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認回來，封了親王，錦衣衛的職位就要完完全全交出去，沒想到聖上提拔的還是是他身邊的舊人，如此一來，倒叫錦衣衛依舊是他的天下了。”

“聖上的心思，不過是可憐他沒母族庇佑，讓他也留點兒助力。區區一個錦衣衛，成不了大勢，你叫娘娘放寬心，坐牢了後宮的位置，前朝後宮兩相成全，最後還得是咱們的天下。”

“娘娘帶了口信，叫家裏抓緊為五姑娘教教規矩，眼見小選的日子定下來，五姑娘還有大用處。”

“我知道，她嫂子專門找了人來教，她是個聽話的，若是真的入了府，自然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屋中交談聲漸漸弱下去，未幾，房門打開，一個宮人從德妃哥哥的府邸偏門走出，在皇城中轉上一轉，換了裝束，遞了牌子重新回了宮。

德妃娘娘忙著籌備小選，將一應流程都仔仔細細看了，想了幾個關竅，為將小選名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奠定基礎。

她在後宮經營多年，上頭又沒有太後壓著，六宮幾乎沒有說不上話的地方，如今淑妃也和她站在統一立場，不再如往常一樣跳出來和她作對添堵，自以為從未如此順遂得意，將兩家選妃結果一手掌握在手中。

不成想算盤才剛剛打響，當即就被潑了一盆冷水下來。

正陽長公主請了聖旨，也要來摻上一腳。

德妃接了旨意，壓了內心的不滿，笑著和李德海囑咐了幾句，轉身抓了賞銀給他身邊的小太監。

心裏卻開始驚疑不定。

正陽長公主一向不理會這些俗事，如今提出要來，自然不會只做一個看戲吃瓜的沈默群眾。

長公主身份貴重，崇文帝幾次三番為她增加食邑奴仆，看重之心無人不知，這樣一尊大佛立進來，對於想要一手掌控小選結果的德妃來說，當然算不上好消息。

德妃皺著眉，想起多年前一些舊事，隱約覺得長公主就是為了陸夜的親事來的。

她叫來大宮女，叫拿了些新奇玉器，珍貴綢緞，

“送到長公主府上去，請公主得空的時候……過來說說話。”

～～～

陸府，正陽長公主和陸夜在正屋相對而坐，陸夜讓了主位出來。

長公主一邊打量府中陳設，一邊說

“冷冰冰的，沒個人情味兒，待著平白無故比外頭冷了些。”

陸夜老老實實聽了話，又叫為公主添了六安茶，

“喝點熱茶，暖一暖。”

長公主笑著看他難得安靜殷勤，打趣道

“果然是求人嘴軟手軟，有事情要我幫忙，就這樣規矩客氣起來。如今也是正正經經的皇子了，果然比之前懂事些。”

陸夜手一頓，沒接話。

長公主喝了兩口茶，心裏舒坦了些，正了神色，接著道

“你是個聰明的，知道後宮小選裏頭貓膩多，你一個男子插不進手，難免受那兩位擺布。”

“但婚姻大事豈是讓能夠任人擺布的，有我在，她們休想左右你的婚事。”

“你想娶誰，就能娶誰。但你得先說清楚了，別叫我一頭霧水當場去蒙，到時候猜錯了，反而惹嫌。”

陸夜松了口氣，手指輕輕在桌面寫下一個林字，長公主看過去，認出名字，回憶起原先見過的那張如花容顏，喜笑顏開，

“可叫我猜著了，原先第一次賞花宴我就察覺出來了，當時那麽多姑娘，什麽國公孫女，候府千金，你一眼都不帶看的，偏偏就往人家林姑娘跟前湊。”

說罷，長公主又有些擔憂，

“你提前問過人家心意沒有，那樣聰慧美麗的姑娘，就認定你了？”

陸夜不自覺笑著點了頭，說已經通過信了。

長公主一巴掌拍在陸夜肩上，誇他

“好小子。”

與此同時，她的心聲清晰傳到陸夜耳朵裏

【我拉的cp成真了，大喜】

～～～

送了長公主出去，陸夜心裏多了兩分寬慰。

崇文帝的演技爐火純青，叫他心悅誠服，原本還擔心長公主是不是多少也會受到些影響學了些演戲的本事，結果發現是自己多想了。

這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長公主，到了今日這樣的年歲依舊不改天真，心裏對自己更是沒半點壞心思。

陸夜叫了長安，長安應聲，進來將桌上茶具一應收拾妥當。

小白貓緩緩跟在長安身後，弓著身子伸了個懶腰，還沒打完呵欠，就被陸夜長手一身撈進自己懷裏。

小貓兒嘟嘟囔囔喵了一聲，陸夜點著它粉紅的鼻子，笑著道

“後頭就到你表演的時間了。”

說罷，叫了長安將貓兒帶下去好生洗了澡，吹幹凈，又精心裝飾一番，坐了馬車，小心送到了長公主府上。

很久之前，那只貓兒就是這樣一頭紮進了自己懷裏，成了緣分的開端。

如今，輪到這只換了芯的，將兩人牢牢系在一起。

～～～

德妃娘娘派去請長公主的宮女回來，還帶來了長公主的回禮，

拳頭大小的東珠發出柔和漂亮的光芒，玲瓏剔透的美玉光彩奪目。

宮人小心翼翼，

“長公主身邊的女官說，公主才出了門，不能與娘娘相見，得了娘娘的禮很是感激，後頭小選一應事還要娘娘多擔待。”

德妃眉頭一皺，直覺不好。

長公主回的禮比她送過去的豐厚得多，一來是公主原本金枝玉葉出手一貫大方，二來好像破有些提前致歉的意思。

言下之意，小選裏頭我一定是要做些事的，到時候您多擔待。

德妃揮手叫人將長公主回送的禮物收了，有些氣悶。

好端端地，怎麽殺出這麽個程咬金，軟硬不吃，她輕罵一句，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

小選這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湛藍的天空高遠，不見一絲雲彩，暖陽照在大地上，到處都是暖洋洋的，襯得城墻宮瓦都色彩明艷起來。

林黛玉低頭看著粉色繡杏花疏影的裙擺，手心微微出了一層汗。

昨日她收了陸夜的信，說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叫她不必擔心。

想起信紙上飛揚的筆墨，林黛玉不自覺多了兩分底氣。

前面領路的一個小太監不時回顧，小心為這些穿紅著綠的年輕貴女引著路。

一路穿過幾道宮門，進了殿，隔著重重紗簾看到上頭坐著三位盛裝打扮的宮裝女子，林黛玉行禮的時候看了一看，認出其中一個是正陽長公主，越發寬了心。

簾子後頭，德妃娘娘叫了起，又說了些吉祥喜慶的場面話，便開始了正式挑選的流程。

前頭有兩個原本是為三皇子祝準備的，德妃娘娘笑著叫了人上前，走了個過場，很快便定下了原本就分好的位份。

淑妃也跟著應聲，連連誇讚這兩位大方端莊，和三皇子極為般配。

林黛玉腦中只記住了那兩位父親的官職，心裏小聲道家世和三皇子更是般配。

一排一排的人上前又退下來，終於到了林黛玉這一列。

三個年輕姑娘齊齊上前，依次報了家門。

德妃娘娘指著林黛玉左邊的那位，笑著對長公主道，

“這是我舅父家的五姑娘，最是天真溫柔，公主覺得配二皇子不配？”

她想得清楚，反正這些彎彎繞繞長公主是一眼看得明白的，不如明明白白說出來，料想公主也不會當眾落她面子。

正陽長公主微微擡頭，看了德妃娘娘指的姑娘一眼，淡淡地摸了摸懷裏的小貓兒，沒直接回答，反而對著小貓兒問道

“貓兒啊貓兒，你覺得她和你主子配不配。”

小白貓耳朵支棱起來，掃一眼被叫上前的姑娘，高傲地別過小腦袋，留了個倔強的圓滾滾的後腦勺給德妃娘娘。

德妃：……

好像被打了臉，這是什麽路數。

淑妃娘娘打著圓場，笑著又叫了另一位姑娘上前，

“公主別著急，這裏還多的是好姑娘呢，總能找到合心意的那個，為二皇子尋個貼心人。”

長公主點點頭，擡高了聲音，一錘定音，

“正是呢，這麽多姑娘，挑得我都花了眼，這才不得不求了聖上，接了這禦寵來幫忙。”

長公主站起身，華麗的裙擺盡顯威嚴，她緩緩將懷裏的貓兒放在地上，

“此前賞貓宴，這貓兒自己尋了當時的陸大人如今的二皇子做主子，成了一段佳話。今日，也讓它來幫他主子簽了紅繩，尋一門好親事吧。”

德妃淑妃兩個對視一眼，都覺得匪夷所思。

一個道

“公主何必開這個玩笑，貓兒懂什麽，怎麽能讓它做這麽重要的決定。。。”

一個說，

“公主怕是高看了這些寵物的神智，它們哪裏懂選擇認主，放出去也只會滿屋子亂竄罷了。。。”

長公主不置可否，小白貓輕輕巧巧下了地，仰起嬌憨可愛的腦袋，兇兇地瞪了兩位娘娘一眼。

轉過頭，便目標明確地，甜甜地朝著林姑娘站立的地方小跑而去。

不偏不倚，絲毫沒有猶豫，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一把撲在了林姑娘的衣裙裏，驕傲地朝著簾子後頭的三位貴人喵嗚了一聲。

德妃：。。。。。。

淑妃：。。。。。。

長公主拍掌，一錘定音，

“這不就選出來了。“

林黛玉輕輕摸了摸甜甜對著自己叫喚求摸的小貓咪的頭，感受著它在自己掌心留下的柔軟觸感，想起了自己一頭紮進陸大人懷裏的那一天。

“那這貓兒就是陸大人的了。”

“那就定了林姑娘了。”

當日崇文帝和今日長公主的話交織在腦海，林黛玉接了旨意，心裏卻比上一次踏實得多。

原來一切命數，早就寫在了星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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