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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看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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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看海吧

課後,段青青和尹霜在學校走廊碰見。

老段隨口一問:“你這去哪?”

“看我親戚。”

“我媽打電話說,我那親戚摔傷了,叫我去看。”

家裏大人不在家,尹霜要作為代表出場。不止尹霜家,通知的電話打到了另外幾個親戚那裏,都是要前去探望的。

住院鬧過最大的動靜是爺爺奶奶病危,老段跟隨父母前去守夜,就這別的親戚還不來看呢,得知尹霜這位親戚三十好幾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摔傷一下鬧得人盡皆知,她震驚住。

段問:“如此勞師動眾?”

她看尹霜急急忙忙,很擔心的樣子,無法感同身受就是了。歸根結底她是個莫得感情的,生病的人住院了,去了也沒用啊,都看過醫生,照過X光片了。

尹霜反過來問:“倘若今日進醫院的是真兒呢?”

“呸,你別詛咒人。”

“你感情最是豐富了!”

那親戚去翻欄桿,摔傷了。把手臂摔骨折了,照了X光要動手術。

尹霜說那還是挺嚴重的,得休息好幾月,沒工資怎麽養老婆孩子?

“你也別翻欄桿啊,我怕你摔傷。”

“呵,這傻逼事我都不幹!”

兩個人相對無言,尹霜往樓梯走,又問:“你家在那醫院附近吧?”

莫名跟去了醫院,老段總結自己的傻逼行為:一定是我感情太豐富了!

看到病床上躺的,基於人類本能,老段還是升騰起了些許同情,但也僅僅是同情,聽大人們討論動手術的事,休養的事,老婆孩子的安頓問題,她一概面無表情。尹霜無奈地將她推出去了。

這些親戚平日裏不住一塊兒,但有同一個祖宗,老大混得好,但只給千把塊錢,老二混得一般般,也只給一點,混得比老大老二都好的老三笑嘻嘻,說給安排大醫院動手術,錢的事一點沒提,末了,代表家裏唯一女兒的女兒,尹霜給病人留了個紅包,隨段青青離開了。

“你這四個舅舅看著那麽不和諧呢?”

“沒打起來就不錯啦。”

走出醫院,尹霜把安全帽遞給老段:“走,車你回家!”

老段笑:“我還是比較喜歡你。”

“情話留給有情人聽。”

“你個沒感情的家夥!”

互相吐槽沒感情,她倆感情倒是不錯。

回到了學校碰見小夏,段青青打招呼:“下午好!”

夏不時點點頭:“嗯。”

她問他:“放晚學有空嗎?”

“不打游戲就有。”

“那就不打游戲了。”

“可以。”

“你答應我了,放學我們去散步吧。”

“好。”

目送他走開了,段青青感嘆:“這麽好說話,被壞人欺騙了怎麽辦。”

隨即被後頭過來的尹霜拍了拍肩膀:“你那觀察手冊寫得如何?”

她從很早就開始觀察他,知道他喜歡打籃球,打得很不錯;學習很不錯,考試考得很好;他很善良,愛護朋友和幼小;他不喜歡電影,這個她想補給他;他很害羞,這個她也知道,待補充的事項還有很多。

段青青忽而笑:“不寫了,我想確認對他是不是濾鏡所致,但這已經不客觀了,我會因為投註了感情,會因為好奇而萌生喜歡的錯覺,那我就分不清本來就喜歡,還是在相處中喜歡。”她接觸了,知道他就是很好的人吶。

尹霜忍了好久,沒忍住告訴她:“小夏一直覺得你像周姑娘一樣漂亮。”

日後回想起來,他們會有一段和諧美好的時光。

尹霜已經聽到段青青的邀約:“周末去看海嗎?”

“長河、湖水,我看得很多了,我還沒有看過海!”

“好,我們去看海。”小夏回應了她。

期中考前的出游,是夏不時為數不多並不排斥的旅程。

自然,也是夏不時為數不多的出游。

班級裏的同學問他:“你覆習好了嗎?”

他兀自走神,聽到耳邊尹霜說:“別覆習了,跟我回家放松兩天吧!”

尹霜的老家是臨水的小鎮,家裏親戚一大堆,鄰居朋友一大堆,但平時就外公外婆自己,外公外婆養蜜蜂,蜜蜂產蜂蜜,成熟了開出來嘗鮮。他驚訝於姜吾愛稱呼尹霜的外公外婆為“外公外婆”,沒有限定詞。

小夏去往車站,看到了出現在尹霜身邊的姜吾愛,以及隔壁班那個叫段青青的同學。

按這人數及男女比例,吾愛笑稱:“像不像一男三女靈蛇島行?”他驚疑不定,目光掃到迎風而立的段同學,她側頭回來看他,他看她超像周姑娘。

“你好!”她和他打招呼,有一點禮貌,有一點親近。

也許是趟不錯的出游,他默默敲定。

乘車時他不愛說話,段青青扭頭過來說了幾句,看著窗戶玻璃漸漸止住了聲音。

玻璃倒映的,除了他,還有她自己,他們於鏡面互相看了一眼,那並沒有什麽意思,很快她就被旁邊的人搭訕:“同學你好,你也出去玩啊?”

段青青沒理。

她對不感興趣的一貫很冷漠。

到達了鎮子,從高大的牌匾下走過,又返回來,吾愛說:“這地方我好像來過。”

牌子上寫了“上風月下”四個大字,她看著,篤定道:“想起來了,我表哥的姨媽家就在這裏。”

“你表哥的姨媽家?”小夏覺得這關系挺奇異。

“嗯,他們是姨表親戚,我們是姑表親戚。”吾愛貼心地補了一句:“紅樓夢裏就是這樣啊,林黛玉和賈寶玉是姑表兄妹,薛寶釵和賈寶玉是姨表姐弟,但林黛玉和薛寶釵沒有血緣。”

進入鎮子有一段空曠的街道,往前行,路口分出幾條路,其中一條通向了山腳下的別墅。

吾愛說,“我表哥曾經在這裏待過好久呢。”她隔得遠遠的看,笑了:“深山蓋別墅,不是盜墓就是暴富。”講話怪有意思的。

“是祖墳冒青煙!”尹霜說。

“這家人以前很窮的,都吃不飽飯,他們家祖墳葬在一個小村子裏,有一年發大水把祖墳沖垮了,他們家就發達了,蓋這棟房子花了2000個W!”

尹霜的科普並沒有讓大家解開疑惑,吾愛在問:“祖墳沖垮了,那也能叫冒青煙嗎?”

“那是祖宗給的信號:你們要發了!”

“原來我沒有暴富,是祖宗還沒有給我信號啊!”

女生們的笑聲令人愉悅,夏不時不自覺跟著笑。

白日裏去玩,順著水流一直走一直走,看著山風拂過草木飄搖的樣子,佇立在路面的百年槐樹深深紮根於石頭縫隙,他們在樹下許諾,明年或者後年、很多年後再次齊聚。

天黑了他們就拿上裝備跑上頂樓,關閉所有電燈,準備來一場抓小偷的行動!

或兩點,或淩晨三點,摸不準固定時間,尹霜搬了涼席被子鋪好,讓他們躺下來聊聊天數數星星。這樣躺一起,對小夏是很新奇的體驗。

他睡在另一邊,聽女生們說話,大多是姜吾愛說話,他們家人都有點話癆是真。

話癆的吾愛睡著了,尹霜給她添了床毛毯,山中寒涼,她不想要有人生病。

熬了很久很久,夏不時不確認自己有沒有睡著,溫熱的氣息貼近,有很香的味道進入他的鼻腔,他腦子裏浮現出了下雨天踩著落滿花瓣的街道慢慢前行的場景,內心就此平靜下來。

銅鑼從耳邊炸響,他在一瞬間睜開了眼睛。

急速奔出的身影那樣熟悉,他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是段青青!

抽了防身的木棍就奔下樓的女生多麽英勇,伴隨著尹霜的大喇叭喊話:“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那個蜂蜜!”一年被偷三四次,養的蜜糖都被小偷整個扛走了。指不定就是熟人作案,這是尹霜沒和其餘人提的。

貼墻壁的攝像頭重新轉動,猝然打了一道白光,段青青就是那時走到光芒底下,手裏的木棍利落甩出:“爾等宵小!我們有攝像頭!”

頭昏眼花的小夏沖出大門,差點摔了一跤,好在抓到了另一根棍子。

那不怕死的姑娘操著木棍追出去好遠,他膽戰心驚,跟著跑了很遠。

她是很勇敢的。

那個時候她問他:如果我追你的話,你會答應嗎?

他回答了:不知道。

因為真的不知道。他對她印象不壞,知道她很漂亮,深信她很漂亮,僅此。

踩著夜色往回返,周圍被摒棄,他走在她身後,聞到了很香的味道。

她的勇敢並非無時不刻,她給他遞的情書,問他的話,就沒有說到喜歡。或許她自己也不清楚,這是否稱得上喜歡。

他們各有選擇權,各有退縮的權力,尹霜還問了:“你真的想好了?”

答應她,和她一起,但並不是以走向幸福的結局。

然後他想,為什麽不呢,她那樣漂亮的姑娘,已經很勇敢地邁出第一步了,要是有缺憾的話,該不自信了。“她值得別人的喜歡。”

班級裏那個年輕的班主任走過了,倒轉回來問:“小夏啊,你真打算高二去報名?你成績不差,完全可以高考上個好的大學……”

他回:“老師,我只是想快點獨立。”

所以他留給自己,留給段子衿的時間只有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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