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鬣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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鬣狗

原來不是夢。

所謂的頭頂傳來的聲音,或許是張照在這對夫婦肚子裏時聽到的麽?

還有那紅色的洞穴,實際上是,夫婦二人其中一人的嘴。

張照擡起頭來,與那兩個噩夢中長得一模一樣的夫婦各對視了一眼。

便見阿卉虛弱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面色蒼白,裙擺下是沒能完全藏住的帶血的面碗一般大小的……約莫三四顆蛋。

文郎擋在阿卉身前,嘴角掛著幾串長長的血絲,與張照對視之時,全身在劇烈顫抖。

緊張很快消散,張照暗自在袖中掐訣化出一道陣法,打傷紅發男子與他的三個下屬後,禦劍破窗逃走。

張照深吸了一口氣,環顧了這個全新的世界一圈——

腳下是長滿參天大樹的密林;

頭頂是猩紅的夜空;

碩大的、仿佛近在眼前的圓月從紫藍色的海面上升起;

海灘上的砂礫金光閃閃,上面鋪滿了黃金、玉石、瑪瑙、水晶;

遠處的山脈連成長長的一條線,綿延至看不見盡頭的黑暗之中。

這便是,妖界。

與凡界景象相近,卻又有所差別。

在意料之中,但又始料未及。

“站住!”身後傳來那紅發男子的喊聲,隨之而來的,是臭氣熏天的一股狂風。

狂風很快過境,張照回過頭去看了一眼,便見一只甚至比月亮還要大的鬣狗穿梭在雲霧之中,朝張照狂奔而來。

仿佛隨時便能追上張照,並將他踩個粉碎。

見張照又要化陣相抗,那鬣狗便張開他的血盆大口,對著張照便是一頓無聲的吼叫——

張照算是知道那股臭氣熏天的狂風是從哪來的了。

忙化出球形陣法護住周身,便又列出劍陣對準那鬣狗,在鬣狗繼續朝張照撲來的同時,催動陣法放出上萬道靈劍射向鬣狗。

那鬣狗仿佛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在空中亂竄了一陣後便被靈劍戳成了篩子,恢覆了原來的大小朝地面墜去。

“阿明!”遠處傳來一中年男子悲愴的叫喊聲,那屍體被一道紅黑色的光圈收走。

張照暗叫一聲不好,忙禦劍便逃,卻未跑多遠,便被漫天鬣狗圍成了一個圈。

“我的族人只是想問你一些話,你為何要殺了他!”離張照最近的一條老鬣狗怒視著張照,眸中泛起淚光。

張照還是頭一次在動物身上看到如此豐富的表情,被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他分明是想殺我,難道我要等著他來殺麽!”

剛開口,張照便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較之從前低沈了許多,就跟他一夜之間長大了好幾歲似的。

“今晨我們海氏已然向整個妖界宣告入主節井島,你招呼也不打一聲便闖入我部族的地盤,便是找死!”那老鬣狗身後的另一條鬣狗開了口,是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張照與眾狗對峙著,氣勢絲毫不減:“那對夫婦比你們更早入島,難道不該講究個先來後到嗎?”

“笑話!”老鬣狗怒斥了一聲,狗群緊跟著狂吠不止。

“放眼妖界,我們八大世家何時不是想占哪塊地盤便占哪塊地盤?兩個無根平民,也敢與我海氏搶地盤?”老鬣狗冷哼了一聲:“若不是看那杜鵑精快生產了,老夫早便將他們逐出去了,卻未曾想,他們竟膽大包天,藏了個人器!”

人器。

那對夫婦也提過人器。

那個噩夢,應當是那對夫婦的記憶。

張照腦中又閃過關於仙界北府帝君叛逃去妖界湯巫山的傳聞。

若妖界當真有修煉人器這種功法,那北府帝君怕是早便和妖界有所勾結。

這便和那七人偷渡入凡界傳教,欲將張照練為人器儲存信力帶回去為那北府帝君所用串起來了。

可仙界不是被世人所仰視的存在麽?一個練器的功法,竟還要來妖界取經?

“我不是人器。”張照冷眼與那老鬣狗對視著,異常鎮定:“我是……”

卻未等張照說完,那老鬣狗便化作人形,不由分說便扔出一條繩子綁住張照。

張照眼疾手快,在繩子纏上身時便掐訣化出陣法擋在周身欲將繩子震碎,這繩子卻絲毫不受影響,輕松地穿過張照連續放出的陣法團後將張照五花大綁。

張照將飛劍召來手中,欲將繩子砍斷,卻一施法,繩子便閃爍著紅光迅速縮緊,生生勒破張照皮囊侵入骨血,疼得張照動彈不得。

“卻從、卻衣。”老鬣狗回身看了看狗群,將張照扔進了一張突現在眼前的懸空帆船裏:“速速帶上一隊人將這人器押回湯巫——他是從通恒殿裏逃出來的。”

狗群中立馬化出十多名人形,一溜煙地上了船。



炁仍在周天運轉,但只要一碰到那繩子便仿佛觸發了機關一般,會被勒得更緊。

張照趴在甲板上,看著流淌在甲板上的自己的血,咬了咬牙關。

忙翻了個身躺好,看著室內正在喝酒的眾人,一時間一籌莫展。

夜幕開始落下,傷口已經結痂,這群鬣狗卻沒有擡張照進屋的意思。

無休止的戰鬥與逃跑已將張照折磨得筋疲力竭,即便是在這般緊要的生死關頭,還是無法控制地打起盹來——

既然被人吃下肚了還能覆活,想來,若不是被什麽高深的術法所傷,應該是死不了的。

想到這,張照便心存僥幸地有恃無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緩緩閉上眼。

“喲!卻從兄?這是要去哪啊?”

張照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睜開眼欲一探究竟,身下便生出一道光暈,轉瞬便將張照拖回室內,藏進床底。

這光暈……仿佛和方術裏的陣法異曲同工。

便聽屋外傳來卻從的回話:“井節島無甚靈力,若要住下還得花大力氣修葺,很不劃算,族長便差我等再去尋住處。”

“是嗎?”那男子笑了笑:“方才遠遠看著,這靈船像是往湯巫山方向去的,我這才跟上前來搭話,還以為能同行去湯巫呢。”

“哦,原來如此。”卻從幹笑了幾聲:“我們倒確實打算往東部去看看,左右去東部與湯巫都要跨過皖屽海,慕沖兄若是不介意倒可與我們一道跨洋。”

“如此……便有勞卻從兄了。”

四下再無多餘的動靜,連著張照的五感一道消失了。

又是一片空白。卻從應當是對張照施了什麽法術。

“不必緊張,你如今在我的幻陣之中。”慕沖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我對你沒有敵意。”

幻陣?

這是妖界術法的專用詞?

張照對著一片空白喊道:“既然沒有敵意,那為何方才要封住我的五感?”

“五感?”慕沖笑了一聲:“你果然不是人器。”

“什麽意思?”張照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人器對我們來說無非是儲存工具,除了會喘氣,和死物沒什麽兩樣。剛剛若不是我來了,他們會一直將你扔在甲板上不聞不問。因為人器不必被當作人,也不會知道任何事情。”

遠處,在不知道多遠的遠處,開始響起腳步聲。

因看不見,聽力變得敏銳。

那腳步雖在不緊不慢地靠近,但張照能感受到,慕沖劇烈的緊張和興奮。

“你的外形與行炁方式完全符合人器特點,但剛剛你卻說了‘五感’。”

眼前忽然便閃過一道紫光——視覺恢覆了。

便在一片紫霧中,那慕沖終於出現——看起來與張照年紀相仿,一身紫衣,也與其餘人一樣披散著長發,只用一點繩編抹額固定頭發。

看來妖界的男子都是這個發型。

“說吧,你是什麽人?”

“人。”

“人?”慕沖仰頭大笑:“能修煉成人形的,哪個不是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慕沖笑得停不下來。

張照冷眼看著他:“凡人。”

“凡人?”仿佛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般,慕沖的笑聲戛然而止,皺著眉頭盤算起什麽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從……凡界來?”

“是。”張照又點了點頭

慕沖周身開始發顫,像一根搖搖欲墜的枯木,仿佛隨時都會傾倒。

“原來……還真有凡界啊……”慕沖又將張照從頭至尾地打量了一番,眼中翻湧著惆悵:“可看起來與我們無甚區別啊……”

“我也是頭一次見妖。”海氏的敵意驟減,張照也稍稍松了口氣:“也覺得你們的人形與我們凡人無甚區別。”

“你如何來的妖界?”慕沖繼續打量著張照。

看來是這位是和海氏分工協作,套話來了。

張照打起十二分精神,索性來個真假參半:“我本欲去尋西極郡,卻走岔了路,誤入了妖界。具體怎麽過來的,已然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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