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陸夜安靜地在床上躺了半個時辰，這漫長的半個時辰幾乎耗光他所有的勇氣和冷靜，終於，在一片漆黑之中，一點點光暈緩緩出現，再等上十幾秒，周圍的一切都恢覆了正常。

失而覆得的光明格外令人振奮和珍惜，陸夜坐起身來，往門口看過去，長安正著急地帶著個大夫進門，後頭還跟著同樣忐忑的蔡靳。

陸夜笑著道，

“不過虛驚一場，嚇著你們了。”

後頭大夫把了脈象，又問了最近飲食起居上頭其他的異常，最後說，“也許是一時氣血淤堵，聽說昨日多喝了幾杯酒，可能也有酒的緣故。之前也有人墜馬之後也出現了類似現象，隔了個把月施了針漸漸將淤血散了才好。貴人這一會兒工夫就見了明，可見不是什麽大問題。”

聽了大夫說辭，長安兩個稍稍放了心，長安將那大夫引到外頭開方子，蔡靳自去扶了陸夜到案前，“剛剛碰著長安找大夫，差點將我的魂兒都嚇出來，若真是昨日那宴席惹出來的禍端，那我可真是難辭其咎。”

陸夜不動神色看了蔡靳心理話，他心中百轉千回，早將昨日宴席流程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酒菜自然全然沒有問題。

蔡靳壓低了聲音，“來的路上我也在想，是不是有人下毒，或是動了什麽手腳，但昨天的酒菜都是一樣入口的，後頭也沒其它人進來過，沒有理由只傷了大人一個人。”

“我看這大夫也是個渾水摸魚的，未必診斷得真真切切，為什麽不去宮裏請幾個禦醫出來？名醫聖手，一起看看也放心些。”

陸夜心思轉動，問他，“當初我從閬州回來的時候，是哪幾位為我看的病？”

蔡靳一楞，將那時候如何命懸一線，崇文帝親自命三位太醫坐診，直到後頭挨過那兇險一夜一一說了。

陸夜問，“那時候的診斷說辭，你還記得嗎？”

蔡靳仔仔細細回憶了，總算察覺出不對勁兒來，“當初那箭頭是淬了毒的？”

陸夜思索了一會兒，“我也只是有個猜測，也許如今才漸漸顯出來。”

蔡靳領會了其中覆雜局面，心中激蕩的同時越發瞠目結舌，若是，如果，那當時那些人連同崇文帝，為什麽不提醒他們？

蔡靳呆了一會兒，問，“大人，您覺得這毒要緊嗎？”

陸夜心中也有些拿不準，說道，“你悄悄去尋一個人，叫他為我請個大夫來，後頭就一切都分明了。”

蔡靳接了條子，將上面的地點標記一類的記下來，將條子燒掉，“您放心，我手上恰好有個案子在那個方向，我一定悄悄過去，絕不驚動任何人。”

蔡靳一路回了家，齊齊整整的小院子收拾得妥帖，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全善亮堂，他進屋便尋了母親，說

“有件案子要出門去，去得急，你將平日烙的那餅子給我裝上兩個就成。”

他母親是個慈眉善目的，聽說他又要出去，一邊擔憂叮囑，一邊將他要的餅子嚴嚴實實包了遞過去，又給他灌了一壺水，“只知道要吃的，不知道這水才是最緊要的嗎？”

蔡靳笑著接過來，看看自己院子裏充滿生活氣息溫暖無比的氛圍，想起陸夜院子的場景和今日令人咂舌的猜測，沒頭沒腦對著他母親說了一句，

“原先我是多羨慕人家的出身，恨不得自己也是個流落在外的什麽皇子公子，如今看來，還不如我原本就有的日子呢。”

他母親笑著啐他一口，“還皇子公子呢，想得倒挺美，自己在外頭多註意些，別以為會些拳腳功夫就安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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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收了信，仔細問了長安幾句，確認陸大人沒出什麽叉子，只是因為手上有些急事才將去香山的事推了推，倒是十分肯體量，知道陸大人的難處，於是收了長安送過來的袖套，將手伸進去試了試。

暖和的絨毛將她的一點兒委屈溫柔抹去，林黛玉點點頭說，

“我很喜歡，回去告訴陸大人，多等幾天也不礙事。”

長安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將話忍了回去，應了聲。

接下來的幾天，陸夜提心吊膽仔細觀察了，然而上一次那樣的狀況並沒有再出出現，也沒有其他癥狀叫他懷疑擔憂。

他心中原先的那個想法漸漸淡下去，覺得也許真的和街邊的大夫所講，只是小小的氣血淤積，沒有那麽多陰謀詭計。

過了三日，春寒漸漸散去，又是暖陽天氣，人們紛紛褪下厚厚的外套，換上輕薄些的坎肩，真真正正迎來了春天。

這幾日之間，大皇子和三皇子各自安靜，陸夜這邊宅院也開始動工，接連倒下幾位重臣之後，後頭慢慢補上去的，也是以中立的和崇文帝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人為主，原本被些老舊重臣把持的朝政，終於漸漸全部回到自己手中，崇文帝看著這一片平靜祥和的朝政，心裏十分得意。

李德海帶了喜色進來，笑著同崇文帝道，“恭喜聖上，剛剛太醫來報，賈女官身懷有孕，如今正好快兩個月了。”

崇文帝大喜，這個孩子來得及時，若是剛好是個男孩兒，他要親自將他帶大，好生教養。

“賞！叫內務府的人過來，她的名分也早該晉一晉了，冊子上該補的記檔也要好好留意。”

這一連串，就將這孩子的身份定下來了，李德海應聲，崇文帝又說，“去叫袁意春過來。我有事和他說。”

李德海聽到這個名字，心裏還是有些打顫，面上不顯，躬身退了出去。

關上殿門，李德海開始重新審視起袁意春和聖上的關系來，心裏百轉千回，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非要在袁公公跟前提上那一嘴，摻和起他和陸大人的爭鬥來。

小太監乖乖跟在他身邊，看著他煩躁，急忙遞上茶水。

李德海道，“總算越來越有眼力見了，今日師傅就再教你一句，禍從口出。千萬別以為自己知道得夠多了，還傻得去提醒別人，最後惹火燒身。”

小太監明顯不是十分明白，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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