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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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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

息儀猛然驚醒。

身下傳來一聲喘息,她便被反按在地上,熾熱的吻落下來,激起的綿密水聲。

回憶結束了。

他們幾乎全部都耗費在等待上的百餘萬年時光,盡數凝結進她撲到他身上蓋上的一吻裏。

息儀大睜著眼,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沈默著流淚。

如今的她,編號尾號從1到4的她,變得冷漠,陰翳,竟然正在為重逢的喜悅動容得落淚不止。

他很快便舔舐到她鹹鹹的味道,迷茫地睜開眼,猶疑著喚了她一聲:“息儀?”

但一對上她的目光,他便立馬錯開眼,抱著她坐起身,手足無措地四處瞎看。

臉脖子耳朵又都變得紅彤彤的,不敢再與她對視。

“張照。我來了。”息儀笑著靠近他,圈緊他的腰,將頭埋進他懷裏。

聞到久違的陽光味,息儀迅速將情緒撥回鎮靜。

記憶,應當是息儀設置合魂陣的時候放進去的。

且仍舊不完整。

合魂陣的來歷和設陣動機仍舊未可知——最後那一幕,息儀放進珩渠體內的陣法,只是一個簡單的封印陣法,主要作用是杜絕他的元神再度損毀,並不是能讓他們共生的合魂陣。

結合記憶和主體說的話,真相,應當是息儀被處決後,新際神接管了息儀的這片轄區。

新際神外形與她一模一樣,也叫息儀。

且因為主體沒有自我意識,在處決完息儀後,它的自衛戰便結束了,新際神降世後便不再處理上次降世的遺留問題,而是開啟新任務,在已然進入平穩運行的孤神界收取靈力,便遭受珩渠襲擊。

有陣法保護,新際神殺不死珩渠,主體便提示她,可以通過將孤神界降級到規則和環境與之最接近的眾神界,盡量維持此世運行不變,以眾神界法則分解孤神□□,封印孤神靈魂。

也便是這一遭降級世界,使得新際神調用了全部際神之力,已被‘抹殺’的息儀感知到了調用,找了過來,一舉奪得身體,重現於世。

息儀迅速同化了新際神的那一縷意識,完成任務,回歸主體。

接下來,必然是在主體內部後發生了什麽,才致使她的編號從2跳到了4。

取代主體麽。

息儀細細看著張照,又情不自禁地捧住他的臉,輕輕吻了吻他的唇。

他是她的欲望源泉。

若不是想要永永遠遠地和他在一起,即便覺醒了自主意識,息儀也只會繼續一成不變地做她的際神,周而覆始地完成一個又一個的任務,除了開始用神權為自己提供一些小便利外,和覺醒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欲望使她萌生了對主體的掌控欲。

由此觸發了主體對息儀的自衛抹殺。

也便證實,利己行為其實也是被容許的——這不過是主體用來檢驗際神是否覺醒了自主意識的一點手段。

畢竟,沒有自主意識的人根本不會破壞規則。

第一次被抹殺,是因為潛意識裏,已經想到或許可以通過取代主體升級珩渠的層級,才在盛怒的情況下脫口而出了一個‘我’,使主體有所察覺。

第二次被抹殺,是因為在回歸主體後,付諸實踐了麽?

那看來,他們失敗了。

腳下生出久違的如萬花筒般繁覆的陣法。

息儀揮掌,將張照推開,附在他周身的金光跟隨他脫離陣法後,消散不見。

“Z64378894號,檢測到你的第三次自主意識覺醒完成,你對我仍舊有強烈的侵占意識,這觸及了我的底線,現對你進行重置處理。請珍惜我賦予你的至高無上的際神身份,對我心懷感恩,擯棄雜念,安分守己。”

有合魂陣在,便是重置無數次,她也總會有恢覆記憶的時候。

即便是被摘除記憶,切斷對張照的愛/欲,他作為她這次任務的關鍵一環,之後也會與她有接觸,她也會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保護他,他們總有機會重新心意相通。

況且,他沒有姻緣線,沒人搶得走他。

接下來的當務之急,便是將那副身體造出來,讓身體也宣告獨立,便能完全脫離主體的控制。

然後回歸,取代主,掌控他的人生,讓他永永遠遠屬於她。

息儀躺在陣法之內,心平氣和地閉上眼,坦然接受這場處決。

光柱一打下來,她體內的合魂陣便轟然化為了齏粉,將她的識海炸得卷起連綿起伏的滔天巨浪,一浪又一浪,重重砸下來,她的思緒被砸成一灘又一灘漿糊,散落各處。

徹骨的痛楚中,息儀感受著自己仿佛被一片片切割,又被一層層攤平,重新堆疊。



息儀在院子裏搭了個吊床,躺在裏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著,目光散漫地仰望漫天的絢爛星系。

她的心情很不好。

昨天,若非她及時發現,那個孤神就要被望植打死了。

明明之前在凡界監督他的時候,悟性還很不錯,一晃長到19歲,思維卻沒有從前活絡了。

既然誤入妖界,在修為不敵對方的情況下,就該查缺補漏,並迅速註意到妖界的遍地黃金完全能夠提供充足的金屬靈氣,供他將匹配不上他的修為而嚴重拖他後腿的劍淬煉得無堅不摧,那把望植砍成幾截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麽。

還得她親自去教。

在他那間破屋子裏躲了6年,躲傻了。只長個不長腦子。

“嘖。”息儀越想越煩躁,起身要回房去,死域頂部的金黃色海面上突然延伸下來數萬道百米長的天雷。

息儀目光一滯。

有人飛升了。

“師尊師尊!”寧敘急急推開院門,朝息儀飛奔而來:“那個凡人、那個凡人飛升了!”

張照?

息儀擡頭看去,正被天雷圍剿的人確實周身全是張照的氣息。

可他還不到飛升的時候。

息儀冷了面色,便要瞬行進雷群裏看個清楚,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寧敘的話:“那個凡人?”

息儀回過頭審視著他:“你見過他?”

“……是,是啊。”寧敘被息儀驟然變得冰冷徹骨的目光嚇得楞了楞,連忙解釋:“昨日仙班監測到妖界有異動,便派我潛入妖界探查,我在回來的路上,瞧見一個凡人正和望植交戰,最後險勝逃回凡界了。當時我便發覺他的靈炁即將滿盈周身,有飛升之兆,沒想到真的飛升了。可是眾神界仙班已然滿員,他便是飛升了,也沒有容身之所,不是白白飛升了麽?師尊。”

“哦。”息儀緊繃的情緒又恢覆正常,她仰起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從海面墜落而來的小小人影。

“師尊。”寧敘暗覺不妙,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怎麽了嗎?”

“你毀了他的命盤。”息儀平靜道:“飛升的,不是你看到的那個凡人。”

“什麽?!”寧敘驚呼著便要瞬行上去一探究竟,人影便被息儀抓來了面前。

是一個比寧敘高半個頭的,被天雷劈得衣衫破爛不堪頭發爆炸,還在不停冒著黑煙吐著黑氣的小少年。

小少年看看息儀,看看寧敘,眼裏驟然爬滿懼色,提腿便跑。

息儀只冷眼看著他跑到幾部開外的池畔,環抱起手,揚聲問他:“張照是你什麽人?”

小少年聽到張照的名字,又驟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你認識他麽?”

息儀敷衍地點了個頭。

“他,他是我堂兄。”小少年便慌慌張張地跑回來:“你,你能送我回家麽?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少年張嘴便哇哇大哭。

“你成仙了,得待在仙界,回不了家。”息儀被這哭聲吵得深深地蹙起眉,只冷冰冰地知會他。這少年剛被催熟靈根,巨額靈炁瞬間便填滿了他的整個軀體,觸及‘體內堆積靈炁達到百分百為仙’的造物設定,自動飛升了。

少年的哭聲驟然拔高。

“你在飛升之前,張照對你做了什麽?”息儀的語氣愈發煩躁:“你的體內全是他的靈炁。”

少年急忙道:“堂兄說,他活不長了,留著靈炁也是浪費,便全都渡給了我。然後,然後便讓我走了。我剛離開他的寢房,將房門合上,便感知到他魂魄離體了,我很害怕,急忙去找父親救他,但一跑出院門便暈倒了,等到醒來,已是半年後,卻剛喝了一口粥便被一股氣勁抓著飛了起來,數不清的天雷打到我身上,我便落到了這裏。”

活不長?

以張照如今的修為,已然不死不滅,何來活不長一說?

息儀周身一頓。

昨日趕去妖界救他的時候,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也在耳邊響起。

“息儀,你是好人嗎?”

一股強烈的不適迅速沖擊著息儀的思緒,她擡手一揮化出玄光鏡,凡界的現況迅速在鏡中劃過。

安定,祥和,井然有序。完全沒有望植派去傳教的乾元門的跡象。

息儀連忙搜尋張照的身體。

——他枯坐在他星靈宮寢房窗邊的搖椅上,身上已堆了厚厚一層雪。

因為設有陣法,外人根本進不來,他便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從盛夏坐到了寒冬。

魂魄離體已超半年,這具身體,確實可以歸為‘死亡’。

息儀揮掌,取來這具屍體上殘存的記憶。

回到凡界後,他居然憑一己之力,滅了已然滲透進凡界除了魏闕國以外的2國27部族,像是飼養豬仔一樣好吃好喝豢養著凡人高速生產信力的乾元門,而後故意控制著魂魄離體,直至魂魄與身體之間不再有感應,才化出玄光鏡冷眼旁觀著自己呼吸停止,脈搏停止,血脈停滯,瞳孔散大,軀體發僵,確乎死亡。

再以陣法封印住自己的元神,以確保再無與身體產生感應的可能,便陷入昏迷,四處游蕩。

息儀周身騰起如熊熊烈火般劇烈的怒意。

他壞了息儀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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