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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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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

“你,你敢!”

“有何不敢。”息儀笑了笑,“我可以預演給你看。”

話語一落,本安安生生呆在魔王後宮內的634個姬妾們便被一股無形之力捕獲,呼啦啦全被吊到魔王面前。

姬妾們一臉痛苦地捂著脖子不停蹬著腿,原本白嫩的臉蛋在頃刻之間便已憋得發紫。

“不過擒賊先擒王,得讓你先死。”冷漠的聲音宛若一陣冰冷刺骨的罡風,驟然自魔王頭頂轟然而下,眨眼之間便將他壓成了一灘血沫。

魔王感受到自己在一片刺眼的金光中緩緩升起。除了金光,幾乎都看不到什麽。

沒過多久,頭頂便傳來此起彼伏的潑水聲,魔王仰頭看去,便見漫天夾雜著器官、殘骸的血水傾瀉而來,砸了魔王滿臉滿身。

這些是……他的愛妃們。

剜心般的刺痛自心口蔓延至全身,魔王攥緊胸口,久久透不過氣來。

但一切並未停止,只見金光散去,已經距離他很遠的地面,他變成一灘血沫的屍體還在沿著長階潺潺流淌著,還未得到收拾,登基大典便已步入正軌。

那個差點篡位成功的女人的兒子已然王冕加身,與他嬌艷欲滴的魔後相扶著,朝著長階之上的王座漫步而去。

魔界的子民們匍匐在布滿血水和殘骸的地上,虔誠地高呼著‘魔王萬歲’,便連平日裏被她寵得動不動就耍小性子的魔後,眼下也是一臉癡迷地看著那個女人的兒子,舉手投足間是從未對他流露過的仰慕和溫順。

這些尊榮這些崇拜,原本都是屬於他的!怎麽可以隨隨便便便被旁人奪走!

“不、不!本尊絕不允許!”魔王掙紮著要朝著那二人撲去,他要殺死那個女人的兒子!居然還膽大包天到碰他的女人,他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扔去鬼界餵那些餓死鬼!

但魔王的身軀卻像一只脹鼓鼓的氣球,越是撲騰,便越是輕盈,便要朝著更加遙遠的深空飄搖而去。

“如何?”息儀冷冽的聲音再度在耳畔響起:“是按照我的要求收斂收斂,還是要將這項預演付諸實踐呢?”

“我、我同意!我不殺凡人!”這是魔王長這麽大,第一次在遭受威脅時,毫無還手之力。

他已經與他的身體失去感應,實則已經切切實實地死了。

“好的。我相信你能遵守約定。”

冷冽的聲音又像一陣清風般吹拂而去,魔王眼前一頓,又感受到了滿身的沈甸——是他一身華服的重量。

他覆活了。

能輕松令人在生與死之間輪轉麽?

魔王的視線掃過潔凈得能當鏡子使的地面,哪還有半分方才的滿地狼藉。

一絲不差地,將他全部的血肉覆原回來了麽?

——就像是,令時間倒流了一般。

後知後覺的恐懼感似千萬只螞蟻從他心口爬過,將無休無止的後怕塗抹至周身每一個角落。魔王枯坐在王位上,戰栗不止。

能做到無視生死,倒轉時空的,便只有前人們口中時不時提到的上古際神——創世造物,圈/養生靈的際神。

“來人!快來人!”僵滯了許久,魔王才驚呼道:“傳令下去,即日起,駐守凡界的魔軍不許再奪取凡人靈力,直至——直至,際神離世為止!”



魔王的指令自然也傳入了珩渠耳中。

聲音聽起來急促而尖銳,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不得已為之。這不由使珩渠對息儀又添了幾分好奇。

“際神?”珩渠快步跟上繼續悠悠然朝城內走去的息儀:“際神與神族有什麽不同嗎?”

“當然。”息儀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前方,仿佛在找什麽東西:“神族既有實權又有神權,際神只有神權沒有實權。”

“什麽意思?”珩渠皺了皺眉頭,顯然沒聽懂,

“簡單來說,便是世界為造物主所圈/養,那造物主便相當於一個農場主了。那便可將一個世界類比為一個農場,際神,便是替農場主管理農場的,呃,搬運工?對,搬運工比較貼切。際神按照農場主的要求,在規定的時間段內,來到農場開展翻新、播種、施肥、除草、收割等一系列工作。輔助際神完成這些工作的工具便是神權了。但糟糕的是,際神其實就是造物主的一縷意念,只不過被造物主用一個與人的外觀和性能相同的容器所承載著,傳送下來幹活。換句話來說,際神等同於造物主,但造物主不等同於際神。而自己給自己幹活,哪有報酬可拿呢?因此,從某種程度來說,際神是造物主的奴隸,被造物主管控,為造物主幹活,但無法共享造物主的農場,談何實權。”

也不管珩渠聽沒聽懂,長篇大論地一股腦說話,息儀四處張望的目光終於定格在某處,隨即便瞬行了過去。

“餵!”瞬行的距離並不遠,珩渠也迅速跟了上來,正要讓她不要每次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垂頭便瞧見息儀已經躺在一床不知道什麽人扔在地上的涼席上,用手枕著頭,翹著二郎腿,看著從河面映射到墻面上的浮蕩水光,愜意地哼著小曲了。

“你……”

“好的橋洞可遇不可求,更何況還白撿張涼席。我要是不抓緊點,便要被別人搶走了。”息儀悠然地解釋,語氣間還隱隱透著些得意。

“什麽意思……”珩渠楞了楞:“難道你從前都是住橋洞嗎?”

“也不是每次都住橋洞。”息儀搖頭:“有些時候也會睡樹上,在無神界,還會睡公園長椅,非營業時間的游樂園。”

珩渠墨色的眸子沈了又沈,半晌才問:“你不是際神嗎?你不是很厲害嗎?難道憑空變點金子銀子這種小法術都不會?”

“際神的神權不具備利己性。也便是說,我不可以用我的法術滿足我的任何需求。”

除了瞬行術和奪取靈力。

畢竟際神本就是為了收取靈力而存在,無視時空距離,不受限制地取用靈力是際神的兩大基礎設定。否則,便不能稱之為際神了。

珩渠卻僵在那,鐵青著一張臉,陰沈沈地垂眼看著息儀,目光絲毫不遜於他看押那些凡人時的淩厲,仿佛又變回了那堵厚實的黑墻。

“為什麽不可以?憑什麽不可以?”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蹲下身來,強壓著悻然,低聲吼道:“既然是委派你辦事,還要你以人的形態行走人世,那得給你最起碼的人/權吧?住酒樓客棧甚至是驛站又花不了什麽錢,你休息好了,才能把事情辦好,這算什麽利己性?倘若你連躺在床上睡個覺這一點好處都沒有,那為造物主辦事有什麽意義?嗯?我問你,你為什麽要心甘情願做別人的奴隸?”

“為什麽可以,憑什麽可以?”息儀惘然——她無法理解他的怒意從何而來。明明是與他無關的事,但解讀他的反應看來,應該是在心疼息儀?

心疼?

為什麽?

她闡述的這些事實,是需要心疼的嗎?

“我不是人,我是造物主的一縷意念,不需要人/權。”息儀一條一條解釋:“哦,按你的邏輯來說,休息得好或許是完成任務的前提條件之一,如此推論,我為自己提供一個良好的居住環境,確實不能籠統地歸結於‘利己性’。但是,我是際神,我精力旺盛,能力超群,理論上來說,我其實並不需要休息。我躺在這,只是為了打發我漫長的等待時間。這算是一種待機模式,你若是理解為我要睡覺休息,也不是不可以。為造物主辦事的意義?——為什麽要心甘情願做別人的奴隸?”

最後這兩個問題,息儀倒是沒什麽頭緒了。

但珩渠顯然是陷在這種無厘頭的為別人難過的神奇情緒裏去了,要是不好好回答,估計這種情緒很難消除。

這可不好。

“為造物主辦事的意義——”息儀重覆了一遍,她知識儲備極其豐富的大腦隨即開啟了一場頭腦風暴,卻幾乎是在構想這個問題的答覆的同時,她的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昏暗,又迅速在極其遙遠的地方捕捉到的一絲光亮,她立馬瞬行過去——

她看到了她的全身。

她的身下旋轉起一個萬花筒一樣絢麗誘人的彩色陣法,她筆直地平躺在陣法上面,雙手交疊在胸前,平和地閉著眼,像是被安置在殯儀館的棺材裏,一等走完葬禮流程就會被推進焚燒爐裏火化的死屍。

這是……視野脫離了軀體。

沒記錯的話,這是被主體強行收回了實體所致,是一種刑罰。

為什麽?

這個問題為什麽會觸動刑罰?

“Z64378891號,檢測到你正在進行一項與任務無關的危險行為,這將嚴重影響到你的任務進度。現對你發出一次警告:禁止思考並回答沙子提出的‘為造物主辦事有什麽意義?’和‘為什麽要心甘情願做別人的奴隸?’這兩個問題。”主體喜怒莫辨的童音自耳側響起,和從前並無半分區別。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次,息儀心底竟然第一次生出,不想遵從這個指令的想法。

為什麽?

她心裏不停地重覆這三個字。

為什麽不可以思考、回答這兩個問題?

為什麽這兩個問題會觸發刑罰?

她明明極其敬業,是個非常優秀的搬運工,和其他際神的合作任務中也是最為優異的,為什麽只是想要回答這兩個問題,就要讓造物主處罰她這個優秀的分/身?

為什麽,會有一點點的……不爽?

對,大腦告訴她這種情緒,叫不爽。

但她明明已經剝離了這種歸屬於負面類別的情緒了啊,為什麽在她沒有主動收覆這種情緒的時候,它會自行出現在她的情緒內?

面對這種警告,她需要用到‘不爽’這種情緒嗎?

為什麽?

思考未果,息儀便一如以往,將心頭的困惑向主體表達出來,以求從它那裏得到答案:“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只有遵從。”隨著童音響起,一道與身下的陣法等大的光柱便從看不到頭的漆黑上空猛地射下,‘轟’一聲打在息儀身上。

息儀看到,她的實體被光柱砸了個粉碎,化為與光柱一樣的金色,消散不見。

但應驗到身上,就不是這麽幹脆利落地處罰了。

摧心剖肝的劇痛被植入到她思緒的每一寸角落,並在同時發出撕心裂肺的痛感,在瞬間便將息儀淹沒。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無暇供應任何思考,只能接受這滅頂的痛。

她想翻滾——從她多年積累到的經驗來說,發洩痛感會好受很多。

但她沒法兒這麽做。她的身體被收回了,並在她面前被化為烏有。她翻滾不了。

和沒有權利享受一樣,她是沒有權利發洩的,只能承受。

就像主體說的,沒有為什麽,只有遵從。

遵從指令,遵從刑罰。

遵從就好,不要產生任何的想法,便不需要遵從正在摧殘她的劇痛了。

“好,好。”過了好久好久,息儀才算適應了這挫骨揚灰的痛,平靜地說:“我知道了,我遵從,不思考,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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