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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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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這天下午他們去摘花,處理花刺,嘗試包花,試了香水。全身上下被瑰色浪漫鎖定,捧著花踏入黃昏中。

今天算池柚開拍之後最輕松的一天了,和黎澤在一起,雖然她不想承認,但居然要比和沈彥川待一塊還要自在些。

不用疑心對方話與話之間停留的間隔,也不用敏感他的言下之意。黎澤向她展現了強大的鈍感力,說什麽也不會生氣和別扭,還好像完全看不出她故意捉弄他的意圖。

當沈彥川第一次提出分手時,池柚就反思並學會了為人提供價值,觀察力和“讀心術”讓她擅長經營長期關系。拒絕利用對方的付出,哪怕他是自願的。

長期關系也是平等關系。

可黎澤打破了她的這套理論,他們太過同頻,池柚對他的一些“傷害”,他覺得正常也不去過問和揣測,反而明白像今天這樣的她才是不太正常的。

他和她一樣懂得知足。

讓渡主動權,讓不正常的池柚在今天隨意造作,反正陪在她身邊的人,是我,就足夠了。

黎澤越這樣,反而讓池柚不自信了。

隱隱地想要確定他到底能對自己有多“真誠”。

兩個人原路返回,路過了溫室。好像有人在搞活動,游客都聚集在一塊。

池柚伸長脖子,黎澤就說:“去看看吧。”

走近一看,是拍照,打的名號是絕版撕拉片拍立得。

100塊一張,拍一張少一張,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拍立得。

“要拍嗎?”

池柚問他:“你想拍嗎?”

黎澤點了點頭,好像在等家長應許的乖乖小孩。

“那我們快點過去。”

黎澤單手抱著兩束花,另一只手舉起來:“我要。”

“只剩最後一張了。”攝影師說。

“行。”黎澤很麻利地付了錢。

“在這邊拍吧,這塊出片效果好。”

黎澤指了指不遠處那片“艾瑪·漢密爾頓夫人”,說之前看了一眼池柚,眼神略顯飄忽:“我朋友喜歡那邊的花,可以在那邊拍嗎?”

攝影師看著玫瑰花,情侶裝,帥哥美女,還“我朋友”……

“走唄。”

他們買了很多花,有種進貨的沖動,兩只手抱著花站著,敢情穿情侶裝的也可能不是情侶,而是花童。

“我能指導動作嗎?你們這樣看著有些不熟。”

兩個人對視,池柚勾起唇角,迎合著黎澤眼裏想說又不敢說的猶豫:“說我們不熟呢,你站過來一點。”

“你們要不對視吧,剛剛特好看。”

池柚很配合地側過臉去,一開始自以為占據情感高位樂在其中不會躲閃,可漸漸的,大概是日落大道,黃昏被他的細密長睫軟軟篩過,透過瞳孔好像變成了一塊融化的琥珀,池柚覺得現在的自己是一只被陷進裏面的醜陋蟲子,以為站在金字塔頂端,實則是食物鏈的一環,因為大自然也討厭不真誠的生物。

她發現自己的心臟可能被手中未處理完全的花刺劃拉住了,沒有傷口,只有加速跳動。

他臉紅什麽,搞得我都有些臉頰發燙。

池柚眨了眨眼睛,垂下了睫毛。

“好了,過來撕吧。”

池柚連忙正過臉去,黎澤這才反應過來結束了。他隱秘地呼出了一口氣,緩解了剛剛忘記呼吸的緊張感。

攝影師很懂節目效果,他說:“你們一起來拉住這個角。”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莫名尷尬與客氣,大拇指扭捏地並排在一塊,指甲蓋頂部微微泛白,一起用力拉出他們的第一張合照。

“沒事,可以再快點的。”

攝影師叫他們勻速拉,沒叫他們勻速慢拉。

相片在拉扯時發出略微刺耳的摩擦聲,被拉出來的瞬間,像拉開一個可樂拉環,氣泡找準時機溢了出來。

相片直接垂了下來,池柚有些發楞,心裏像起浪一般惴惴不安,她徹底在社會意義上和黎澤相識了,並留下了一張合照來證明。

雖然在之前她有意避開,也直白告知,但此時此刻,池柚只希望和他重新認識,是一件好事。

畢竟大家都不是懷揣著對上帝恨意的悲慘小孩了。

“好期待啊,”池柚松了手,提起興致高興說完又補一句,“聽說會有翻車的幾率。”

黎澤意外的正經:“不會翻車的,我覺得我們今天運氣很好。”

“哪裏運氣好了?”

“天氣好,溫度好,花好……”黎澤歪了歪頭看她反應,“人也好。”

池柚落落大方地罵他:“油嘴滑舌。”

黎澤卻覺得失望,這不是他想要的反應。

她好像永遠都不會害羞的。

等相片完全顯影還需要等四分鐘。

這四分鐘池柚和攝影師聊著和撕拉片有關的話題,黎澤的思維反覆停留在剛剛短暫的對視中,按下重放,翻來覆去地回味。

她避開了。

黎澤猜測著原因,越猜越覺得心中酸脹,看著此刻談笑風生的某人臉上一點也沒有剛才慌亂的痕跡,覺得自己看錯了,所以給定自己的答案是她迎著落日,光太亮了。

“這不當然得你倆一起撕開。”攝影師說。

幾架攝像機擺在不遠處,池柚在那四分鐘裏把心跳頻率調整回正常,把撕拉片的另一端讓給黎澤,示意一起撕。

池柚一畢業就做打工人,深谙要服務好甲方爸爸的道理,節目組這麽希望她和黎澤能有段故事,那麽逢場作戲換來一個正面剪輯,也是不賴的。

黎澤小心翼翼地撕開,聲音幹脆,畢竟100塊一張,在池柚聽來,就是在撕人民幣。

“很不錯啊,俊男靚女。”

池柚看著照片,由於相紙本來就是過期的,成像有些昏暗,自帶了一種懷舊覆古的濾鏡,他們身後,手上都是花,他們就這樣被花包圍著,靜靜地看著對方。

她驚訝地看著相片裏的自己,原來心動的時候她會是這樣矛盾的表情。

窘迫地想逃又礙於場面地迎合著。

“小心沾到藥水。”黎澤拿出紙巾給她。

“這張效果真不賴,”攝影師樂呵樂呵地指著相片裏的黎澤,“你男朋友耳朵紅得過期相紙都能拍出來。”

“不是……”黎澤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又僥幸地想讓這個誤會就這麽輕飄飄地留在今天。

“他是蠻容易害羞的。”池柚游刃有餘,笑著看了一眼黎澤。

-

“這一張照片兩個人,誰拿著?”

黎澤是很想保存下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試探地問:“你想拿著嗎?”

池柚發現前幾天冷落了他之後,最近總覺得黎澤可憐巴巴的,像只搖尾乞憐的流浪小狗。

“那我拿著吧。”

“負片給我吧,”黎澤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聽攝影師說,負片拿84消毒水洗去藥水層,就又可以拿到一張新的相片了。”

池柚覺得好笑,這話一出顯得剛才的提問實在是故意為之。

兩人走出玫瑰園,黎澤沒走之前的那條路,池柚跟著他,來到了湖邊。

“車在湖對面,我們劃船過去。”

池柚睜大眼睛,指了指不小的湖:“真劃過去?”

“對。”

“你劃?”

“有船夫,專業人士,”黎澤勾了勾嘴角,“別怕,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我沒怕,”池柚強調道,”我只是有點驚訝而已。”

“上船吧。”

說起船,也不過就只能容納兩至三人的一頭尖木船。船夫撐桿靠岸,黎澤先上船,把手上的花放在船尾,然後朝池柚伸出手來。

觸手可及的距離,混著草木風動的暖陽空氣,池柚壓制住對□□或者心靈同時墜入湖裏的不安,自以為隱蔽地深呼吸了一下。

然後伸手,指腹滑過他的手心,幹燥溫暖,輕輕握住。

黎澤的大腦像載入了自動反應裝置,伴隨著劇烈的心跳節奏,反握住池柚的手,沈默兩秒後突然輕笑一聲:“先把花給我。”

池柚的睫毛顫了顫,一聲稍顯無語的“哦。”

黎澤把花放好,一艘普通的木船經過鮮花點綴後突然變得浪漫起來了。

“來,”黎澤的眼裏含著清亮的笑意,“這次把手給我。”

船身晃了晃,池柚握緊了黎澤的手。

“掉下去了也有我給你墊背。”

“在水裏墊什麽背?”

黎澤笑了笑,另一只手扶著她的胳膊:“慢慢坐下來,不會讓你沾一滴水的。”

池柚覺得他想一出是一出,之前還這麽細心地知道自己的姨媽期,結果姨媽還沒走就直接來坐船了,心裏有點小氣,不好惹地問他:“沾到水了怎麽辦?”

“那就任你處置了。”

池柚有一刻很想把手伸進湖裏潑他一身水,但被理智克制住了。

湖不大,船慢悠悠蕩過去大概需要15分鐘。已是黃昏時刻,滿目皆是金色波光,因為天已經暗下去了,也不至於睜不開眼睛。池柚看這人此時離譜的好看,日落在他臉上描下一層細細的金邊,勾勒出好看的眉眼,吹亂的發絲燦燦的,有被陽光撫摸過的美好。

偶爾的晃動不足以心驚肉跳,反而是他剛才那句話在這秋水長天的背景說出,加上他的澄澈目光,好像一句遙遠的承諾。

池柚啊池柚,她提醒自己,別因為對方長得帥就一整天都蒙蔽了雙眼啊!

船停岸的時候,晃了兩下,船往黎澤那面斜了斜,池柚下意識扶住船幫,但還是沒能穩住黎澤。

黎澤求救地看著她,湖中有沒有魚池柚不知道,但她知道有人在用楚楚可憐的上目線釣人。

池柚扶住了他,黎澤輕聲說了句“謝謝”後,她打算抽手卻被握住。

“下船不穩,我牽著你。”

-

到了飯點,池柚預約了一家高檔中餐料理,有道花雕醉雞讓人印象深刻,倒不是因為菜有多好吃,是沒想到黎澤這麽不勝酒力。

池柚之前還遞給他過啤酒,有想過他是裝的,但這花雕後勁的確有些大,她自己吃了幾塊後都覺察到了手腳發暖,心口熱意四淌,但她酒量很好,這點算不了什麽。反觀黎澤就有點不對勁了。

他刻意裝著清醒,但兩頰緋色,嘴唇也泛紅得厲害,清溪一般的眼睛染了墨,看她像用眼神在作畫,入筆遒勁,收筆卻飄忽。

黎澤又要夾那花雕醉雞,池柚及時撤走,笑他:“我看你是要醉了。”

“我沒醉啊。”黎澤馬上正襟危坐,目光炯炯。

這不典型的醉酒之人會說的話。

“也是,不過一道菜而已,”池柚戲謔,“這要是醉了,我可不會擡你回去,你是作家知道得腱鞘炎的苦吧。”

是玩笑話,同時也在提醒,別跟姐裝。

黎澤用手撐著下巴,微微瞇著眼睛將頭側向池柚,燈影落在他的眼裏,好似一池春水,漣漪不斷。

也不知是醉話,還是裝醉說的真心話。

他說:“池柚姐的手,拿花就好了。”

-

飯後,時間也不過七八點,黎澤不願早回去,提議走走。

池柚註意到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增加了,按照前幾天的經驗,這種一天結束後隨意的壓馬路只會減少工作人員。

這麽看來,等會還得演一會。

“好啊,消消食。”

廣場有個大市集,池柚摸不透等會的劇本是什麽。今天一整天都很浪漫,漂亮的玫瑰花,因為他們世界上又少了一張的撕拉片,黃昏游船……果然要給這麽浪漫的今天一個結束,等會一定會來場大的。

她已經預感到了自己招架無能。

池柚一屁股坐在一個小攤前,不動彈了。

寫數字挑戰,寫到600送大娃娃一個。

“我要玩這個。”

黎澤很爽快地也坐下了:“那我也試一試。”

執行導演在攝像機後面“嘖”了一聲。

池柚的註意力很集中,這種挑戰在她眼裏很簡單,想過老板會搗亂,只是沒想到這麽能聊。

剛開始還能搭理他幾句,後面池柚就自動屏蔽了。

老板看她是個狠人,反過來找黎澤嘮起嗑來,哪裏人幾歲了家裏幾口人……調查戶口本似的讓他有些厭煩,漸漸地語氣也開始不客氣了。

“你們這是拍什麽節目呢?”

“不知道。”

“帥哥你長得真帥啊,比那電視上的演員還帥。”

“比不上。”

“你女朋友也真漂亮,比廣告牌上的模特還漂亮。”

“比得上。”

池柚動了動嘴角,差點寫錯了。

“你倆怎麽認識的?”

“不想說。”

“你怎麽總回我三個字。”

“管不著。”

“怎麽就管不著了,那我說,你現在跟你女朋友說一聲我愛你,也是三個字,你敢不敢?”

黎澤停筆,看向池柚。

池柚楞住,拿筆的手頓了頓。她沒去看他,只是盯著525這個數字,遲遲沒有動筆。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沈默像永遠停不下的過山車,你以為這次是最後一次下降,馬上就能結束游戲了,但很快身體又無法控制地飛速降下。

“咋沈默了,你到底敢不敢啊?”

我不敢。黎澤握緊筆,手背上青筋微凸,喉結上下滑動,吞咽懦弱。

池柚很善良地寫重了525,然後把紙筆還給老板,笑著說:“挑戰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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