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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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行十六
一路輾轉，蘇暮然隨乘周平的馬車，停到一處會所門口。
容氏看到此處地僻，人煙罕至，越發擔心起來。姑娘一提到自己的身世，就不能淡定，自己勸不住她，只能跟來。方才離開的著急，侍衛都沒交待，連個訊息也沒留給王爺，萬一有個閃失也沒人知曉。心中擔懸著，牢牢跟在姑娘身後，左拐右繞，才進入室中。看到大廳的陳設，不由得一怔，但見堂內金碧輝煌，窮工極麗，饒她是王府和世家呆過的人，進來此處，也驚嘆於其奢華程度。
周平回身道，“姑娘先在這裏等候，我去通稟少主。”
蘇暮然應聲點頭，留心在這大堂觀看起來。檀木鎏金雕梁，藍田暖玉鋪地，好氣派的裝飾，比起英王府倒要勝上許多。堂上隨意之物，皆是金雕玉琢，看起來這裏的主人有些來頭，只是過於鋪華奢靡，多半不是善主。
“姑娘拿好。”容氏拿出一個小令牌道，“這是慶格在江府的時候給我的，是王爺的親王令牌。王爺擔心他不能時刻陪在娘娘身邊，在外又不比王府，所以留了令牌。”
蘇暮然伸手接過，他真細心。其實此時，她也有點不安，這位周叔父畢竟只是模糊記憶中的一個人物，這樣冒然跟來，會不會太莽撞？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人想要見她？
“我家主子有請。”片刻間有人出來招呼，那人神態言語分明是一位公公，只是除了皇家之外，又哪裏有這樣的人呢？
容氏方要跟進，被那公公攔下，“主子只請姑娘一人，還請老嬤嬤留在廳內等候。”
容氏自是不願，卻見姑娘握著令牌示意她留下，不好再堅持。她知道姑娘不到黃河心不死，必是要進去瞧一瞧，把事情弄明白了才歇心。還好，有王爺的令牌，大抵是不會有甚意外，自己且留在外面照應著。
蘇暮然跟隨來人穿過後堂，便聽得有舞樂之聲，音色萎靡，歌詞繾綣，難倒是一處聲色之所？進得正堂，果然見得一眾舞姬環繞堂中，輕姿曼妙，翩翩起舞。
歌舞池中，正面坐著一個年輕男子，頭戴嵌寶紫金冠，身著黃紋白莽袍衣，面若冠玉，儀表不俗。男子見他二人進來，擺手示意，讓身邊的舞姬退下。
周平則立在男子身邊，面上看不出表情，“少主，蘇姑娘請到。”
男子微怔，笑道：“蘇學士的孫女果然不同，雖著男裝，也遮不住姑娘的芳華，遠非這些舞姬所及，本太子幸會。”
蘇暮然聽他以“太子”自稱，十分詫異，不由得看向周平，聽他解釋。
周平咳了一聲，沈聲道：“面前這位少主，便是前朝的三太子。當年臨安城破，太子被隨從冒死救出，隱姓埋名輾轉多年，三年前才重回杭州。”
“本太子是先帝爺的第三子。此處乃是前朝皇家的一處私密別苑，因地處偏僻，不為外人所知。城破時，留了幾個公公看守，本太子重歸，暫居在這裏。”朱隆頗為耐心地補充道。
蘇暮然雖對這位貴客有諸多猜測，但未想到竟然是位前朝太子，實在出人意料。她先是震驚，旋即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歷來新朝建立，對前朝皇室都十分忌諱，這位三太子不論真假，這樣的身份都不會容於新朝，這樣亮出身份，擺明是有所圖謀。她心下懊惱，越是想躲開，卻越是一步步陷入這權利爭鬥的泥潭之中。
“朱公子有禮，敢問公子邀我到此的用意，和蘇家又有何關系？”既到此步，索性把話問了清楚。
“姑娘是我朝忠良之後，本太子就不再避諱。本太子隱姓埋名多年，只待伺機而起，光覆前朝。此番召姑娘前來，就是共商驅除蠻夷，匡扶前朝的大計！”朱隆神色飛舞道，“三年前，我回到杭州，恰巧與周將軍相遇，認出他是前朝大將周世昌的後人，那時本太子就定下大計，命他尋找前朝忠臣良將後裔，暗中培養，將來爾等可輔助本太子，共舉大事！”
“所以你們就接近暮塵，傳授他武功，以備將來之用？”她明白了他們的意圖，
“不錯！不過暮塵年紀尚輕，還未將此番大計告之與他。”朱隆頷首笑答，“今日請姑娘來，也是想請姑娘言明幼弟，你們姐弟二人一同歸附本太子麾下。特別是姑娘你，本太子甚是看重。”
“朱公子說笑了，我一介女子，何用於公子的宏圖大志。”她驚詫於這位太子的異想天開。
“蘇姑娘不必過謙，蘇學士一代大師，門生廣布，你是他的嫡親孫女，若你肯出面招撫，定能為本太子廣納賢才。”朱隆信心滿滿，“當然，閨閣之女不便拋頭露面，可以以另外的身份，做我朱隆的女人，這樣便可名正言順地……”
“我已成婚，”蘇暮然聽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打斷他道，“不敢高攀公子。”
“本太子不介意。”朱隆眼角堆滿笑意，“論身份才華，本太子自信敵得過任何人，蘇姑娘跟了我自不會委屈。他日待本太子奪取天下，後宮必有你一席之地，甚至那中宮之位，也並非不可能。如此美事，蘇姑娘意下如何？”
蘇暮然聽得心中早已反感，不過還是盡量客氣地回道，“承蒙公子美意，不敢當。我們姐弟二人只想安穩度日，不願再陷入紛爭。今日多有打擾，告辭！”她不再願意多留一刻，轉身要走。
卻不想門口忽然竄出兩個護衛，將她攔下，“沒有太子的命令，誰也不準離開！”
“蘇姑娘，本太子是誠心招你，休要不識擡舉！”朱隆變臉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本太子的秘密，那就休怪本太子無情。為了防止你向朝廷告密，就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麽從了，做本太子的女人，日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要麽就得去死，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然後讓你的弟弟一起陪葬！”
護衛應聲拔劍，直抵頸口，寒光凜凜。
她果然還是太單純，太過低估別人的惡意，她怎麽可能答應這個莫名三太子的要求！可是，面對死亡，她卻不像從前那般淡定。曾經，也有人用劍指過她，她那時並不如何畏懼，此刻，卻多了許多的不舍。對生的渴望，往往也是因著對在乎之人的留戀，以前想著暮塵和容姑姑，現在，還有他。她手裏還攥著他的那枚親王令牌，上面似乎還有他的溫度，這枚令牌現在是不能護著她了。她幾乎可以想到，若是回到玉齋找不到自己，他該是怎樣的著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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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輾轉，蘇暮然隨乘周平的馬車，停到一處會所門口。
容氏看到此處地僻，人煙罕至，越發擔心起來。姑娘一提到自己的身世，就不能淡定，自己勸不住她，只能跟來。方才離開的著急，侍衛都沒交待，連個訊息也沒留給王爺，萬一有個閃失也沒人知曉。心中擔懸著，牢牢跟在姑娘身後，左拐右繞，才進入室中。看到大廳的陳設，不由得一怔，但見堂內金碧輝煌，窮工極麗，饒她是王府和世家呆過的人，進來此處，也驚嘆於其奢華程度。
周平回身道，“姑娘先在這裏等候，我去通稟少主。”
蘇暮然應聲點頭，留心在這大堂觀看起來。檀木鎏金雕梁，藍田暖玉鋪地，好氣派的裝飾，比起英王府倒要勝上許多。堂上隨意之物，皆是金雕玉琢，看起來這裏的主人有些來頭，只是過於鋪華奢靡，多半不是善主。
“姑娘拿好。”容氏拿出一個小令牌道，“這是慶格在江府的時候給我的，是王爺的親王令牌。王爺擔心他不能時刻陪在娘娘身邊，在外又不比王府，所以留了令牌。”
蘇暮然伸手接過，他真細心。其實此時，她也有點不安，這位周叔父畢竟只是模糊記憶中的一個人物，這樣冒然跟來，會不會太莽撞？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人想要見她？
“我家主子有請。”片刻間有人出來招呼，那人神態言語分明是一位公公，只是除了皇家之外，又哪裏有這樣的人呢？
容氏方要跟進，被那公公攔下，“主子只請姑娘一人，還請老嬤嬤留在廳內等候。”
容氏自是不願，卻見姑娘握著令牌示意她留下，不好再堅持。她知道姑娘不到黃河心不死，必是要進去瞧一瞧，把事情弄明白了才歇心。還好，有王爺的令牌，大抵是不會有甚意外，自己且留在外面照應著。
蘇暮然跟隨來人穿過後堂，便聽得有舞樂之聲，音色萎靡，歌詞繾綣，難倒是一處聲色之所？進得正堂，果然見得一眾舞姬環繞堂中，輕姿曼妙，翩翩起舞。
歌舞池中，正面坐著一個年輕男子，頭戴嵌寶紫金冠，身著黃紋白莽袍衣，面若冠玉，儀表不俗。男子見他二人進來，擺手示意，讓身邊的舞姬退下。
周平則立在男子身邊，面上看不出表情，“少主，蘇姑娘請到。”
男子微怔，笑道：“蘇學士的孫女果然不同，雖著男裝，也遮不住姑娘的芳華，遠非這些舞姬所及，本太子幸會。”
蘇暮然聽他以“太子”自稱，十分詫異，不由得看向周平，聽他解釋。
周平咳了一聲，沈聲道：“面前這位少主，便是前朝的三太子。當年臨安城破，太子被隨從冒死救出，隱姓埋名輾轉多年，三年前才重回杭州。”
“本太子是先帝爺的第三子。此處乃是前朝皇家的一處私密別苑，因地處偏僻，不為外人所知。城破時，留了幾個公公看守，本太子重歸，暫居在這裏。”朱隆頗為耐心地補充道。
蘇暮然雖對這位貴客有諸多猜測，但未想到竟然是位前朝太子，實在出人意料。她先是震驚，旋即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歷來新朝建立，對前朝皇室都十分忌諱，這位三太子不論真假，這樣的身份都不會容於新朝，這樣亮出身份，擺明是有所圖謀。她心下懊惱，越是想躲開，卻越是一步步陷入這權利爭鬥的泥潭之中。
“朱公子有禮，敢問公子邀我到此的用意，和蘇家又有何關系？”既到此步，索性把話問了清楚。
“姑娘是我朝忠良之後，本太子就不再避諱。本太子隱姓埋名多年，只待伺機而起，光覆前朝。此番召姑娘前來，就是共商驅除蠻夷，匡扶前朝的大計！”朱隆神色飛舞道，“三年前，我回到杭州，恰巧與周將軍相遇，認出他是前朝大將周世昌的後人，那時本太子就定下大計，命他尋找前朝忠臣良將後裔，暗中培養，將來爾等可輔助本太子，共舉大事！”
“所以你們就接近暮塵，傳授他武功，以備將來之用？”她明白了他們的意圖，
“不錯！不過暮塵年紀尚輕，還未將此番大計告之與他。”朱隆頷首笑答，“今日請姑娘來，也是想請姑娘言明幼弟，你們姐弟二人一同歸附本太子麾下。特別是姑娘你，本太子甚是看重。”
“朱公子說笑了，我一介女子，何用於公子的宏圖大志。”她驚詫於這位太子的異想天開。
“蘇姑娘不必過謙，蘇學士一代大師，門生廣布，你是他的嫡親孫女，若你肯出面招撫，定能為本太子廣納賢才。”朱隆信心滿滿，“當然，閨閣之女不便拋頭露面，可以以另外的身份，做我朱隆的女人，這樣便可名正言順地……”
“我已成婚，”蘇暮然聽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打斷他道，“不敢高攀公子。”
“本太子不介意。”朱隆眼角堆滿笑意，“論身份才華，本太子自信敵得過任何人，蘇姑娘跟了我自不會委屈。他日待本太子奪取天下，後宮必有你一席之地，甚至那中宮之位，也並非不可能。如此美事，蘇姑娘意下如何？”
蘇暮然聽得心中早已反感，不過還是盡量客氣地回道，“承蒙公子美意，不敢當。我們姐弟二人只想安穩度日，不願再陷入紛爭。今日多有打擾，告辭！”她不再願意多留一刻，轉身要走。
卻不想門口忽然竄出兩個護衛，將她攔下，“沒有太子的命令，誰也不準離開！”
“蘇姑娘，本太子是誠心招你，休要不識擡舉！”朱隆變臉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本太子的秘密，那就休怪本太子無情。為了防止你向朝廷告密，就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麽從了，做本太子的女人，日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要麽就得去死，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然後讓你的弟弟一起陪葬！”
護衛應聲拔劍，直抵頸口，寒光凜凜。
她果然還是太單純，太過低估別人的惡意，她怎麽可能答應這個莫名三太子的要求！可是，面對死亡，她卻不像從前那般淡定。曾經，也有人用劍指過她，她那時並不如何畏懼，此刻，卻多了許多的不舍。對生的渴望，往往也是因著對在乎之人的留戀，以前想著暮塵和容姑姑，現在，還有他。她手裏還攥著他的那枚親王令牌，上面似乎還有他的溫度，這枚令牌現在是不能護著她了。她幾乎可以想到，若是回到玉齋找不到自己，他該是怎樣的著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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