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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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大二上半年年終，頁子的媽媽和我們一起回以前的老家過年。這些年我們和他媽接觸並不是很多，都是電話交流。頁子說，小時候他家裏過年挺講究，一定要炸年糕，炸酥肉，吃紅燒魚，最後來一碗紅油抄手。
“你倆天天在學校呆著估計也沒怎麽做過飯，都在客廳等著。”
“就等你這話了阿姨！”我看著她映在櫥窗上的身影，當了這麽多年的職業女性，在廚房的樣子，還如當年，只是她偶爾冒出生疏的神態，把我從很久以前的歲月裏拉出來。
“想什麽呢。”頁子正在對前兩個星期的外出調研做報告，偶爾捋捋我的頭發。
“看你媽媽唄，你說都這麽多年了，幾乎都是電話聯系，可是我還是挺想她…炸的酥肉。”
“其實，”頁子隔著玻璃門看著她，“她總是在強迫自己忙起來。”
我楞了一下，好像聽不清頁子在說什麽。
過了很久，頁子的媽媽出來端了一盤炸的很脆的酥肉，油還在咯吱響，屋子裏聽得格外清楚。
“怎麽…怎麽沒聲了呀”她看著我倆，然後攙著我說：“年年，快嘗嘗，還是以前的味道嗎？”
“嗯…特別好吃，就想這口了。”我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的樣子，我很開心，開心到感覺她很快就要消失，白熾燈很刺眼，照在她身上，像有強大的腐蝕力，把她快消融掉了。大概拴了圍裙都會很溫柔，但是沒人願意總是拴著。
我當時就在想，如果一個人的一生很短暫的話，我願意讓他的生命線捆住我自己，我也願意劃去多餘的生命期限，因為那是我的愛人，而我是他一輩子的愛人。
“頁子，快嘗嘗，阿姨做的可好吃了！”我拉著頁子的手讓他起來，看著他的眉眼漸漸寬松。
那是我和頁子過的最愉快，也是最無措的跨年夜。
——————
我一直覺得我特麽的真幸運，成績不太好，卻在文理分班仍然和頁子分一班，分班自然要分宿舍，其實也可以不分，學校這點還是有人情味的，但是我不太需要這個人情，我和頁子都賭了一把，最後還真賭贏了——成功分到一個宿舍。
和頁子分到同桌我覺得全靠我的功夫，新班主任是個年輕的女老師，只帶過一屆，可能是送走了上一屆學生那股感傷還沒緩過來，我就兩句“許頁身體不好，她媽媽平常要我註意點”把她忽悠過去了，得，如願以償。
也不全算忽悠，頁子的身體的確不好，但我和他媽都覺得，不好的都會好起來的。
“諾，早上六點25吃，記不住就是早自習打鈴，中午11點25吃，也就是第五節下課，下午五點整吃，一定別忘，你媽千叮嚀萬囑咐的！”也是我再三囑咐的，他聽到後就悶聲笑，他說：“你都說了多少遍，記性再差也能記住。”我撇撇嘴，還真就記不住，有時候下午那頓藥會不知不覺變成晚上的。為了“報答”我，頁子有時會幫我看著老師，我早上實在是困，夜裏給室友代打，能掙點就掙點，早自習站著也能睡個回籠覺，真受不了Mrs.李拿英語課本敲我頭，晚三和小晚自習有時候也會睡會，但是又有點慫，因為是政教主任查班的好時候，然後頁子就會拍拍我：“睡吧，我看著。”
現在想想，那時候我想跟他坐在一塊，可能並不是因為我要聽他媽媽的看著他吃藥，也不是因為為了讓他看著我睡覺，更不是因為他，是我男朋友。只是因為，我喜歡趴著，他喜歡坐得很直，一側目就能看到他眼瞼下垂，專註寫字的樣子，寫字聲沙沙，輕柔地告訴我，他在我身邊。
我和頁子在學習方面屬於互不幹擾，哦他不需要我幹擾，有點淚目。高三後期特忙，小自習沒得睡了，政史地三個老頭一塊抽我背書，不會也得會。有一回頁子也被抽去了，一個老頭兒問我：“精神不錯啊段年，就知道欠提問—來，這張白紙畫出來板塊大概的消亡和生長邊界。”
我…其實不用這麽照顧我，“大概”去不去對我來說無所謂，因為我都不會，這又怎麽不考！
“…呵…老師您讓我想想…”一張隨意的草稿紙點了點我的肩，是頁子遞來的，拯救了我漫長的35分鐘。小自習下課只有五分鐘，我倆跑著回的教室，我對著他喊：“頁子，我最愛地理好的男生！”晚風肉乎乎得打著我的臉，有點舒服，我那個時候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頭也不回的比我先跑進教室。
後來我知道了，他一定聽見了。
高考前一天，我們放了兩天假，學校特別善良，一天看考場，一天在學校大會廳自習。於是我倆大包小包非常興奮的回到了頁子的家。
“阿姨這半年都沒回來啊，我的黃美人都死了。”頁子收拾東西，我躺沙發。
“嗯，她一直這樣，習慣了。”他轉過頭來，“段年，讓我抱抱你。”
“嗯￣這次抱個夠。”我敞開雙臂，被他先輕後緊地摟著。應該每個學校都有紫藤蘿走廊，雖然我只看它變紫過一天，只要是數學晚自習，放學後我都會拉著頁子去那裏，夏葉簌簌作響，蟬鳴捂住了耳朵，把整個夏天唱了出來，兩個大男人，不，那時候應該是大男孩，在看不見的地方不害臊，也不害怕。
“導數真的煩，每次引零點區間都取大了。”
“嗯。”
“ 我特麽還忘了異面角範圍一開一閉，又扣我分！”
“嗯，下次註意。”
“虛數還是求錯了，第一題就算錯了，掉井裏提不上來了！”
“嗯，多算算。”
“你別光嗯啊，爾等中產階級，體會不到底層階級的命苦…”
“年年”，我被這個稱呼一驚，好久沒聽過了。“我好累，抱一會。”
他雖然沒比我高多少，我下巴還是墊在了他肩上，他埋得深，而且久…我有點累…後來身經百戰，我就習慣了，值得誇的是，我語文64篇古詩詞都沒這麽熟過。
我回過神來，我們回來時就已經傍晚了，夏天的天其實黑得慢，但總在我看不見的時候悄然落幕，灰灰溜走，白天剩下的光都飄在頁子身上。
“許頁？”
“嗯？”
“閉上眼睛。”
我看著他輕松的眉眼，唇色很淡，整個人一副閑閑的模樣，突然想讓他上火。
於是覆上去，送上第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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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上半年年終，頁子的媽媽和我們一起回以前的老家過年。這些年我們和他媽接觸並不是很多，都是電話交流。頁子說，小時候他家裏過年挺講究，一定要炸年糕，炸酥肉，吃紅燒魚，最後來一碗紅油抄手。
“你倆天天在學校呆著估計也沒怎麽做過飯，都在客廳等著。”
“就等你這話了阿姨！”我看著她映在櫥窗上的身影，當了這麽多年的職業女性，在廚房的樣子，還如當年，只是她偶爾冒出生疏的神態，把我從很久以前的歲月裏拉出來。
“想什麽呢。”頁子正在對前兩個星期的外出調研做報告，偶爾捋捋我的頭發。
“看你媽媽唄，你說都這麽多年了，幾乎都是電話聯系，可是我還是挺想她…炸的酥肉。”
“其實，”頁子隔著玻璃門看著她，“她總是在強迫自己忙起來。”
我楞了一下，好像聽不清頁子在說什麽。
過了很久，頁子的媽媽出來端了一盤炸的很脆的酥肉，油還在咯吱響，屋子裏聽得格外清楚。
“怎麽…怎麽沒聲了呀”她看著我倆，然後攙著我說：“年年，快嘗嘗，還是以前的味道嗎？”
“嗯…特別好吃，就想這口了。”我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的樣子，我很開心，開心到感覺她很快就要消失，白熾燈很刺眼，照在她身上，像有強大的腐蝕力，把她快消融掉了。大概拴了圍裙都會很溫柔，但是沒人願意總是拴著。
我當時就在想，如果一個人的一生很短暫的話，我願意讓他的生命線捆住我自己，我也願意劃去多餘的生命期限，因為那是我的愛人，而我是他一輩子的愛人。
“頁子，快嘗嘗，阿姨做的可好吃了！”我拉著頁子的手讓他起來，看著他的眉眼漸漸寬松。
那是我和頁子過的最愉快，也是最無措的跨年夜。
——————
我一直覺得我特麽的真幸運，成績不太好，卻在文理分班仍然和頁子分一班，分班自然要分宿舍，其實也可以不分，學校這點還是有人情味的，但是我不太需要這個人情，我和頁子都賭了一把，最後還真賭贏了——成功分到一個宿舍。
和頁子分到同桌我覺得全靠我的功夫，新班主任是個年輕的女老師，只帶過一屆，可能是送走了上一屆學生那股感傷還沒緩過來，我就兩句“許頁身體不好，她媽媽平常要我註意點”把她忽悠過去了，得，如願以償。
也不全算忽悠，頁子的身體的確不好，但我和他媽都覺得，不好的都會好起來的。
“諾，早上六點25吃，記不住就是早自習打鈴，中午11點25吃，也就是第五節下課，下午五點整吃，一定別忘，你媽千叮嚀萬囑咐的！”也是我再三囑咐的，他聽到後就悶聲笑，他說：“你都說了多少遍，記性再差也能記住。”我撇撇嘴，還真就記不住，有時候下午那頓藥會不知不覺變成晚上的。為了“報答”我，頁子有時會幫我看著老師，我早上實在是困，夜裏給室友代打，能掙點就掙點，早自習站著也能睡個回籠覺，真受不了Mrs.李拿英語課本敲我頭，晚三和小晚自習有時候也會睡會，但是又有點慫，因為是政教主任查班的好時候，然後頁子就會拍拍我：“睡吧，我看著。”
現在想想，那時候我想跟他坐在一塊，可能並不是因為我要聽他媽媽的看著他吃藥，也不是因為為了讓他看著我睡覺，更不是因為他，是我男朋友。只是因為，我喜歡趴著，他喜歡坐得很直，一側目就能看到他眼瞼下垂，專註寫字的樣子，寫字聲沙沙，輕柔地告訴我，他在我身邊。
我和頁子在學習方面屬於互不幹擾，哦他不需要我幹擾，有點淚目。高三後期特忙，小自習沒得睡了，政史地三個老頭一塊抽我背書，不會也得會。有一回頁子也被抽去了，一個老頭兒問我：“精神不錯啊段年，就知道欠提問—來，這張白紙畫出來板塊大概的消亡和生長邊界。”
我…其實不用這麽照顧我，“大概”去不去對我來說無所謂，因為我都不會，這又怎麽不考！
“…呵…老師您讓我想想…”一張隨意的草稿紙點了點我的肩，是頁子遞來的，拯救了我漫長的35分鐘。小自習下課只有五分鐘，我倆跑著回的教室，我對著他喊：“頁子，我最愛地理好的男生！”晚風肉乎乎得打著我的臉，有點舒服，我那個時候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頭也不回的比我先跑進教室。
後來我知道了，他一定聽見了。
高考前一天，我們放了兩天假，學校特別善良，一天看考場，一天在學校大會廳自習。於是我倆大包小包非常興奮的回到了頁子的家。
“阿姨這半年都沒回來啊，我的黃美人都死了。”頁子收拾東西，我躺沙發。
“嗯，她一直這樣，習慣了。”他轉過頭來，“段年，讓我抱抱你。”
“嗯￣這次抱個夠。”我敞開雙臂，被他先輕後緊地摟著。應該每個學校都有紫藤蘿走廊，雖然我只看它變紫過一天，只要是數學晚自習，放學後我都會拉著頁子去那裏，夏葉簌簌作響，蟬鳴捂住了耳朵，把整個夏天唱了出來，兩個大男人，不，那時候應該是大男孩，在看不見的地方不害臊，也不害怕。
“導數真的煩，每次引零點區間都取大了。”
“嗯。”
“ 我特麽還忘了異面角範圍一開一閉，又扣我分！”
“嗯，下次註意。”
“虛數還是求錯了，第一題就算錯了，掉井裏提不上來了！”
“嗯，多算算。”
“你別光嗯啊，爾等中產階級，體會不到底層階級的命苦…”
“年年”，我被這個稱呼一驚，好久沒聽過了。“我好累，抱一會。”
他雖然沒比我高多少，我下巴還是墊在了他肩上，他埋得深，而且久…我有點累…後來身經百戰，我就習慣了，值得誇的是，我語文64篇古詩詞都沒這麽熟過。
我回過神來，我們回來時就已經傍晚了，夏天的天其實黑得慢，但總在我看不見的時候悄然落幕，灰灰溜走，白天剩下的光都飄在頁子身上。
“許頁？”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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