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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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三十歲的第一天還沒過一個小時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池柚睡意全無，身上哪哪都覺得累，大腦卻是清醒的。
她決定奉行“早C晚A”續命搭配，去便利店買了一塑料袋啤的，突發奇想想喝點白的，一看單價都不超過500。便宜白酒就跟碎鉆一樣，沒什麽必要。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當你覺得酒是甜的時候，你就長大了。池柚的人生離不開酒，喝酒史比職場奮鬥史還來得長，但依舊覺得酒是苦的，可她也長大了。
喝下去的酒，咽下的是心裏說不出的話，是艹蛋的工作還有各種煩惱，成年人的生活苦過酒。
一路喝進電梯，上了頭的池柚蹲在電梯角，看著墻面上反射出的自己的美貌，突然露出笑容。
又突然委屈地扁起了嘴。
“&&￥#@@￥%%*&￥##……”
“叮”電梯門開了，池柚罵完後心情爽了很多，抱著四五個酒瓶子打開門，暖黃的玄關燈灑在她的身上，設置好的掃地機器人卡著點來到她面前。
“主人，歡迎回到由編號548628054打掃完的家。”
池柚蹲在地上：“嗯，編號548……548628……054，嗝……”
胃裏盤桓著那股子熱氣直沖腦門，她難受地給自己順順氣，按下掃地機器人的關機鍵，一頭栽在地板上，“啊啊啊啊……”四種聲調輪番上陣試圖叫醒自己。
突然她擡起頭，仿佛大仙歸位，忙哆嗦著站起來，把門關上。
“獨居女人千萬不能這樣。”雖然她給自己選的小區，安全系數是最高的。
她躺倒在床上，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註視著歧視與孤獨甚囂塵上的時空，反覆咀嚼著一天的疲憊和糟糕，喪到深處不由得要來句臟話：“他爹的，老娘明天還是比你們厲害。”
鬧鐘設置了稍後提醒，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5分鐘，池柚終於被胸口的沈痛清晰了意識。被低度酒精浸了一夜的大腦重新開機，她揉揉胸口，揉了一手毛。
？？？
池柚睜開眼睛，慢慢向下看去，下巴成雙，頸椎“嘎嘣”兩下。
一只狗埋在她的胸前。
池柚擡頭看看四周，摸了摸床單枕頭，確定是自己家無誤，推了推那只狗。
“汪～”
人狗相對，兩雙惺忪的睡眼。
“真狗啊。”池柚呆呆地反應過來。
黑白分明，神秘藍眼，小哈士奇被人類的高分貝嚇到：“汪汪汪！”
“咦啊啊啊……”
池柚逃下床檢查所有門窗，都關得好好的，回到臥室，手機響了，一看，是閨蜜俞躍。
“昨天晚上我在天上飛呢，沒來得及第一個祝你生日快樂，昨天過得怎麽樣啊？”
“我昨天喝酒了。”
“嗯哼？”
小狗乖乖地跑到她前面坐下，池柚疑惑地抓了抓頭：“醒來發現床上，居然不止我一個。”
俞悅自詡花市人，熱愛夜裏賞海棠花，對分手好久終於開張了的閨蜜感到了欣慰。
“嗯……哼？”俞躍從辦公室出來，走到樓梯角，捂住手機發出欠揍的叫聲，“哦～～～～他還在嗎？”
池柚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狗子：“在我下面。”
“嘖嘖嘖……”俞躍感嘆，露出猥瑣的笑容：“細節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好嗎？”
“我現在就是有點懵，雖然我不討厭吧，但我也沒必要負責啊，這突如其來莫名其妙嚇人一跳。”
“戴套了吧？”
……
汪！
“有只狗不知道什麽時候進我家了，還睡我床，”說到這池柚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天吶想想就很臟。”
“無聊。”俞躍掛了電話。
池柚看向手機，九點，本來還想著上班給那群八婆一個下馬威，現在想想，讓他們擔驚受怕坐一天也是個不錯的折磨方式。
目前需要解決的事，池柚看著狗子，殷勤地指引它來到門前，為它開門：“回家吧，拜～”
狗，巋然不動。
池柚，橫眉怒視。
狗，默默躺平。
“幹嘛呢幹嘛呢？還會訛人，你也知道我有錢啊。”
“汪～”狗子真狗腿地在地上滾了個圈，露出白白軟軟的肚子讓池柚rua。
池柚看到了它的蛋，莫名無語：“男的就是麻煩。”說完把門關上，回房穿罩，抱狗去物業。
物業給她調了監控，狗是從她在便利店出來就開始尾隨，狗模狗樣地跟她一起進了電梯。
池柚恢覆記憶，緊急剎車：“好了，接下來不用放了。”
“池小姐，我們會在小區群裏發通知的，便利店那邊也會說一下，但這狗……”
池柚有一種大事不妙的直覺。
“沒找到主人之前，它……”
這欲言又止支吾其詞半吞半吐，狗都被嚇得往她懷裏鉆了鉆。
“放我們這不太合適，我們也沒時間管它。”
“我也沒時間啊，我要上班。”
物業糊弄地“嗯嗯嗯”幾下：“可以理解，不過這小狗這麽可愛，看著品種也挺好的，你倆這麽有緣，池小姐要不養了吧。”
池柚大無語：“我沒時間養狗，看著可愛就養，聽著就不負責任。”她把狗遞給物業，“交給你們了。”
物業無故攤了個麻煩，有苦說不出，只好收下狗。池柚覺得事情已經結束，推開門走人。
“咱把這狗賣了吧，哈士奇能賣很多錢吧。”
門還沒關穩又被推開：“先放我這。”
如果從狗的視角看池柚，現在她應該是閃閃發光的狗媽吧。
折騰了一上午，池柚癱在沙發上，肚子也餓了，刷著手機點外賣，刷著刷著突然看了一眼狗子，皺了皺眉頭，哈士奇都是這麽乖的嗎？
也得給它點個外賣吧。
她切換到跑腿APP，莫名其妙的母性泛濫，買了狗糧凍幹魚油狗窩飯盆牽引繩……越買越多……
突然小林的電話打過來。
“池姐，趙哥……趙哥要跳樓！”
“汪汪汪！”狗不舍的叫聲被一聲巨響的關門聲擋住，家裏早就沒有池柚的影子。
為了圖加班能馬上回家睡覺，池柚買了離公司不到1公裏的房子，平時走個十分鐘就到，這次花了四分二十七秒。
天臺在22樓，池柚沖進大廳，剛好電梯要關門了。
“等一下！”
電梯門關上，池柚扶著墻喘著粗氣，22樓，爬上去有點要命。
還沒猶豫幾秒，電梯門重新開了。
池柚松了口氣，進去跟裏面的外賣員說了聲謝謝。她看著樓層的數字不斷上升，心跳速度也不斷加快，她有些煩躁地轉移視線試圖讓自己冷靜點，突然用餘光看到外賣員手裏拿著的星巴克。
外賣單上的名字——趙先生，手機號後四位1888，依稀記得趙明遠拿他的發財號碼吹過牛。
池柚扯掉外賣單仔細地檢查了一遍，他們在九樓，單子上寫著二十二樓。
“這他爹的是自-殺呢還是作秀？”
“小姐……”旁邊站著的外賣員為難地想要拿走外賣單。
“叮”電梯門開了。
“不好意思。”池柚把單子還給外賣員，忙跑了出去。
天臺上已經擠了不少人了，小林等一群下屬看到池柚來了，跟看了救星一樣擁了過去。
“119110120還沒來嗎？”
小林嚇得腿都軟了，聲音顫著：“沒。”
池柚接過大喇叭，對著那個坐在天臺邊緣的寂寞背影大喊。
“趙明遠，你升P8了！”
說完，趙明遠轉過頭，那淚流滿面的樣子跟個被搶了東西的小孩似的，“你騙人！”
“騙你我一輩子升不到P10好吧。”
池柚拿過外賣員手裏的那袋星巴克：“怎麽說？咖啡我給你送過去，聊聊升職的事。”
見趙明遠有些猶豫，池柚直接大步走了過去。
“你……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了！”
“想死的人早就跳了，你跳我也跳，你死了留下的那堆爛攤子全撂我這，與其被公司那群老男人折磨死，還不如步你後程。”池柚從袋子裏拿出星巴克，居然發現裏面是抹茶星冰樂，內心有絲絲無語但還是把吸管插上，放在他旁邊。
“我抽根。”池柚拿走旁邊的煙和打火機，熟稔地點燃。她靠在護欄上，看著一片鋼筋森林，森林上耀眼的太陽，森林下無數的人。
“哦呦，嚇死，”池柚閉眼，往後退了退，“某種程度上你還是很勇敢的。”
“池姐……”
“CELL已經超過預期值了，你作為組長，我肯定你的能力，人事會在後天假期結束後通知，不過你現在都到了生死邊緣了，先告訴你也無妨。”
趙明遠低著頭：“像你這種一出生就在終點的人永遠都體會不到我有多累，我有多掙紮。”
沒否定升職的事，說明他還是要錢的。
池柚心裏有了數，吐了一口煙，表情淡漠：“我有個朋友，她以前是個富二代，17歲那年破產了，爸爸也走了，摳摳嗖嗖到了大學畢業，憑自己本事進了大公司。一小姑娘天天被喝來喝去指揮來指揮去沒人叫她幹正事，後來真被她幹出一片天地來，背後又被說，靠男人的啊。而她的男人，愛了十年，得了癌癥死了。”
“活著是挺沒意思的，”池柚看向趙明遠，自嘲道，“不過我那個朋友現在倒也還沒死。”
沙冰在融化，杯壁上液化的水沾濕了趙明遠的手，因為亂說話忐忑了一夜，緊繃在腦中的那根弦被上午的一通來自父母的電話打斷，緊接著女朋友也打來取消婚禮的電話。
他已經三十了，三十而立，卻無立之本，只知道怨天尤人扯皮推諉。潦草的人生，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毫無招架之力，只想像一顆小石子彈入深淵，廣闊天地，連漣漪都蕩不起來。
“喝吧，喝完再上路也不遲。”
三十歲，重覆的生活裏，大部分都是由壓力、後悔、喪氣，還有漫長的失去組成。失去黃金般卻一文不值的青春，失去少年意氣，同時也成為了容易滿足的動物。
趙明遠慢慢喝下冰涼的飲料，突然理解了自己最後為什麽要點杯喜歡的飲料，留在舌間的那點點甜就足以支撐那些無法說不出來的灰暗時刻，他也在試圖告訴自己，活下來。
“我……”
“打住。”池柚把煙熄滅，“升職這事我已經說完了，能勸我也勸了，你可以……”
池柚做了個請的動作。
P8有股票了，趙明遠在她手下也幹了兩三年了，她知道這人的性格。
有錢能充實他的靈魂。
池柚走遠了兩步又折了回去，指了指飲料杯子，“高空墜物不行啊，你等會記得垃圾回收。”
“真曬，”池柚熱得用手扇著風走了，走到那群呆若木雞的下屬前，“等會你們都回家歇著，後天再來上班，你們在群裏開玩笑還不允許我開個玩笑。”
此時，液化的水珠從杯壁滑下，掉入塵世，趙明遠往下看了一眼，隨後發出尖叫：“救命啊，腿軟了……”
“去去去，拉下來。”
池柚見差點要被追責的事被自己完美解決，懸著的一口氣徹底松了。走到電梯前，總覺得剛才自己拿家裏事嘴上跑火車有些良心不安，掏出手機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突然一聲“等一下”，她按下開門鍵。
外賣員進來了，兩人各占電梯一角。
電話已經通了，池柚也沒想掛了，就說起正事來。
“中秋不是快到了，有什麽想吃的嗎，陽澄湖大閘蟹？”
“離中秋還有半個月呢。”
“隔壁楊阿姨生日快到了吧，我得送個禮物。”
“過了。”
“啊？”池柚有些尷尬。
秦向珊倒是聽出點事來了，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試探道：“你這小孩幹什麽壞事了？”
“沒啊，”池柚借著偉大的通訊技術讓秦向珊根本看不到她撒謊的嘴臉，“我這不想孝敬下你。”
“你要是真想孝敬，我給你安排個相親，這都分手多久了還沒走出來……”
“哦呦哦呦別說了，沒吃早飯有點低血糖，你再說我要暈了，掛了啊我吃飯去了。”
剛好電梯也到了一樓，池柚剛把手機揣兜裏，突然眼前伸出一只手來。
寬厚的手掌，手心裏放著一顆糖。
黃色的，看著是檸檬口味。
“先墊墊肚子吧。”
電梯門開了，瞬間湧來的是嘈雜的人聲，沸騰的暑氣，還有眼前這個男生，嗆喉的清新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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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當你覺得酒是甜的時候，你就長大了。池柚的人生離不開酒，喝酒史比職場奮鬥史還來得長，但依舊覺得酒是苦的，可她也長大了。
喝下去的酒，咽下的是心裏說不出的話，是艹蛋的工作還有各種煩惱，成年人的生活苦過酒。
一路喝進電梯，上了頭的池柚蹲在電梯角，看著墻面上反射出的自己的美貌，突然露出笑容。
又突然委屈地扁起了嘴。
“&&￥#@@￥%%*&￥##……”
“叮”電梯門開了，池柚罵完後心情爽了很多，抱著四五個酒瓶子打開門，暖黃的玄關燈灑在她的身上，設置好的掃地機器人卡著點來到她面前。
“主人，歡迎回到由編號548628054打掃完的家。”
池柚蹲在地上：“嗯，編號548……548628……054，嗝……”
胃裏盤桓著那股子熱氣直沖腦門，她難受地給自己順順氣，按下掃地機器人的關機鍵，一頭栽在地板上，“啊啊啊啊……”四種聲調輪番上陣試圖叫醒自己。
突然她擡起頭，仿佛大仙歸位，忙哆嗦著站起來，把門關上。
“獨居女人千萬不能這樣。”雖然她給自己選的小區，安全系數是最高的。
她躺倒在床上，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註視著歧視與孤獨甚囂塵上的時空，反覆咀嚼著一天的疲憊和糟糕，喪到深處不由得要來句臟話：“他爹的，老娘明天還是比你們厲害。”
鬧鐘設置了稍後提醒，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5分鐘，池柚終於被胸口的沈痛清晰了意識。被低度酒精浸了一夜的大腦重新開機，她揉揉胸口，揉了一手毛。
？？？
池柚睜開眼睛，慢慢向下看去，下巴成雙，頸椎“嘎嘣”兩下。
一只狗埋在她的胸前。
池柚擡頭看看四周，摸了摸床單枕頭，確定是自己家無誤，推了推那只狗。
“汪～”
人狗相對，兩雙惺忪的睡眼。
“真狗啊。”池柚呆呆地反應過來。
黑白分明，神秘藍眼，小哈士奇被人類的高分貝嚇到：“汪汪汪！”
“咦啊啊啊……”
池柚逃下床檢查所有門窗，都關得好好的，回到臥室，手機響了，一看，是閨蜜俞躍。
“昨天晚上我在天上飛呢，沒來得及第一個祝你生日快樂，昨天過得怎麽樣啊？”
“我昨天喝酒了。”
“嗯哼？”
小狗乖乖地跑到她前面坐下，池柚疑惑地抓了抓頭：“醒來發現床上，居然不止我一個。”
俞悅自詡花市人，熱愛夜裏賞海棠花，對分手好久終於開張了的閨蜜感到了欣慰。
“嗯……哼？”俞躍從辦公室出來，走到樓梯角，捂住手機發出欠揍的叫聲，“哦～～～～他還在嗎？”
池柚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狗子：“在我下面。”
“嘖嘖嘖……”俞躍感嘆，露出猥瑣的笑容：“細節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好嗎？”
“我現在就是有點懵，雖然我不討厭吧，但我也沒必要負責啊，這突如其來莫名其妙嚇人一跳。”
“戴套了吧？”
……
汪！
“有只狗不知道什麽時候進我家了，還睡我床，”說到這池柚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天吶想想就很臟。”
“無聊。”俞躍掛了電話。
池柚看向手機，九點，本來還想著上班給那群八婆一個下馬威，現在想想，讓他們擔驚受怕坐一天也是個不錯的折磨方式。
目前需要解決的事，池柚看著狗子，殷勤地指引它來到門前，為它開門：“回家吧，拜～”
狗，巋然不動。
池柚，橫眉怒視。
狗，默默躺平。
“幹嘛呢幹嘛呢？還會訛人，你也知道我有錢啊。”
“汪～”狗子真狗腿地在地上滾了個圈，露出白白軟軟的肚子讓池柚rua。
池柚看到了它的蛋，莫名無語：“男的就是麻煩。”說完把門關上，回房穿罩，抱狗去物業。
物業給她調了監控，狗是從她在便利店出來就開始尾隨，狗模狗樣地跟她一起進了電梯。
池柚恢覆記憶，緊急剎車：“好了，接下來不用放了。”
“池小姐，我們會在小區群裏發通知的，便利店那邊也會說一下，但這狗……”
池柚有一種大事不妙的直覺。
“沒找到主人之前，它……”
這欲言又止支吾其詞半吞半吐，狗都被嚇得往她懷裏鉆了鉆。
“放我們這不太合適，我們也沒時間管它。”
“我也沒時間啊，我要上班。”
物業糊弄地“嗯嗯嗯”幾下：“可以理解，不過這小狗這麽可愛，看著品種也挺好的，你倆這麽有緣，池小姐要不養了吧。”
池柚大無語：“我沒時間養狗，看著可愛就養，聽著就不負責任。”她把狗遞給物業，“交給你們了。”
物業無故攤了個麻煩，有苦說不出，只好收下狗。池柚覺得事情已經結束，推開門走人。
“咱把這狗賣了吧，哈士奇能賣很多錢吧。”
門還沒關穩又被推開：“先放我這。”
如果從狗的視角看池柚，現在她應該是閃閃發光的狗媽吧。
折騰了一上午，池柚癱在沙發上，肚子也餓了，刷著手機點外賣，刷著刷著突然看了一眼狗子，皺了皺眉頭，哈士奇都是這麽乖的嗎？
也得給它點個外賣吧。
她切換到跑腿APP，莫名其妙的母性泛濫，買了狗糧凍幹魚油狗窩飯盆牽引繩……越買越多……
突然小林的電話打過來。
“池姐，趙哥……趙哥要跳樓！”
“汪汪汪！”狗不舍的叫聲被一聲巨響的關門聲擋住，家裏早就沒有池柚的影子。
為了圖加班能馬上回家睡覺，池柚買了離公司不到1公裏的房子，平時走個十分鐘就到，這次花了四分二十七秒。
天臺在22樓，池柚沖進大廳，剛好電梯要關門了。
“等一下！”
電梯門關上，池柚扶著墻喘著粗氣，22樓，爬上去有點要命。
還沒猶豫幾秒，電梯門重新開了。
池柚松了口氣，進去跟裏面的外賣員說了聲謝謝。她看著樓層的數字不斷上升，心跳速度也不斷加快，她有些煩躁地轉移視線試圖讓自己冷靜點，突然用餘光看到外賣員手裏拿著的星巴克。
外賣單上的名字——趙先生，手機號後四位1888，依稀記得趙明遠拿他的發財號碼吹過牛。
池柚扯掉外賣單仔細地檢查了一遍，他們在九樓，單子上寫著二十二樓。
“這他爹的是自-殺呢還是作秀？”
“小姐……”旁邊站著的外賣員為難地想要拿走外賣單。
“叮”電梯門開了。
“不好意思。”池柚把單子還給外賣員，忙跑了出去。
天臺上已經擠了不少人了，小林等一群下屬看到池柚來了，跟看了救星一樣擁了過去。
“119110120還沒來嗎？”
小林嚇得腿都軟了，聲音顫著：“沒。”
池柚接過大喇叭，對著那個坐在天臺邊緣的寂寞背影大喊。
“趙明遠，你升P8了！”
說完，趙明遠轉過頭，那淚流滿面的樣子跟個被搶了東西的小孩似的，“你騙人！”
“騙你我一輩子升不到P10好吧。”
池柚拿過外賣員手裏的那袋星巴克：“怎麽說？咖啡我給你送過去，聊聊升職的事。”
見趙明遠有些猶豫，池柚直接大步走了過去。
“你……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了！”
“想死的人早就跳了，你跳我也跳，你死了留下的那堆爛攤子全撂我這，與其被公司那群老男人折磨死，還不如步你後程。”池柚從袋子裏拿出星巴克，居然發現裏面是抹茶星冰樂，內心有絲絲無語但還是把吸管插上，放在他旁邊。
“我抽根。”池柚拿走旁邊的煙和打火機，熟稔地點燃。她靠在護欄上，看著一片鋼筋森林，森林上耀眼的太陽，森林下無數的人。
“哦呦，嚇死，”池柚閉眼，往後退了退，“某種程度上你還是很勇敢的。”
“池姐……”
“CELL已經超過預期值了，你作為組長，我肯定你的能力，人事會在後天假期結束後通知，不過你現在都到了生死邊緣了，先告訴你也無妨。”
趙明遠低著頭：“像你這種一出生就在終點的人永遠都體會不到我有多累，我有多掙紮。”
沒否定升職的事，說明他還是要錢的。
池柚心裏有了數，吐了一口煙，表情淡漠：“我有個朋友，她以前是個富二代，17歲那年破產了，爸爸也走了，摳摳嗖嗖到了大學畢業，憑自己本事進了大公司。一小姑娘天天被喝來喝去指揮來指揮去沒人叫她幹正事，後來真被她幹出一片天地來，背後又被說，靠男人的啊。而她的男人，愛了十年，得了癌癥死了。”
“活著是挺沒意思的，”池柚看向趙明遠，自嘲道，“不過我那個朋友現在倒也還沒死。”
沙冰在融化，杯壁上液化的水沾濕了趙明遠的手，因為亂說話忐忑了一夜，緊繃在腦中的那根弦被上午的一通來自父母的電話打斷，緊接著女朋友也打來取消婚禮的電話。
他已經三十了，三十而立，卻無立之本，只知道怨天尤人扯皮推諉。潦草的人生，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毫無招架之力，只想像一顆小石子彈入深淵，廣闊天地，連漣漪都蕩不起來。
“喝吧，喝完再上路也不遲。”
三十歲，重覆的生活裏，大部分都是由壓力、後悔、喪氣，還有漫長的失去組成。失去黃金般卻一文不值的青春，失去少年意氣，同時也成為了容易滿足的動物。
趙明遠慢慢喝下冰涼的飲料，突然理解了自己最後為什麽要點杯喜歡的飲料，留在舌間的那點點甜就足以支撐那些無法說不出來的灰暗時刻，他也在試圖告訴自己，活下來。
“我……”
“打住。”池柚把煙熄滅，“升職這事我已經說完了，能勸我也勸了，你可以……”
池柚做了個請的動作。
P8有股票了，趙明遠在她手下也幹了兩三年了，她知道這人的性格。
有錢能充實他的靈魂。
池柚走遠了兩步又折了回去，指了指飲料杯子，“高空墜物不行啊，你等會記得垃圾回收。”
“真曬，”池柚熱得用手扇著風走了，走到那群呆若木雞的下屬前，“等會你們都回家歇著，後天再來上班，你們在群裏開玩笑還不允許我開個玩笑。”
此時，液化的水珠從杯壁滑下，掉入塵世，趙明遠往下看了一眼，隨後發出尖叫：“救命啊，腿軟了……”
“去去去，拉下來。”
池柚見差點要被追責的事被自己完美解決，懸著的一口氣徹底松了。走到電梯前，總覺得剛才自己拿家裏事嘴上跑火車有些良心不安，掏出手機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突然一聲“等一下”，她按下開門鍵。
外賣員進來了，兩人各占電梯一角。
電話已經通了，池柚也沒想掛了，就說起正事來。
“中秋不是快到了，有什麽想吃的嗎，陽澄湖大閘蟹？”
“離中秋還有半個月呢。”
“隔壁楊阿姨生日快到了吧，我得送個禮物。”
“過了。”
“啊？”池柚有些尷尬。
秦向珊倒是聽出點事來了，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試探道：“你這小孩幹什麽壞事了？”
“沒啊，”池柚借著偉大的通訊技術讓秦向珊根本看不到她撒謊的嘴臉，“我這不想孝敬下你。”
“你要是真想孝敬，我給你安排個相親，這都分手多久了還沒走出來……”
“哦呦哦呦別說了，沒吃早飯有點低血糖，你再說我要暈了，掛了啊我吃飯去了。”
剛好電梯也到了一樓，池柚剛把手機揣兜裏，突然眼前伸出一只手來。
寬厚的手掌，手心裏放著一顆糖。
黃色的，看著是檸檬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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