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家臣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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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的家臣團
《女王的家臣團》
1
星歷2149年8月25日，深夜。
西汀駕駛「破壞神」沿著前線巡邏，和從反方向巡邏來的夏娜碰了個正著。
夏娜是隔壁戰隊副隊長，擁有一頭柔順的紫色長發，比起“大姐頭”形象的西汀，夏娜可謂名副其實的禦姐。
雖然外表漂亮，但個性卻像毒蛇一樣惡劣，言辭辛辣，飽含諷刺，和西汀這種直來直去的性格經常起沖突。
西汀正要側開，果然聽到夏娜微諷：“這不是我們女王的家犬嗎？祭典夜這麽重大的日子，怎麽還在前線巡邏？你們的主人沒把你們帶入酒會叫兩聲嗎？”
無聊。
西汀懶得搭理。
不僅是夏娜，很久以來，西汀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們在西線前線，這裏匯集著86精英，自然誰也不服誰，各隊隊長在初次見面時便擺開擂臺一決高下，西汀憑借出色的戰鬥技術衛冕冠軍。
按理說這能奠定她所率領的戰隊地位，但伴隨小隊的謠言也隨風而至。
——身為在戰場上九死一生，驕傲的86精英，竟然甘心臣服於一個白豬的指揮。
比起其他無時不刻不把管制官放在眼裏的八六們，西汀率領的戰隊指哪打哪，從不質疑，甚至連戰鬥結束都從參與對管制官的嘲諷與不屑，還時刻維護自家的管制官。
再加上蕾娜不計後果地給西汀運輸精銳武器和豐富物資，更加遭到其他八六們的反感。
哪怕西汀起初願意分享，但其他精英戰隊並不領情：
“誰稀罕你們主人投餵的飼料啊。”
甚至還有人嘲諷：
“餵！你們不會真的以為吃白豬的東西就能變成白豬了吧？”
不知什麽時候，西汀小隊便有了各式各樣的稱呼。
好聽點的叫“女王的家臣團”，難聽點的則是“白豬的家犬”。
越是這樣叫，西汀越想為蕾娜正名，其他86則越是認為她們喪失了86的驕傲。
最後還是副隊長拉住西汀：“算了，他們愛說什麽就說什麽，我們改變不了他們的想法，不是嗎？”
西汀氣不打一處來，但也無可奈何。
大部分管制官確實如此，但其中也有值得信賴的戰友。
沒有遇到蕾娜，並不是其他86們的錯。
她只是足夠幸運，在轉戰如此多的戰場後，終於遇到了一個真正值得托付後背的管制官。
於是面對這次揶揄時，西汀也只是翻了個白眼，嗆聲道：“怎麽？嫉妒啊？”
夏娜面色微動，語氣刻薄：“……誰稀罕啊！家犬。”
西汀掀起眼皮，那雙異色瞳懶懶掃了他一眼，故意逗弄：“哦？我還以為做你也想吃白豬投餵的食物呢。要不然怎麽跟條狗似的圍著我們四處打轉。”
夏娜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哼，除了你們誰想被白豬投餵啊！”
西汀壓下心中燥郁。
今晚軍團安靜得有些不正常，她心底總覺隱隱不安。
“既然不想，那就快……”
“滾”字還沒出口，仿佛為了印證她的不安似的，西汀左耳內置的知覺同步裝置便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北部戰線第一戰區第一戰隊「大錘」呼叫所有86處理終端。我是大錘戰隊長「黑鳥」，我們的戰鬥結束了，能聽得到的所有處理終端，戰鬥到最後的各位，活到最後的各位……我們終於能退役了。各位……非常努力了。”
在一聲淺淺的哀嘆聲後，男聲語調一轉，透著“大仇得報”的瘋狂，那快意似乎要穿透設備，同軍團一樣直指共和國：
“活、該。”
緊接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席卷了整個耳膜。
2
轟隆——
一束光從側方突射而來，如果不是身經百戰的86經營，兩人早就死在反應遲鈍的過失下。
“好險。”
西汀操控「破壞神」猛跳在一旁的巖石後方，看著光束劈出來的一道深痕，根本看不到盡頭。
不遠處黑壓壓地迫近一大片軍團，其中有個超大型的家夥正在積蓄能量。
“餵餵……不會吧。”西汀額頭冒冷汗，“這麽快？！”
她想起蕾娜之前無數次提醒她軍團隨時有可能發動大規模攻勢，但沒想到如此迅速，讓人猝不及防。
……還偏偏是在祭典夜當天！
夏娜面色不善：“「獨眼巨人」，你知道些什麽嗎？”
“嗯。我家女王陛下可是提醒過。”西汀強壓鎮定，嘴角扯開一絲瘋狂的獰笑，“電磁加速炮型，應該就是那玩意兒吧。”
話音剛落，終端那頭還傳來東線86的呼叫，同樣也是匯報遭遇軍團大規模進攻的情況。
西汀一邊操縱「破壞神」迎了上去，一邊開啟知覺同步，呼叫蕾娜：“姑且還是知會你一聲，女王陛下。大舉進攻從北部開始了，北部戰線已經淪陷，西部跟東部戰線也遭到北邊的進攻！”
今晚是慶典，西汀已經做好了蕾娜無法及時回應，自己背水一戰的打算，但沒想到蕾娜立即回覆了：
“我在。”
蕾娜的聲音宛如一根定海神針一般。
“阿涅塔，「獨眼巨人」，我知道，終於來了。”
西汀突然鎮靜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給留守基地的戰隊隊員下令：“各隊員聽好了，西線也遭到軍團攻擊，請在三分鐘內做好戰鬥準備，於訓練場匯合，等下一步通知。”
“你怎麽了？”夏娜註意到西汀的停頓，打開通訊，沖她嗆道，“「獨眼巨人」，你想死在這裏嗎？前方可是軍團，快動起來！”
「獨眼巨人」正調試著破壞神，哪怕夏娜看不到，她也伸出手指放在唇邊：“噓。我在等女王陛下的指示。”
夏娜只覺得西汀瘋了。
“共和國的白豬現在指不定在哪裏喝酒。北線已經淪陷，他們遲早要完。「獨眼巨人」，都到這種時候了，你不會還以為你們的白豬主人會在乎你們的性命吧？”
她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她根本不會在乎你們。”
話音剛落，夏娜卻聽到知覺同步那段傳來一個年輕女聲。
很年輕，和86的少年兵一樣年輕。
很平和，和圖冊裏畫的大海一樣平和。
仿佛置身悠遠的海上，再大的恐懼和驚慌都能被海面抹平。
而後，從平和之下傳來讓人無從辯駁的，排山倒海般的生命力：
“「鮮血女王」呼叫全戰線處理終端！
“軍團已經發起大規模攻勢，請求向85區內匯合和支援，國軍總部人員請盡快去除對人地雷，同時盡快開放鐵幕大門。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為了守護我們的榮耀，讓我們戰鬥到最後一刻吧。”
這一瞬間，哪怕之前極端排斥，夏娜都升起一個不合時宜的，極度荒謬的強烈念頭——
她會帶領她們走向勝利。
3
“怎樣？”西汀有點欠揍的聲音得意洋洋從對面傳來，“現在加入家臣團也來不及了哦。”
這一叫把夏娜從剛才的震撼中抽回神，她瞇著眼睛沈聲道：“誰稀罕你那個狗屁家臣團。”
還沒說完，她就聽到「鮮血女王」繼續說明：
“我將根據戰況實時調整存活小隊的作戰計劃，指令同步全體隊長終端，我知道仍有不少人對我還保留疑惑，但請相信我，我下的一切指令都是為了讓大家盡可能活下去，請各位務必遵循指示。
緊接著，蕾娜呼喚了家臣團隊長的名號：“「獨眼巨人」西汀·依達——”
西汀連忙應了聲：“我在。”
蕾娜從眼前覆雜的戰略局勢裏抽出一條路線，“請帶領小隊從營地通過坐標（271，916）撤回到第八十五區，過區域線時我會收到通知，再聽下一步指示。”
所有西線隊長聽到這話都心裏咯噔一下。
坐標（271，916）可是一處十分顯眼的高臺，如果前往那裏，毋庸置疑會被軍團視作首要目標。
這是讓整支小隊當誘餌去送死！
任誰也無法接受這種敢死隊的命令。
可西汀卻沒有絲毫遲疑，果斷應道：“遵命，女王陛下。”
蕾娜沒有一句解釋，“祝你好運，「獨眼巨人」。”
她垂下眼瞼，有條不紊呼叫距離西汀最近的夏娜：“第三十四戰隊隊長「梅露辛」，請你率隊前往坐標（309，82）。”
“嘁。”夏娜沒回應，而是對蕾娜出言不遜，“白豬，你不知道那裏就是被軍團包圍的一片墳場嗎？”
蕾娜仿佛沒有聽到那極具侮辱性的詞匯，如果換個管制官，早就和夏娜隔空對罵了起來。
但蕾娜聲音冷靜：“我知道。”
“那你還……”
“「梅露辛」夏娜。”沒想到蕾娜直呼出她的名字，夏娜呆楞在原地。
蕾娜的聲音傳遍所有終端：“請諸位相信我，我不是殺人魔，我的一切指令都是為了讓每個人能活下去。”
就在大家心中都騰起“這新來的管制官未免太過天真”的想法時，蕾娜下一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碎大家對她的判斷。
“讓每個人死得有價值。”
回過神來，夏娜已經錯失了和蕾娜爭辯的機會。
因為蕾娜已經馬不停蹄給下一個小隊隊長布置任務了。
或許是有了夏娜這個插曲；或許是因為蕾娜出乎意料能夠叫出86們的姓名；或許是大名遠揚的“女王家臣團”毫不猶豫接下了敢死隊命令……總之，接下來的86出乎意料地配合。
幾乎所有86都願意按照指令行進，只有極個別86小隊無法溝通，即便如此，蕾娜也仍舊按照“不服從”的行進路線臨時調整計劃，派遣其他小隊在可能遭遇軍團攻擊的地方實行接應。
夏娜覺得，這一切都糟糕透頂。
從沒一個管制官給他如此強烈的，讓她覺得自己就是個任人擺布的棋子般的感覺。
面前西汀已經調轉方向，夏娜忍不住問：“餵！你真的要去送死嗎？”
無數場生死相交的經驗讓西汀不為所動，她爽朗笑道：“托她的福，早該死在戰場的我活到了今天。”
她認真說說：“我不會死的……至少不是今天。”
夏娜指甲都要掐白了。
“切。”
4
此時，中央一區。
蕾娜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把第一輪指令下達給每個小隊。
前線信號基站正在不斷被軍團破壞，失聯的信號越來越多，得益於長期的一線戰場推演能力，蕾娜勉強能在腦內模擬出全線戰況。
“被小瞧了呢。”阿涅塔縮在背後，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努力破解鐵幕程序，聽到蕾娜被夏娜當面質疑，面無表情吐槽。
蕾娜咬著下唇，不自覺“嘁”了一聲。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女、王、陛、下。”
“阿涅塔……”蕾娜回頭看了好友一眼，切實在她眼裏看見揶揄，耳尖微紅，“說了多少次了，別那樣叫我……”
怪難為情的。
“是是。”阿涅塔隨口敷衍，“比起這個，鐵幕破解成功了。”
“麻煩你了。”蕾娜說完，同步那頭就傳來共和國總部部下的聲音，“少校，管控對人地雷那幫人不同意把86們放進來，該怎麽辦？”
蕾娜眼皮一跳，一股無名怒火從心頭湧上：“現在還在內訌嗎？”
“阿涅塔——”蕾娜問好友，“你能破解嗎？”
“可以試試。”阿涅塔遲疑說，“但對人地雷數量太大，我的電腦沒辦法帶動，得去負責部門的總控解除。”
剩下的話阿涅塔沒說。
但蕾娜清楚，總部本就沒多少人願意站在86這邊，對於白系種而言，巴不得86被關在85區外，多抵擋一陣軍團才好。
比起共和國本身的淪陷，白系種更在乎尊嚴被86踐踏。
總之，總部站在她身邊的人本就不夠用，現在個個都身兼數職，跟反對派周旋，阿涅塔只是技術兵種，如果放任她獨自前往總控部門，指不定會被負責人打成馬蜂窩。
“嘁。”蕾娜冷哼一聲，最後掃了一眼屏幕戰況，果斷起身，“我陪你去。”
“誒……你不用守在指揮屏面前嗎？”
“信號在不斷被摧毀，不如各部隊匯報來得快。”蕾娜搖頭，“戰況已經印在我腦子裏了……也不枉我為了這一天做的準備。”
因為早就知道軍團會大規模進攻，所以蕾娜這幾天來每天沈浸在無實況推演訓練中。
多虧沒日沒夜的訓練，如今整個戰線，每一個角落，都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裏。
所以同步所有終端時，她的大腦才得以處理如此海量的信息，不至於崩潰。
“不行！”阿涅塔把她按回座位上，“即便如此，你的精神附和也太重了！本來開放所有終端權限就夠亂來，我可不會同意你全程盲推！”
她咬牙，從腰間取下□□，拉開保險：“好歹我也是軍人，我自己可以解決。”
蕾娜還想說什麽，同步終端卻傳來西汀吃力的調侃：“女王陛下，你可是讓我們進了個狼窩啊。”
遙遠的西線戰場，西汀率領著戰隊已經被軍團四周環繞，銀色如浪潮般層層推來，撞上堅如磐石的小隊，短暫地回退，又掀起更劇烈的驚濤駭浪。
“稍等一下。”蕾娜無聲看了眼阿涅塔，大腦高速運轉，“阿涅塔，以防萬一，請隨時開啟同步。如果交涉失敗——”
她頓了一下，看了眼阿涅塔手裏的槍，毫不遲疑地說：“可以采取強制措施。”
說完，蕾娜便把註意力放回西汀身上，深吸一口氣，不緊不慢回應道：“「獨眼巨人」，請再堅持十分鐘。”
即便如此繁忙，如此危及的關頭，蕾娜的聲音絲毫聽不出慌亂。
無論聽過多少次，西汀都能從中汲取力量。
她是天生的將領，而自己心甘情願死她的指揮中。
“如你所願，女王陛下。”
十分鐘後，阿涅塔抵達控制部門。
她一腳踢開虛掩的大門，突兀地出現在僵持的家臣團和原部門長官的交涉中。
“如果想活命的話，滾出這個屋子。”
阿涅塔神情冷淡，壓根不給軍方虛與委蛇的時間，槍口直勾勾對準部門長官。
共和國被養廢的軍人哪裏敢動真架勢？
阿涅塔“沈迷人體實驗的瘋子”名號聲名遠揚，她剛一擡臂，部長毫不懷疑她真的會開槍，片刻掙紮後，果斷選擇自己小命，哆哆嗦嗦離開了。
“……”之前僵持的家臣團成員，還能這樣？
阿涅塔長舒一口氣。
天知道萬一動起手來她能不能打中！
但……
她坐在系統前，同步匯報：“對人地雷，開始解除。”
幾乎在同一時間，身陷鏖戰的西汀正慌忙操縱「破壞神」解救被軍團包圍的隊員。
但她距離太遠，就算用盡全速也無法抵達。
“該死！”她怒錘了把控制面板，就在她準備絕望放棄時，一支部隊突然從西側叢林的斜方穿刺而出！
砰砰砰——
一串緊密的射擊，軍團被突然出現的力量打了個猝不及防，火速往後退了一步，被圍困的隊員得以解救。
“「獨眼巨人」！還活著吧？！”
是夏娜？！
“你們那位女王陛下……可真有她的。讓我們挖穿了條早就被廢棄破鐵罐封住的小道，原來是在這裏等著我們！”
“走吧。”夏娜萬年無波的臉上出現一絲瘋狂，“道已經清出來了，只容單架破壞神通過，破鐵罐追上來只會受到埋伏，它們不敢追過來的。”
西汀這才明白蕾娜的小心思：
第一時間讓家臣團當敢死隊，既是誘餌，為西線其他部隊贏得撤退時間，也是對西線軍團最有利的狙擊力量。
她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也能平息其他86的猶豫。
同時，不忘為先鋒戰隊找到一條易守難攻的退路，把把先鋒戰隊的價值榨幹到極致，卻又最大限度地避免傷亡，還能保留先鋒戰隊的有效力量。
“真是……”
西汀笑罵著，對自家管制官的模樣更加好奇了。
還沒說話，她便聽到蕾娜的下一步指令：
“對人地雷已經清除，請「梅露辛」「獨眼巨人」小隊沿著小道，以最短的直線路徑退回85區。”
如果說剛開始夏娜還對蕾娜的“自殺式”指揮存疑的話，現在她對蕾娜的疑慮也拋到九霄雲外。
雖然沒回話，但她情不自禁地查看起蕾娜推薦的最優路線。
正如蕾娜所言，沿路對人地雷全部清除，西汀等人撤退路線暢通無阻。
淩晨一點，西汀率領零死亡率的家臣團越過鐵幕。
“請前往102營地，找到對接的夏娜大尉。”蕾娜說，“他能為你們提供食宿。”
西汀忍不住微諷：“我以為鐵幕內豬玀的怪胎就你一個。”
蕾娜被懟了一下，她無奈笑道：“雖然不多，所以只能分散人手。如果共和國其他軍人和他起了沖突，還得仰仗你們的破壞神震懾他們。”
西汀爽朗笑道：“是嗎？”
“嗯。拜托了。”蕾娜說，“總之，今晚辛苦了，請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
西汀溫和回道：“晚安，女王陛下。”
5
軍團以摧枯拉朽的態勢足足進攻了三天三夜。
北線，西線，東線，南線，全線覆滅。
即便蕾娜將大部分86撤回85區內，保留有生力量，也只能贏取短暫的反擊時間。
戰線不斷收縮，死去的86和白系種也不斷增加。
共和國的白系種們終於被炮火轟滅了幻夢，緊接著，是無窮無盡的恐慌，詛咒，和謾罵。
“是86帶來的這一切。”
不少白系種甚至把罪責怪到86身上，雙方爆發了不少沖突。
還好86們大多都會安慰自己，明白這群白豬的宿命遲早是死亡，才沒把沖突擴大。
而蕾娜也不得不派遣自己的部下跑到各區以武力控場——戰況已經夠亂了，她可不想讓內訌加速共和國滅亡。
當然了，家臣團帶著只有槍械，自然不可能與破壞神相抵，更多是對白系種的威懾。
而且，雖然人數不多，但至少也有管制官在前線，多少能夠隨機應變，分擔蕾娜的部分壓力。
畢竟全天不眠不休保持和所有戰隊終端同步，是個人都受不了。
但疲倦似乎在蕾娜身上消弭了。
每一個時刻，每一個戰隊，每一個終端都能在“恰當”的時間聽到正確的指令，正因如此，軍團的攻勢肉眼可見地放緩了。
因為共和國仿佛同樣有個不知疲倦的處理核心，ai一般指揮著所有終端，與軍團做全力對抗。
……就好像和另一個軍團作戰一樣。
這大大出乎了軍團意料。
就連86都反應過來不對勁。
“說起來……那個「鮮血女王」，真的是人類嗎？”
戰火間歇，少男少女們也會在私下議論。
“誒？怎麽這麽說？”
“你不覺得嗎？無論何時她都能把握軍團的一手動態，我睡覺前還會對我說‘晚安’，一覺醒來伴隨‘早上好’就能接到新命令……ai都不會這麽貼心吧？”
“除非時刻盯著戰況圖……根本不可能做不到吧？”
因為之前就習慣了蕾娜全天定時問候，西汀起初還沒意識到，聽到其他戰隊的在議論，方才後知後覺。
她打開對蕾娜的同步，率先聽到蕾娜充滿倦意的聲音：“「獨眼巨人」，有新戰況嗎？”
西汀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餵餵，女王陛下，你不會一直沒睡吧？”
被戳中了真相的蕾娜表情皸裂，瞬間站起，捂住嘴巴，還左右看了眼，確認西汀不在身邊，強裝鎮定：“怎麽會……”
西汀：“我聽到你在打哈欠了。”
蕾娜：“……”
既然被拆穿了她也就不裝了。
她“嗯”了一聲，輕描淡寫帶過：“（21，843）坐標有軍團進攻，還請帶著戰隊迅速就位。”
西汀：“等一下……我們在談你的休息問題！再像這樣你會死的！”
蕾娜忍住摘下同步裝置躲避西汀教訓的沖動，丟下一句“那麽，祝各位武運昌隆”便強行關閉同步，跌坐在位置上長長松了一口氣。
“被教訓了呢。”阿涅塔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端來一杯咖啡，說著風涼話，“喝這麽多咖啡小心心跳過快猝死哦。”
順手接過喝了一口的蕾娜：“……”
咖啡端在手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沒辦法，即便陸續有管制官加入，但願意作戰的人還是太少了。而且軍團有備而來，那麽快的攻勢，必須做到最有利的應對。”
說完，蕾娜不可避免地又大大打了個哈欠。
緊接著一股睡意突破大腦皮層席卷全身。
“奇怪……”明明剛才還……
阿涅塔把快要昏迷的蕾娜扶住，示意門後的衛兵進來把蕾娜架回床上。
“那麽現在軍團攻勢放緩，也不需要高強度應對了吧。”阿涅塔推了推眼鏡。
蕾娜掙紮著困意意識到咖啡裏下了藥。
“阿涅塔！”
“蕾娜，多少也信賴一下你一手培養的家臣團吧。”阿涅塔無可奈何地說道。
6
長達八小時呼叫不了「鮮血女王」，讓“「鮮血女王」實非人類”這一謠言不攻自破。
但緊接著便是油然而生的敬意。
這讓最後那些認為“反正白豬都沒上前線，終究只是躲在防禦設施發安全發號施令”的86也沒有多話。
平心而論，軍團鏖戰再激烈，為了保證基本駕駛，駕駛員們都會輪班休息，像蕾娜那樣徹夜不眠這麽長時間，沒有一個人敢拍著胸脯說自己也能做到。
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持續八小時聽不到鎮定的女聲，對於已經習慣了的86們無疑是種心裏缺失。
雖然臨時管制官指揮也不算太過差勁，但畢竟不是從一開始就陪伴他們熬過艱難淪陷夜的管制官。
更何況，無論臨時管制官換成誰，仿佛都缺了那麽點讓人安心的意思。
所以在聽到蕾娜新指令的瞬間，西汀長長舒了口氣：“女王陛下，你這一覺可睡得夠久的。”
蕾娜正手忙腳亂用帽子壓住頭頂的翹毛，狠狠瞪了始作俑者阿涅塔一眼，但又自知理虧：“抱歉。最新任務，請率領部隊前往50區。”
“收到……等等，50區？”西汀反應過來，“50區不是還沒淪陷嗎？”
“嗯。但是——”蕾娜一覺醒來就發現戰線收縮得厲害，她迅速調整作戰計劃，“軍團攻克到1區是早晚的事，我們可以提前部署防禦戰線，延長抵抗時間。”
“明白。”
“「獨眼巨人」。”蕾娜在西汀準備切斷同步時突然叫住她。
西汀：？
“對於這段時間內犧牲的……”
沒等蕾娜說完，西汀就揮手打斷：“女王陛下，懺悔的話就留著見面說吧，那群小子不會介意的。”
7
說來好笑，戰爭持續的時間越長，蕾娜的指揮便愈發得心應手。
因為戰線不斷內收，死去的86們也越來越多，相反，蕾娜需要在腦內模擬推演的信息量反而少了許多。
甚至連睡眠時間都能保障在固定值。
不到一個月，軍團就推到20區以內。
偶爾還會有軍團斥候突刺進入第1區，對指揮部進行幹擾，在街道發起自殺式襲擊。
西汀也因此接到命令率先撤回第1區，和其他線精銳一起對其進行清繳，築起最後的防線。
這天清晨剛醒，蕾娜就匆匆披上軍大衣快步前往軍部。
街上死氣沈沈，渾然不見往日的嬉鬧和喧囂。
蕾娜註意到一旁緊閉的櫥窗背後有個小孩扒拉著百葉窗在悄悄看她，在註意到她耳側的那縷紅發時露出驚奇的表情。
蕾娜在匆忙中沖他擠出一絲笑容。
無論如何，還沒接受共和國教育的小孩子，永遠都是對雜色最友善的。
蕾娜深切知道，這便是共和國的希望。
但小孩發出的聲音引來了大人的註意。
大人順著孩子的手指同樣看到那綹紅發，眼裏的厭惡盡顯無疑，一手捂住小孩的眼睛，一邊把百葉窗迅速合上。
蕾娜：“……”
她無奈回頭，嘆了口氣。
頓覺任重道遠。
她忍不住開始思考“共和國滅亡和改變人民心中的偏見”究竟是哪個來得更快。
就在她陷入沈思時，知覺同步傳來守在第二區的終端匯報：“該死！有一小股斥候跨過區線進入第1區！請求支援！”
蕾娜猛然擡頭，她下意識地往右看去——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右手邊五百米處恰好就是一二兩區的交界線。
果然，一串緊密的子彈隨著巨型的銀色機甲跳入眼簾。
蕾娜下意識開槍，但子彈面對機甲無異於隔靴搔癢。
“嘁。”
蕾娜輕咬舌尖。
她身邊沒有可以阻擋的地標，而街上只有她一個人，她自然成了斥候的首要目標。
“阿涅塔。”蕾娜用□□進行毫無意義地抵抗，呼叫好友，“我在一二區交界處遇到襲擊，最後的防線計劃我寫在隨身的筆記本裏了，你把它交給西汀，她知道該怎麽做……”
蕾娜儼然一副交待遺言的態勢，阿涅塔匆忙跑下樓，手心緊張得出汗：“蕾娜你給我聽著！我才不想和那群86正面接觸，要下令你自己下令……聽見了嗎？我才不要收拾你的爛攤子！”
蕾娜看到從高樓一躍而下的機甲，習慣性去敷貼胸口的照片，眼裏閃過一絲遺憾：“拜托了，阿涅塔。”
終究還是……沒能追上啊。
她站在原地，不閃不避，從容閉上眼睛。
一串緊鑼密鼓的射擊聲。
巨大的沖擊力席卷而來，掀起蕾娜衣角，就連軍帽也被掀翻，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好幾個圈。
幾秒過後，蕾娜不可置信睜開眼睛。
……沒死？
只見一臺破破爛爛的「破壞神」橫在她和斥候中間，已經結束戰鬥。
一個紅褐色短發少女從『破壞神』裏跳下，把滾落到腳邊的軍帽勾起，穩步向她邁進。
那雙異色瞳愈發明顯。
蕾娜語氣掩飾不住的錯愕：“『獨眼巨人』——？”
西汀走到蕾娜面前，她比她看起來各方面要成熟一點，於是居高臨下地打量她：“什麽嘛。原來是個小丫頭。”
蕾娜：“……”
“不是你叫我來1區的嗎？女王陛下。”西汀把軍帽板正戴在蕾娜腦袋上，懶散地行了個軍禮，戲謔笑道，“『獨眼巨人』……不，家臣團隊長西汀·依達參上。”
沒等她反應過來，另外一臺駕駛裏也走出一個長發少女。
她神色冷淡，見到蕾娜更多是審視和打量，一言不發。
蕾娜無法從聲音分辨名號，所以她開口問：“這位是……？”
“家臣團副隊長。”少女冷淡開口，“「梅露辛」夏娜參上。”
“……誒？”蕾娜眨眼。
“……餵。”西汀瞇著眼睛，危險地看著夏娜，“你什麽時候變成了我的副隊啊？身為‘隊長’的我怎麽不知道？”
不要擅自給自己貼上家臣團的標簽啊餵！
夏娜“呵”了一聲，沒有理會。
“餵餵餵！你到底什麽意思啊——！”西汀抓狂，就差揪著夏娜的衣領跟她打一架了。
但其他幸存的戰隊隊員沒給她這個機會。
兩隊一路幾乎都是合作作戰，雙方都損失了許多隊員，剩下的人合起來勉強算是一支精銳。
現在，幸存的隊員們紛紛隔著機甲開啟同步，一個個都學著西汀的腔調：
“牧野·西塞參上。”
“約瑟夫·科恩參上！”
“零，參上。”
“三條樹人參上~”
“……”
少男少女們嘰嘰喳喳的聲音瞬間勾起蕾娜過去與先鋒戰隊剛認識時候的回憶。
她捂著胸口，感受到匯聚起的姓名透過大地，強有力砸在心臟上的韻律，眼眶瞬間微紅。
但她強壓狂跳的心臟，深吸一口氣，緩慢而堅決地回敬了一個軍禮。
“我是「鮮血女王」芙拉狄雷娜·米利傑少校——
各位戰友，讓我們並肩作戰到最後吧。”
End.
一點彩蛋：
營地。
其他86問西汀小隊隊員們。
“白天你們見到過……那位「鮮血女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啊？”
“聽名字就很傲慢吧！”
“一定很有氣場對不對！”
“女王誒！聽說她有貴族血統誒！”
“……”
家臣團成員們回憶起強忍眼淚強撐不哭眼眶微紅的某人，七嘴八舌地說起初印象：
“……看起來睡眠嚴重不足。”
“沒錯……我還以為她至少會比我們大一點。”
“看上去比西汀還小。”
“見到我們她是哭了，對吧？”
“絕對哭過！”
“不會是被軍團嚇壞了吧？”
“怎麽可能！她可是女王！”
“女王怎麽了，仔細想想，她從來沒有正面看過戰場的……對吧？”
“……”
經過激烈討論，大家得出和隊長西汀同樣的結論：
“明明就是個愛哭的小姑娘。”
“但是——”
家臣團成員們突然收起了玩笑，認真說道。
“但是啊……”
“是值得信賴的戰友呢。”
是他們願意以性命追隨的女王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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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的家臣團》
1
星歷2149年8月25日，深夜。
西汀駕駛「破壞神」沿著前線巡邏，和從反方向巡邏來的夏娜碰了個正著。
夏娜是隔壁戰隊副隊長，擁有一頭柔順的紫色長發，比起“大姐頭”形象的西汀，夏娜可謂名副其實的禦姐。
雖然外表漂亮，但個性卻像毒蛇一樣惡劣，言辭辛辣，飽含諷刺，和西汀這種直來直去的性格經常起沖突。
西汀正要側開，果然聽到夏娜微諷：“這不是我們女王的家犬嗎？祭典夜這麽重大的日子，怎麽還在前線巡邏？你們的主人沒把你們帶入酒會叫兩聲嗎？”
無聊。
西汀懶得搭理。
不僅是夏娜，很久以來，西汀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們在西線前線，這裏匯集著86精英，自然誰也不服誰，各隊隊長在初次見面時便擺開擂臺一決高下，西汀憑借出色的戰鬥技術衛冕冠軍。
按理說這能奠定她所率領的戰隊地位，但伴隨小隊的謠言也隨風而至。
——身為在戰場上九死一生，驕傲的86精英，竟然甘心臣服於一個白豬的指揮。
比起其他無時不刻不把管制官放在眼裏的八六們，西汀率領的戰隊指哪打哪，從不質疑，甚至連戰鬥結束都從參與對管制官的嘲諷與不屑，還時刻維護自家的管制官。
再加上蕾娜不計後果地給西汀運輸精銳武器和豐富物資，更加遭到其他八六們的反感。
哪怕西汀起初願意分享，但其他精英戰隊並不領情：
“誰稀罕你們主人投餵的飼料啊。”
甚至還有人嘲諷：
“餵！你們不會真的以為吃白豬的東西就能變成白豬了吧？”
不知什麽時候，西汀小隊便有了各式各樣的稱呼。
好聽點的叫“女王的家臣團”，難聽點的則是“白豬的家犬”。
越是這樣叫，西汀越想為蕾娜正名，其他86則越是認為她們喪失了86的驕傲。
最後還是副隊長拉住西汀：“算了，他們愛說什麽就說什麽，我們改變不了他們的想法，不是嗎？”
西汀氣不打一處來，但也無可奈何。
大部分管制官確實如此，但其中也有值得信賴的戰友。
沒有遇到蕾娜，並不是其他86們的錯。
她只是足夠幸運，在轉戰如此多的戰場後，終於遇到了一個真正值得托付後背的管制官。
於是面對這次揶揄時，西汀也只是翻了個白眼，嗆聲道：“怎麽？嫉妒啊？”
夏娜面色微動，語氣刻薄：“……誰稀罕啊！家犬。”
西汀掀起眼皮，那雙異色瞳懶懶掃了他一眼，故意逗弄：“哦？我還以為做你也想吃白豬投餵的食物呢。要不然怎麽跟條狗似的圍著我們四處打轉。”
夏娜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哼，除了你們誰想被白豬投餵啊！”
西汀壓下心中燥郁。
今晚軍團安靜得有些不正常，她心底總覺隱隱不安。
“既然不想，那就快……”
“滾”字還沒出口，仿佛為了印證她的不安似的，西汀左耳內置的知覺同步裝置便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北部戰線第一戰區第一戰隊「大錘」呼叫所有86處理終端。我是大錘戰隊長「黑鳥」，我們的戰鬥結束了，能聽得到的所有處理終端，戰鬥到最後的各位，活到最後的各位……我們終於能退役了。各位……非常努力了。”
在一聲淺淺的哀嘆聲後，男聲語調一轉，透著“大仇得報”的瘋狂，那快意似乎要穿透設備，同軍團一樣直指共和國：
“活、該。”
緊接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席卷了整個耳膜。
2
轟隆——
一束光從側方突射而來，如果不是身經百戰的86經營，兩人早就死在反應遲鈍的過失下。
“好險。”
西汀操控「破壞神」猛跳在一旁的巖石後方，看著光束劈出來的一道深痕，根本看不到盡頭。
不遠處黑壓壓地迫近一大片軍團，其中有個超大型的家夥正在積蓄能量。
“餵餵……不會吧。”西汀額頭冒冷汗，“這麽快？！”
她想起蕾娜之前無數次提醒她軍團隨時有可能發動大規模攻勢，但沒想到如此迅速，讓人猝不及防。
……還偏偏是在祭典夜當天！
夏娜面色不善：“「獨眼巨人」，你知道些什麽嗎？”
“嗯。我家女王陛下可是提醒過。”西汀強壓鎮定，嘴角扯開一絲瘋狂的獰笑，“電磁加速炮型，應該就是那玩意兒吧。”
話音剛落，終端那頭還傳來東線86的呼叫，同樣也是匯報遭遇軍團大規模進攻的情況。
西汀一邊操縱「破壞神」迎了上去，一邊開啟知覺同步，呼叫蕾娜：“姑且還是知會你一聲，女王陛下。大舉進攻從北部開始了，北部戰線已經淪陷，西部跟東部戰線也遭到北邊的進攻！”
今晚是慶典，西汀已經做好了蕾娜無法及時回應，自己背水一戰的打算，但沒想到蕾娜立即回覆了：
“我在。”
蕾娜的聲音宛如一根定海神針一般。
“阿涅塔，「獨眼巨人」，我知道，終於來了。”
西汀突然鎮靜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給留守基地的戰隊隊員下令：“各隊員聽好了，西線也遭到軍團攻擊，請在三分鐘內做好戰鬥準備，於訓練場匯合，等下一步通知。”
“你怎麽了？”夏娜註意到西汀的停頓，打開通訊，沖她嗆道，“「獨眼巨人」，你想死在這裏嗎？前方可是軍團，快動起來！”
「獨眼巨人」正調試著破壞神，哪怕夏娜看不到，她也伸出手指放在唇邊：“噓。我在等女王陛下的指示。”
夏娜只覺得西汀瘋了。
“共和國的白豬現在指不定在哪裏喝酒。北線已經淪陷，他們遲早要完。「獨眼巨人」，都到這種時候了，你不會還以為你們的白豬主人會在乎你們的性命吧？”
她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她根本不會在乎你們。”
話音剛落，夏娜卻聽到知覺同步那段傳來一個年輕女聲。
很年輕，和86的少年兵一樣年輕。
很平和，和圖冊裏畫的大海一樣平和。
仿佛置身悠遠的海上，再大的恐懼和驚慌都能被海面抹平。
而後，從平和之下傳來讓人無從辯駁的，排山倒海般的生命力：
“「鮮血女王」呼叫全戰線處理終端！
“軍團已經發起大規模攻勢，請求向85區內匯合和支援，國軍總部人員請盡快去除對人地雷，同時盡快開放鐵幕大門。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為了守護我們的榮耀，讓我們戰鬥到最後一刻吧。”
這一瞬間，哪怕之前極端排斥，夏娜都升起一個不合時宜的，極度荒謬的強烈念頭——
她會帶領她們走向勝利。
3
“怎樣？”西汀有點欠揍的聲音得意洋洋從對面傳來，“現在加入家臣團也來不及了哦。”
這一叫把夏娜從剛才的震撼中抽回神，她瞇著眼睛沈聲道：“誰稀罕你那個狗屁家臣團。”
還沒說完，她就聽到「鮮血女王」繼續說明：
“我將根據戰況實時調整存活小隊的作戰計劃，指令同步全體隊長終端，我知道仍有不少人對我還保留疑惑，但請相信我，我下的一切指令都是為了讓大家盡可能活下去，請各位務必遵循指示。
緊接著，蕾娜呼喚了家臣團隊長的名號：“「獨眼巨人」西汀·依達——”
西汀連忙應了聲：“我在。”
蕾娜從眼前覆雜的戰略局勢裏抽出一條路線，“請帶領小隊從營地通過坐標（271，916）撤回到第八十五區，過區域線時我會收到通知，再聽下一步指示。”
所有西線隊長聽到這話都心裏咯噔一下。
坐標（271，916）可是一處十分顯眼的高臺，如果前往那裏，毋庸置疑會被軍團視作首要目標。
這是讓整支小隊當誘餌去送死！
任誰也無法接受這種敢死隊的命令。
可西汀卻沒有絲毫遲疑，果斷應道：“遵命，女王陛下。”
蕾娜沒有一句解釋，“祝你好運，「獨眼巨人」。”
她垂下眼瞼，有條不紊呼叫距離西汀最近的夏娜：“第三十四戰隊隊長「梅露辛」，請你率隊前往坐標（309，82）。”
“嘁。”夏娜沒回應，而是對蕾娜出言不遜，“白豬，你不知道那裏就是被軍團包圍的一片墳場嗎？”
蕾娜仿佛沒有聽到那極具侮辱性的詞匯，如果換個管制官，早就和夏娜隔空對罵了起來。
但蕾娜聲音冷靜：“我知道。”
“那你還……”
“「梅露辛」夏娜。”沒想到蕾娜直呼出她的名字，夏娜呆楞在原地。
蕾娜的聲音傳遍所有終端：“請諸位相信我，我不是殺人魔，我的一切指令都是為了讓每個人能活下去。”
就在大家心中都騰起“這新來的管制官未免太過天真”的想法時，蕾娜下一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碎大家對她的判斷。
“讓每個人死得有價值。”
回過神來，夏娜已經錯失了和蕾娜爭辯的機會。
因為蕾娜已經馬不停蹄給下一個小隊隊長布置任務了。
或許是有了夏娜這個插曲；或許是因為蕾娜出乎意料能夠叫出86們的姓名；或許是大名遠揚的“女王家臣團”毫不猶豫接下了敢死隊命令……總之，接下來的86出乎意料地配合。
幾乎所有86都願意按照指令行進，只有極個別86小隊無法溝通，即便如此，蕾娜也仍舊按照“不服從”的行進路線臨時調整計劃，派遣其他小隊在可能遭遇軍團攻擊的地方實行接應。
夏娜覺得，這一切都糟糕透頂。
從沒一個管制官給他如此強烈的，讓她覺得自己就是個任人擺布的棋子般的感覺。
面前西汀已經調轉方向，夏娜忍不住問：“餵！你真的要去送死嗎？”
無數場生死相交的經驗讓西汀不為所動，她爽朗笑道：“托她的福，早該死在戰場的我活到了今天。”
她認真說說：“我不會死的……至少不是今天。”
夏娜指甲都要掐白了。
“切。”
4
此時，中央一區。
蕾娜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把第一輪指令下達給每個小隊。
前線信號基站正在不斷被軍團破壞，失聯的信號越來越多，得益於長期的一線戰場推演能力，蕾娜勉強能在腦內模擬出全線戰況。
“被小瞧了呢。”阿涅塔縮在背後，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努力破解鐵幕程序，聽到蕾娜被夏娜當面質疑，面無表情吐槽。
蕾娜咬著下唇，不自覺“嘁”了一聲。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女、王、陛、下。”
“阿涅塔……”蕾娜回頭看了好友一眼，切實在她眼裏看見揶揄，耳尖微紅，“說了多少次了，別那樣叫我……”
怪難為情的。
“是是。”阿涅塔隨口敷衍，“比起這個，鐵幕破解成功了。”
“麻煩你了。”蕾娜說完，同步那頭就傳來共和國總部部下的聲音，“少校，管控對人地雷那幫人不同意把86們放進來，該怎麽辦？”
蕾娜眼皮一跳，一股無名怒火從心頭湧上：“現在還在內訌嗎？”
“阿涅塔——”蕾娜問好友，“你能破解嗎？”
“可以試試。”阿涅塔遲疑說，“但對人地雷數量太大，我的電腦沒辦法帶動，得去負責部門的總控解除。”
剩下的話阿涅塔沒說。
但蕾娜清楚，總部本就沒多少人願意站在86這邊，對於白系種而言，巴不得86被關在85區外，多抵擋一陣軍團才好。
比起共和國本身的淪陷，白系種更在乎尊嚴被86踐踏。
總之，總部站在她身邊的人本就不夠用，現在個個都身兼數職，跟反對派周旋，阿涅塔只是技術兵種，如果放任她獨自前往總控部門，指不定會被負責人打成馬蜂窩。
“嘁。”蕾娜冷哼一聲，最後掃了一眼屏幕戰況，果斷起身，“我陪你去。”
“誒……你不用守在指揮屏面前嗎？”
“信號在不斷被摧毀，不如各部隊匯報來得快。”蕾娜搖頭，“戰況已經印在我腦子裏了……也不枉我為了這一天做的準備。”
因為早就知道軍團會大規模進攻，所以蕾娜這幾天來每天沈浸在無實況推演訓練中。
多虧沒日沒夜的訓練，如今整個戰線，每一個角落，都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裏。
所以同步所有終端時，她的大腦才得以處理如此海量的信息，不至於崩潰。
“不行！”阿涅塔把她按回座位上，“即便如此，你的精神附和也太重了！本來開放所有終端權限就夠亂來，我可不會同意你全程盲推！”
她咬牙，從腰間取下□□，拉開保險：“好歹我也是軍人，我自己可以解決。”
蕾娜還想說什麽，同步終端卻傳來西汀吃力的調侃：“女王陛下，你可是讓我們進了個狼窩啊。”
遙遠的西線戰場，西汀率領著戰隊已經被軍團四周環繞，銀色如浪潮般層層推來，撞上堅如磐石的小隊，短暫地回退，又掀起更劇烈的驚濤駭浪。
“稍等一下。”蕾娜無聲看了眼阿涅塔，大腦高速運轉，“阿涅塔，以防萬一，請隨時開啟同步。如果交涉失敗——”
她頓了一下，看了眼阿涅塔手裏的槍，毫不遲疑地說：“可以采取強制措施。”
說完，蕾娜便把註意力放回西汀身上，深吸一口氣，不緊不慢回應道：“「獨眼巨人」，請再堅持十分鐘。”
即便如此繁忙，如此危及的關頭，蕾娜的聲音絲毫聽不出慌亂。
無論聽過多少次，西汀都能從中汲取力量。
她是天生的將領，而自己心甘情願死她的指揮中。
“如你所願，女王陛下。”
十分鐘後，阿涅塔抵達控制部門。
她一腳踢開虛掩的大門，突兀地出現在僵持的家臣團和原部門長官的交涉中。
“如果想活命的話，滾出這個屋子。”
阿涅塔神情冷淡，壓根不給軍方虛與委蛇的時間，槍口直勾勾對準部門長官。
共和國被養廢的軍人哪裏敢動真架勢？
阿涅塔“沈迷人體實驗的瘋子”名號聲名遠揚，她剛一擡臂，部長毫不懷疑她真的會開槍，片刻掙紮後，果斷選擇自己小命，哆哆嗦嗦離開了。
“……”之前僵持的家臣團成員，還能這樣？
阿涅塔長舒一口氣。
天知道萬一動起手來她能不能打中！
但……
她坐在系統前，同步匯報：“對人地雷，開始解除。”
幾乎在同一時間，身陷鏖戰的西汀正慌忙操縱「破壞神」解救被軍團包圍的隊員。
但她距離太遠，就算用盡全速也無法抵達。
“該死！”她怒錘了把控制面板，就在她準備絕望放棄時，一支部隊突然從西側叢林的斜方穿刺而出！
砰砰砰——
一串緊密的射擊，軍團被突然出現的力量打了個猝不及防，火速往後退了一步，被圍困的隊員得以解救。
“「獨眼巨人」！還活著吧？！”
是夏娜？！
“你們那位女王陛下……可真有她的。讓我們挖穿了條早就被廢棄破鐵罐封住的小道，原來是在這裏等著我們！”
“走吧。”夏娜萬年無波的臉上出現一絲瘋狂，“道已經清出來了，只容單架破壞神通過，破鐵罐追上來只會受到埋伏，它們不敢追過來的。”
西汀這才明白蕾娜的小心思：
第一時間讓家臣團當敢死隊，既是誘餌，為西線其他部隊贏得撤退時間，也是對西線軍團最有利的狙擊力量。
她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也能平息其他86的猶豫。
同時，不忘為先鋒戰隊找到一條易守難攻的退路，把把先鋒戰隊的價值榨幹到極致，卻又最大限度地避免傷亡，還能保留先鋒戰隊的有效力量。
“真是……”
西汀笑罵著，對自家管制官的模樣更加好奇了。
還沒說話，她便聽到蕾娜的下一步指令：
“對人地雷已經清除，請「梅露辛」「獨眼巨人」小隊沿著小道，以最短的直線路徑退回85區。”
如果說剛開始夏娜還對蕾娜的“自殺式”指揮存疑的話，現在她對蕾娜的疑慮也拋到九霄雲外。
雖然沒回話，但她情不自禁地查看起蕾娜推薦的最優路線。
正如蕾娜所言，沿路對人地雷全部清除，西汀等人撤退路線暢通無阻。
淩晨一點，西汀率領零死亡率的家臣團越過鐵幕。
“請前往102營地，找到對接的夏娜大尉。”蕾娜說，“他能為你們提供食宿。”
西汀忍不住微諷：“我以為鐵幕內豬玀的怪胎就你一個。”
蕾娜被懟了一下，她無奈笑道：“雖然不多，所以只能分散人手。如果共和國其他軍人和他起了沖突，還得仰仗你們的破壞神震懾他們。”
西汀爽朗笑道：“是嗎？”
“嗯。拜托了。”蕾娜說，“總之，今晚辛苦了，請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
西汀溫和回道：“晚安，女王陛下。”
5
軍團以摧枯拉朽的態勢足足進攻了三天三夜。
北線，西線，東線，南線，全線覆滅。
即便蕾娜將大部分86撤回85區內，保留有生力量，也只能贏取短暫的反擊時間。
戰線不斷收縮，死去的86和白系種也不斷增加。
共和國的白系種們終於被炮火轟滅了幻夢，緊接著，是無窮無盡的恐慌，詛咒，和謾罵。
“是86帶來的這一切。”
不少白系種甚至把罪責怪到86身上，雙方爆發了不少沖突。
還好86們大多都會安慰自己，明白這群白豬的宿命遲早是死亡，才沒把沖突擴大。
而蕾娜也不得不派遣自己的部下跑到各區以武力控場——戰況已經夠亂了，她可不想讓內訌加速共和國滅亡。
當然了，家臣團帶著只有槍械，自然不可能與破壞神相抵，更多是對白系種的威懾。
而且，雖然人數不多，但至少也有管制官在前線，多少能夠隨機應變，分擔蕾娜的部分壓力。
畢竟全天不眠不休保持和所有戰隊終端同步，是個人都受不了。
但疲倦似乎在蕾娜身上消弭了。
每一個時刻，每一個戰隊，每一個終端都能在“恰當”的時間聽到正確的指令，正因如此，軍團的攻勢肉眼可見地放緩了。
因為共和國仿佛同樣有個不知疲倦的處理核心，ai一般指揮著所有終端，與軍團做全力對抗。
……就好像和另一個軍團作戰一樣。
這大大出乎了軍團意料。
就連86都反應過來不對勁。
“說起來……那個「鮮血女王」，真的是人類嗎？”
戰火間歇，少男少女們也會在私下議論。
“誒？怎麽這麽說？”
“你不覺得嗎？無論何時她都能把握軍團的一手動態，我睡覺前還會對我說‘晚安’，一覺醒來伴隨‘早上好’就能接到新命令……ai都不會這麽貼心吧？”
“除非時刻盯著戰況圖……根本不可能做不到吧？”
因為之前就習慣了蕾娜全天定時問候，西汀起初還沒意識到，聽到其他戰隊的在議論，方才後知後覺。
她打開對蕾娜的同步，率先聽到蕾娜充滿倦意的聲音：“「獨眼巨人」，有新戰況嗎？”
西汀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餵餵，女王陛下，你不會一直沒睡吧？”
被戳中了真相的蕾娜表情皸裂，瞬間站起，捂住嘴巴，還左右看了眼，確認西汀不在身邊，強裝鎮定：“怎麽會……”
西汀：“我聽到你在打哈欠了。”
蕾娜：“……”
既然被拆穿了她也就不裝了。
她“嗯”了一聲，輕描淡寫帶過：“（21，843）坐標有軍團進攻，還請帶著戰隊迅速就位。”
西汀：“等一下……我們在談你的休息問題！再像這樣你會死的！”
蕾娜忍住摘下同步裝置躲避西汀教訓的沖動，丟下一句“那麽，祝各位武運昌隆”便強行關閉同步，跌坐在位置上長長松了一口氣。
“被教訓了呢。”阿涅塔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端來一杯咖啡，說著風涼話，“喝這麽多咖啡小心心跳過快猝死哦。”
順手接過喝了一口的蕾娜：“……”
咖啡端在手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沒辦法，即便陸續有管制官加入，但願意作戰的人還是太少了。而且軍團有備而來，那麽快的攻勢，必須做到最有利的應對。”
說完，蕾娜不可避免地又大大打了個哈欠。
緊接著一股睡意突破大腦皮層席卷全身。
“奇怪……”明明剛才還……
阿涅塔把快要昏迷的蕾娜扶住，示意門後的衛兵進來把蕾娜架回床上。
“那麽現在軍團攻勢放緩，也不需要高強度應對了吧。”阿涅塔推了推眼鏡。
蕾娜掙紮著困意意識到咖啡裏下了藥。
“阿涅塔！”
“蕾娜，多少也信賴一下你一手培養的家臣團吧。”阿涅塔無可奈何地說道。
6
長達八小時呼叫不了「鮮血女王」，讓“「鮮血女王」實非人類”這一謠言不攻自破。
但緊接著便是油然而生的敬意。
這讓最後那些認為“反正白豬都沒上前線，終究只是躲在防禦設施發安全發號施令”的86也沒有多話。
平心而論，軍團鏖戰再激烈，為了保證基本駕駛，駕駛員們都會輪班休息，像蕾娜那樣徹夜不眠這麽長時間，沒有一個人敢拍著胸脯說自己也能做到。
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持續八小時聽不到鎮定的女聲，對於已經習慣了的86們無疑是種心裏缺失。
雖然臨時管制官指揮也不算太過差勁，但畢竟不是從一開始就陪伴他們熬過艱難淪陷夜的管制官。
更何況，無論臨時管制官換成誰，仿佛都缺了那麽點讓人安心的意思。
所以在聽到蕾娜新指令的瞬間，西汀長長舒了口氣：“女王陛下，你這一覺可睡得夠久的。”
蕾娜正手忙腳亂用帽子壓住頭頂的翹毛，狠狠瞪了始作俑者阿涅塔一眼，但又自知理虧：“抱歉。最新任務，請率領部隊前往50區。”
“收到……等等，50區？”西汀反應過來，“50區不是還沒淪陷嗎？”
“嗯。但是——”蕾娜一覺醒來就發現戰線收縮得厲害，她迅速調整作戰計劃，“軍團攻克到1區是早晚的事，我們可以提前部署防禦戰線，延長抵抗時間。”
“明白。”
“「獨眼巨人」。”蕾娜在西汀準備切斷同步時突然叫住她。
西汀：？
“對於這段時間內犧牲的……”
沒等蕾娜說完，西汀就揮手打斷：“女王陛下，懺悔的話就留著見面說吧，那群小子不會介意的。”
7
說來好笑，戰爭持續的時間越長，蕾娜的指揮便愈發得心應手。
因為戰線不斷內收，死去的86們也越來越多，相反，蕾娜需要在腦內模擬推演的信息量反而少了許多。
甚至連睡眠時間都能保障在固定值。
不到一個月，軍團就推到20區以內。
偶爾還會有軍團斥候突刺進入第1區，對指揮部進行幹擾，在街道發起自殺式襲擊。
西汀也因此接到命令率先撤回第1區，和其他線精銳一起對其進行清繳，築起最後的防線。
這天清晨剛醒，蕾娜就匆匆披上軍大衣快步前往軍部。
街上死氣沈沈，渾然不見往日的嬉鬧和喧囂。
蕾娜註意到一旁緊閉的櫥窗背後有個小孩扒拉著百葉窗在悄悄看她，在註意到她耳側的那縷紅發時露出驚奇的表情。
蕾娜在匆忙中沖他擠出一絲笑容。
無論如何，還沒接受共和國教育的小孩子，永遠都是對雜色最友善的。
蕾娜深切知道，這便是共和國的希望。
但小孩發出的聲音引來了大人的註意。
大人順著孩子的手指同樣看到那綹紅發，眼裏的厭惡盡顯無疑，一手捂住小孩的眼睛，一邊把百葉窗迅速合上。
蕾娜：“……”
她無奈回頭，嘆了口氣。
頓覺任重道遠。
她忍不住開始思考“共和國滅亡和改變人民心中的偏見”究竟是哪個來得更快。
就在她陷入沈思時，知覺同步傳來守在第二區的終端匯報：“該死！有一小股斥候跨過區線進入第1區！請求支援！”
蕾娜猛然擡頭，她下意識地往右看去——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右手邊五百米處恰好就是一二兩區的交界線。
果然，一串緊密的子彈隨著巨型的銀色機甲跳入眼簾。
蕾娜下意識開槍，但子彈面對機甲無異於隔靴搔癢。
“嘁。”
蕾娜輕咬舌尖。
她身邊沒有可以阻擋的地標，而街上只有她一個人，她自然成了斥候的首要目標。
“阿涅塔。”蕾娜用□□進行毫無意義地抵抗，呼叫好友，“我在一二區交界處遇到襲擊，最後的防線計劃我寫在隨身的筆記本裏了，你把它交給西汀，她知道該怎麽做……”
蕾娜儼然一副交待遺言的態勢，阿涅塔匆忙跑下樓，手心緊張得出汗：“蕾娜你給我聽著！我才不想和那群86正面接觸，要下令你自己下令……聽見了嗎？我才不要收拾你的爛攤子！”
蕾娜看到從高樓一躍而下的機甲，習慣性去敷貼胸口的照片，眼裏閃過一絲遺憾：“拜托了，阿涅塔。”
終究還是……沒能追上啊。
她站在原地，不閃不避，從容閉上眼睛。
一串緊鑼密鼓的射擊聲。
巨大的沖擊力席卷而來，掀起蕾娜衣角，就連軍帽也被掀翻，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好幾個圈。
幾秒過後，蕾娜不可置信睜開眼睛。
……沒死？
只見一臺破破爛爛的「破壞神」橫在她和斥候中間，已經結束戰鬥。
一個紅褐色短發少女從『破壞神』裏跳下，把滾落到腳邊的軍帽勾起，穩步向她邁進。
那雙異色瞳愈發明顯。
蕾娜語氣掩飾不住的錯愕：“『獨眼巨人』——？”
西汀走到蕾娜面前，她比她看起來各方面要成熟一點，於是居高臨下地打量她：“什麽嘛。原來是個小丫頭。”
蕾娜：“……”
“不是你叫我來1區的嗎？女王陛下。”西汀把軍帽板正戴在蕾娜腦袋上，懶散地行了個軍禮，戲謔笑道，“『獨眼巨人』……不，家臣團隊長西汀·依達參上。”
沒等她反應過來，另外一臺駕駛裏也走出一個長發少女。
她神色冷淡，見到蕾娜更多是審視和打量，一言不發。
蕾娜無法從聲音分辨名號，所以她開口問：“這位是……？”
“家臣團副隊長。”少女冷淡開口，“「梅露辛」夏娜參上。”
“……誒？”蕾娜眨眼。
“……餵。”西汀瞇著眼睛，危險地看著夏娜，“你什麽時候變成了我的副隊啊？身為‘隊長’的我怎麽不知道？”
不要擅自給自己貼上家臣團的標簽啊餵！
夏娜“呵”了一聲，沒有理會。
“餵餵餵！你到底什麽意思啊——！”西汀抓狂，就差揪著夏娜的衣領跟她打一架了。
但其他幸存的戰隊隊員沒給她這個機會。
兩隊一路幾乎都是合作作戰，雙方都損失了許多隊員，剩下的人合起來勉強算是一支精銳。
現在，幸存的隊員們紛紛隔著機甲開啟同步，一個個都學著西汀的腔調：
“牧野·西塞參上。”
“約瑟夫·科恩參上！”
“零，參上。”
“三條樹人參上~”
“……”
少男少女們嘰嘰喳喳的聲音瞬間勾起蕾娜過去與先鋒戰隊剛認識時候的回憶。
她捂著胸口，感受到匯聚起的姓名透過大地，強有力砸在心臟上的韻律，眼眶瞬間微紅。
但她強壓狂跳的心臟，深吸一口氣，緩慢而堅決地回敬了一個軍禮。
“我是「鮮血女王」芙拉狄雷娜·米利傑少校——
各位戰友，讓我們並肩作戰到最後吧。”
End.
一點彩蛋：
營地。
其他86問西汀小隊隊員們。
“白天你們見到過……那位「鮮血女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啊？”
“聽名字就很傲慢吧！”
“一定很有氣場對不對！”
“女王誒！聽說她有貴族血統誒！”
“……”
家臣團成員們回憶起強忍眼淚強撐不哭眼眶微紅的某人，七嘴八舌地說起初印象：
“……看起來睡眠嚴重不足。”
“沒錯……我還以為她至少會比我們大一點。”
“看上去比西汀還小。”
“見到我們她是哭了，對吧？”
“絕對哭過！”
“不會是被軍團嚇壞了吧？”
“怎麽可能！她可是女王！”
“女王怎麽了，仔細想想，她從來沒有正面看過戰場的……對吧？”
“……”
經過激烈討論，大家得出和隊長西汀同樣的結論：
“明明就是個愛哭的小姑娘。”
“但是——”
家臣團成員們突然收起了玩笑，認真說道。
“但是啊……”
“是值得信賴的戰友呢。”
是他們願意以性命追隨的女王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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