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你好。】

這一次，陸鳴終於在自己的腦海裏聽見了清晰的有邏輯條理的聲音。

盡管很清楚雙方的對立立場，但陸鳴還是在對方問好的時候，也給了對方一句禮貌的問候。

【你好。】

這就是人類式樣的禮貌。

不管接下來是把你大卸八塊還是挫骨揚灰，在初次接觸的時候，總歸會先裝出一副和善的好商量的樣子。

人類歷史上只有極少數的分支文明才能克服這一極為歷史戲劇性的慣性卑劣。

【如果只有你來的話，我是很樂意招待的，畢竟你擁有跟我對話的資格。】

陸鳴忍受著被無數魔族啃□□神力的撕裂刺痛，向這位傳說中的魔族神明傳遞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但，你為什麽要跟那些螻蟻為伍呢？他們跟我們，根本就不配被稱之為同種偉大的生物。】

陸鳴眨了眨眼，他的實際視線在逐漸模糊。

【偉大的我們已經超越了這些螻蟻。我可以隨手制造出一個像蟲族這樣的微不足道的種族，也就可以有資格隨手毀滅他們。】

冷汗簌簌地沿著陸鳴的鬢角流了下來，強烈的簡直沒有止境的痛苦正在蠶食他的理智。

他現在就已經分裂成了兩個精神意識，一個在承受痛苦的蠶食，而另外一個則在心驚膽戰地看著對方被蠶食。

但就是這樣，陸鳴也還是朝這位魔族神明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你可能沒有仔細看我的精神。我的建議是，請您仔細看完之後，再開口。】

下一秒，仿佛被螻蟻愚弄的咆哮聲瞬間就在陸鳴的精神防護上，拍打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波瀾。

似乎只要再來一次，陸鳴給出的精神防護就要解體了！

【你這個惡心的縫合怪！你不是血統高貴的皇室！你不是我的子民！惡心！可恨！人類！】

一連串充滿惡意的字眼打向了陸鳴。

陸鳴蒼白的面容上勉強卻擠出一個完全在預料之內的微笑。

【我是個人類。】

【當我說我是個人類的時候，並不是在陳述我的生理種族類別，而是在說——我尊重人類文明所擁有的所有美德，哪怕沒有它也不會影響我是個人類的事實。】

【就像人類曾經的母星系恒星被稱為太陽，後來的所有語境裏，當我們在說太陽的時候，太陽實際上已經不是太陽了。】

【但我們仍然在讚美太陽。】

眼看著陸鳴的精神力即將被蠶食殆盡，露出難以彌補的創口。

他的臉上也絲毫沒有展現出任何的畏懼之色。

【所以，也許方法可能有點奇怪，看起來可能簡直像個精神病的囈語。】

【但我還是要向您問個好，代表這些年，歷史上，所有救過我的人，幫助過我的蟲族，被我殺死的我，被其他人殺死的我，被蟲族殺死的我，死於意外的我，死於……】

魔族神明憤怒的嘶吼直接震碎了陸鳴的鼓膜。

汩汩的鮮血從耳朵裏流了出來，可是還沒等這位神明做出反應，下一秒，所有撲向星艦蠶食陸鳴精神力量的猙獰巨蟲都扭頭撲向了它們的神明。

足有行星大小的神明軀體密密麻麻的孔洞瞬間緊閉。

還沒有孵化的魔卵被魔族神明強制催化破殼，然而，幾乎所有的新生魔族都被其他魔族一擁而上地撕碎吞噬殆盡。

星艦內的其他蟲族頓時震驚地看向了陸鳴。

他們雖然沒有足夠的精神量級能夠參與到對話當中，但很明顯，他們聽見了陸鳴跟魔族神明的對話。

而且，從那位神明的精神波動裏，他們確實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臣服感召。

也許這個人類真的是對的。

他們蟲族真的曾經有過一位被先聖後聖們強行驅逐封印的母神。

但這樣的現實顯然對這些蟲族而言，有些難以接受，更何況是自詡血統高貴的皇衛們。

陸鳴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來到這裏，其實就是為了把自己這些年不停繼承縫合進自己精神裏的人類精神，全都送給那些魔族。

就像他的“精神觸”看起來是銀白的，但又同樣有著五彩斑斕的質感一樣。

人為制造縫合出的龐大精神，擁有這個世界上，人類已知範圍內，最強最烈的感染力。

孤兒院的老院長其實也叫陸鳴。

人類歷史上其實有很多陸鳴。

但陸鳴相信，自己應該是最後一個負責投出精神汙染摧毀魔族的陸鳴了。

人類制造的扭曲怪物，不管怎麽說，也得要人類負責收場才行。

只是哪怕是這種時刻，根本感覺不出哪裏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陸鳴也依然語氣輕快地向真正坐鎮指揮地葉晗問到：“好了，下一站，黑月要塞。”

“等到地方了，老烏鴉會給你們打這次的保鏢費的。”

看著這個人類覆雜得好像吃完夜宵要回家結果半路被飛船撞飛五十米遠爬起來拍拍土繼續回家的樣子，葉晗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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