還是不甘心的,君傲女帝指給了她一個皇子,她認了,女帝指給了她一個小叔子,她也認了,為什麽獨獨自己被她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他寒朝羽就讓她如此的當成蛇蠍一般唯恐避之不及嗎?

事實上曾經的寒朝羽有多喜歡錦瑟,這一刻就有多怨恨她。是以此時的他,目光當真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錦瑟,眼神深邃而覆雜。素景然不由自主地倪了錦瑟一眼,直覺告訴他,這位親王是故意想要撮合寒朝羽和殷親王,好吧,他想說此時此刻,他的心裏除了同情,就是幸災樂禍了,長得比他美又如何,看人家美女親王十足十的就是不待見你啊。

錦瑟十分討厭自己又一次成為眾人的焦點,她低調地搖搖頭,對著寒朝羽客氣而疏離地道:“景然剛剛及箳,尚還年幼,朝羽皇子可別嚇壞了人家。”

聽她如此親昵的稱呼自己為景然,渾然就是自己前世的名字,影帝的小臉禁不住就是一紅,泰半是做戲泰半也是真情流露,連手裏的糕點滑落在了裙裾上都渾然不察,在眾人看來他仿佛是由於聽到親王維護他的話而有些手足無措,小心中更透著怯意。在場的貴胄大部分都是有大女人主義的,見他雖然容貌平平,可這份毫不掩飾的純真與可愛還是讓他立即引來了不少的好感。

寒朝羽的眸子裏劃過一絲幽暗且意味難辨的光芒,轉瞬即逝,而素景然則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道仿若寒刃般的犀利眸光,似乎貼著自己的頭皮一劃而過,也許是因為對方武功高強的緣故,如今占著幼小少年身軀的影帝大人忽的就覺得一種森冷的寒意瞬間浸透了他的臟腑,繼而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如墜冰窖般,素景然心中冷哼一聲,知道寒朝羽是用他的方式在威脅自己,可如今自己方才是錦親王名正言順的側君,這位西塘皇子的一廂情願只會把玉錦瑟越推越遠而已,何況大殿之上他焉敢動手,如果他果真是個不谙世事的深宮小皇子,或許會被他此時的氣勢先聲奪人,嚇得噤若寒戰,可影帝大人前世也是見過不少大場面的,怎會在寒朝羽的面前敗下陣來。

寒朝羽看似只是和素景然對視了一眼,但他實則卻在刻意的用自身的殺氣威嚇著他,若是常人,此時恐怕早已嚇得渾身發抖,但素景然卻只是在他凜冽的殺氣之中移開了目光,表面上看來神色依舊,沒有人知道兩人在這幾個呼吸間的時刻已經交手了一回,寒朝羽瞬間就對素景然產生了十足的警惕,一個只是深宮裏長大的小皇子竟然也可以強撐著頂住他的殺氣,他會是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純真無辜麽?

寒朝羽當然不信錦瑟真的對這個小皇子上了心,以他一貫以來對她的了解,他十足十的可以確定她是在演戲,在寒朝羽的眼裏,這女人看著溫和儒雅,實則也很是清冷清高,但凡她真心喜愛的,她絕對會保護到底,哪裏還會故意在他面前顯示出自己對這個小皇子的關心?唯一的解釋是,這些男人在她的眼裏其實什麽都不是,她不過是故意要讓自己死心罷了。什麽正君,什麽鳳後的弟弟,什麽君傲皇子,加起來都不敵她藏起來的那個林側君,就算是自己,在她的眼裏恐怕也什麽都不是。

想通了這一點,他忽然覺得既恍然又苦澀。

深深地看了一眼錦瑟,心有不甘之下,寒朝羽對著錦瑟聲若寒潭地道:“殿下寧可娶君傲的皇子也不娶我,卻不知道在你的眼裏,我寒朝羽有哪裏比不上他?還是如殿下這般的人物,究竟怎樣的絕色美人才能讓你真正入眼?”

他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質問起了錦親王!

大殿內先是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爾後陷入了史無前例的沈寂。

微風弄堂,吹得一旁名貴的琉璃燈盞鈴發出了清晰而悅耳的聲響。

幾個膽小的後宮嬪妃當即被這種氣氛驚得臉色發白,宋潤素來以冷靜自居,此刻面對這位傲立殿內的西塘皇子也不由地開始臉色微變。

燈火通明中,這位西塘皇子雙眼烏黑幽亮地盯著錦瑟,大殿之上他站得筆直,姿態優美之極,便是問出這般讓普通男子覺得難以啟齒的話語,那氣質也是絲毫不減清貴與傲然。

錦瑟聽他這般發問,當即微一皺眉:“你以為我是那等貪圖美色之人?若是我不喜歡的,我自然是連碰都不會碰他一下。”

聞言,莫如焉的心怦然一跳,仿佛是想到了什麽,眼裏閃過異常清涼的波光,如同桃花盛開一般泛起了紅暈,隱隱地似有媚色流露,越發妖嬈。

錦瑟卻不知道自己的話又一次被莫如焉給曲解了,或許是反思自己話說得有點太狠了,她略緩和了一下語氣又寬慰道:“我如今後院之中已是娶了不少,說實話,我也實在是不想再委屈了皇子。”

寒朝羽的臉色驟然一變,他大睜著眼瞪著錦瑟,好一會,才似痛苦,似無奈的用力閉了閉眼,吸氣道:“好,很好,原來這就是你所期望的,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便是!”

他將每個字都咬的極重,有種恨不得嗜其血,啃其肉的感覺。

錦瑟感覺到他的恨意,卻也只能輕輕一嘆。但她此時卻尚還未來得及想到,明日她就要回到錦王府了,屆時,更多名正言順的後院男人們將濟濟一堂,沒有一個人會比寒朝羽好打發,而此時寒朝羽與她的孽緣,也並非是她想象中所可以輕易了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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