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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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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英雄

宇文成思心驚膽戰地等了好幾天,沒有等到怎樣處分北平王府的消息,興許是皇帝忘了,也興許是皇帝不計較了,不過,比較靠譜的說法是:最近忙著迎接各國的使節,皇帝一時半會兒還顧不上北平王府。

雖說如此,只是暫時沒有聖旨下達而已,皇帝已經派了兩路兵馬封住了北平王所有的退路,只要想著逃出去,外頭就是天羅地網了。一品侯府常鎮府兵八百,皇帝調派的兵力足足有一萬二,怎麽算都是逃不出去。

不過這個消息,還是林峰派人告訴宇文成思的。自從九黎一戰回京之後,連宇文成思也幾乎沒有見過林峰。林峰雖然官職不算很高,不過一開始就從五品官開始做,往後的路好著呢。林峰人機警,宇文成都也很重用,每日都在軍營裏忙東忙西,實在不太得空見成思。何況他自己也立了府,不過有一些遠,成思在城中略略靠南,林峰卻在最北,一來一回也費工夫。

來送信的是曹季。宇文成思只覺得眼熟,想了好久才想起來這個名字。其實一共有他們兄弟三個的,老大叫曹伯,老二叫曹仲,這個是老三。不過大概三年前的時候老大就戰死了,只剩下這兩個。宇文成思偶爾看到林峰與他們來往,想來是收為己用了。宇文成思是很讚成和鼓勵這樣的行徑的。按照她的設想,再過幾年,林峰就可以在戰場上做獨當一面的將領了。什麽樣的將領都需要幾個自己人,就像她的身邊原先也跟著高達和林峰一樣。不過後來呆在長安,似乎也沒有這個必要,似乎宇文成思也忘記了這件事情,從回京開始,先是宇文成思把所有的軍權全部交回給了宇文成都,後來連她名下的歌舞坊也一直是宇文成都在打理,她已經完全被架空了。

“小將軍已經完全被架空了。”當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宇文成思恍然,似乎明白了什麽,只是臉色很不好地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林峰的意思?”“末將不敢這樣揣測,不過是林將軍叫末將來傳話而已。林將軍說,原先小將軍在軍方,至少禁軍四分之一的兵力是實打實握在手裏的,又一直管著陛下的消息來源和錢袋子,這都是實打實的權柄,小將軍再看看如今剩下什麽?什麽都沒有了。”

“他什麽意思?且不說陛下怎麽樣,哥哥難不成會刻意對付我嗎?”

“林將軍的意思是,大將軍同您關系好,故而小將軍才不會生出防備之心,可是您是女子,在政治中女子一向是用以聯姻的犧牲品,若是大將軍真的是要如此算計您,到了跟前的時候小將軍可還有半分還手的力氣嗎?如今就防備著,到了跟前的時候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若是真無此意,權當林將軍小人之心了。進將軍是說,小將軍到現在都不知道北平王府已經被陛下派兵圍了,難道不是因為手中權勢盡失嗎?權柄在握,總是可以護自己周全的。”

八月初的時候,這一場盛會終究到了盡頭,宇文成都可算是出盡了風頭。當他彈著長劍笑問“誰能與我一戰”的時候,臺下數百勇士,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答話。宇文成都笑得很和煦,不過第一日,他便連敗百人。無論是什麽樣的招數,到了他這裏似乎都不怎麽頂用。擅長於腿上功夫的反倒在腿上輸給了他,憑著力大無窮的人,再怎麽也扭打不過。幾個小國聯手,以為可以耗盡宇文成都體力的車輪戰似乎也全無用處,當宇文成都彈著長劍笑問“誰能與我一戰”的時候,中氣十足,體力充盈,絲毫不像已經苦戰了數日的人。

理由是宇文成思。宇文成都每每力竭的時候,成思便會擋在前頭,反正宇文成都若是懶得出手,叫成思代戰,也說得過去。宇文成思的笑比她的哥哥更加人畜無害,不過手段更加淩厲。皇帝叮囑了好幾次,若是打不過,記得大叫不玩兒了,她認輸,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權當是比武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幸而沒有。

他一笑,朗月清風,灼灼逼人的陽光也在淺淺的酒窩之中淡淡地化開了。雖然,宇文成都的光華卻並未有一分的淡然。每每與之對戰,都是生死博弈。都不必明說,不過都知道。宇文成都並不刻意傷人,不過手下也絕不會給旁人留一絲生機。在比武的過程中,宇文成思緊緊盯著一來一去的幾人,手中的袖箭時時刻刻地準備著出來。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不能讓人傷了宇文成都。

林峰倒是一直在宇文成思旁邊,一直替她端茶倒水,磨劍擦劍。

八月初的時候,終於結束了。

宇文成都又得了新的封賞,彩頭是一身純金做的圓領鎧甲。林峰難得有空,在宇文成思家裏嘗一嘗成思新做的點心。桂花開了,宇文成思又做了桂花糕。看著外面的樹葉漸漸落了,宇文成思忽而就想起來當初在江南的時候,高達就站在外面的樹枝上給她摘葉子,成思也記不清楚,究竟是誰偷吃了她的蜂蜜。

宇文成思說:“林峰,我很想他。”“你現在很該為自己考慮,成思。”宇文成思嘆了一口氣:“或許吧,可是哥哥和陛下都是我親近的人,我不喜歡與他們相互試探相互算計。若是他們真的用強,你覺得我能算得過他們嗎?”

甚有道理。

林峰反正也說不過宇文成思,於是換了個話題吐槽:“成思,你的點心就不能少放一點蜂蜜或者糖霜嗎?甜得發膩。”宇文成思嗔了他一眼:“要不你別吃,我全部留給哥哥吃。”“別別別,”林峰賠著討好的笑:“成思做的點心是最好的,比一品居的點心都好吃。”

既有了新的點心,宇文成思也沒有忘記了給宇文成都留一份。

宇文成都的書房,成思也很少來。這裏布置得都很是簡單,全然看不出來是一位一品大員的官邸,裏頭放置著兩個小小的花瓶,裏面插著兩束今兒才摘下來的花。宇文成都不知在忙著什麽,人定了還沒有回來,宇文成思餓著肚子在書房裏等著,腹誹著見了哥哥定然要好好數落他兩句,誰讓他叫自己等這麽久的。

小山一樣的軍報下面,有一幅畫。想來是畫成不久,上面還存留著墨香。宇文成都用的紙是徽州的宣紙,畫出來,染出來的顏色就像是朦朧的雨一般細密綿長。畫裏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只有半截指頭那麽大,雖只有寥寥幾筆,卻栩栩如生。這兩個人似乎是在爬雪山,不過剛剛爬了一半,到了山腰處,女子有些體力不支,男子便停下來,正在為她擦去汗珠。男子穿著灰色的袍擺,清風朗月,衣袂翻飛,風姿卓然,女子穿著青色的衣裳,眉眼盈盈,宜喜宜嗔。

再往上看,雪山之上一輪紅日正在冉冉升起,巨大的紅日將兩個人影襯托得無限渺小,不由得哀吾生之須臾,嘆宇宙之無窮。宇文成都啊,那樣驕傲的人,終究是為名所累了。如果他不是他,或許這一生,也可以親眼去西域看那些書中描述的奇異場景,帶著喜歡的人去爬雪山,可是去九黎,去北疆。

宇文成都要的,哪裏是什麽殿前金玉身,不過是松間一輪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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